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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季桃花開

五十三 給我個解釋

又是一季桃花開 彷徨客 4199 2020-02-14 12:50:39

  從那以后,兩個人只要一有時間,他們就會都到林子里轉(zhuǎn)悠,踅摸到合適的就趁晚上偷偷的砍回家藏起來,因為林子是集體的。

  灘里的泥土是可以利用的,這是大自然的饋贈。

  村里的人們蓋房子的時候,都是自己脫土坯。只要是沒有農(nóng)活的時間,郭占金和老舅兩個人就光著膀子,赤著腳在灘里揮汗如雨,那和著泥流淌在赤裸的脊背上的一條條汗跡,充滿了他們燦爛的希望,一摞摞土坯整齊的碼在灘里,像一隊隊披掛整齊的士兵嚴陣以待。

  郭占金自己就是個炮手,只要一搞到炸藥,就到山里去炸石頭,一車車石頭拉回來全憑姥爺?shù)膼垴R。一天石頭拉完,卸掉車的時候,姥爺心疼馬比兩個孩子更多一些,他總是將事先準備好的馬料放在馬嘴邊,用他特制的毛刷子一遍一遍一寸一寸的刷著馬毛,哪兒磨的厲害,哪兒出汗多都一一記在心里,心疼著,但就像年輕的時候騎馬打仗一樣,心疼著也得使喚。

  料已經(jīng)備的差不多了。

  可是貸款遲遲下不來,郭占金著急啊。他們隔三差五的往鄉(xiāng)里跑,卻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連信用社田主任的面都見不著。

  沒辦法他只好又去找劉鄉(xiāng)長訴苦。劉鄉(xiāng)長給他倒了一杯水笑著說:“混社會也得活套點兒,想辦成事兒必得動動心眼兒,有時候下三濫的手段該用也得用,你老是一趟一趟的白跑腿,人家不會因為你跑的多了就一定要貸款給你?!?p>  “哦,大概懂了。”郭占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再給田主任打個電話,你過一兩天再去。”

  兩天以后,郭占金和老舅趕著馬車裝了二十斤重的兩桶麻油,分別送進了劉鄉(xiāng)長和信用社田主任的家里。

  貸款終于拿到了。

  1986年剛開春,郭占金就動工蓋廠房。當嶄新的房子矗立在眼前的時候,郭占金的眼睛濕潤了。這個夢想從第一次看見面粉設備的時候已經(jīng)悄然萌發(fā)了。經(jīng)過幾年的堅持與努力,終于廠房建成了,而且,這嶄新的廠房,只用了百分之十的人民幣,百分之九十用的是他們辛勤的汗水。

  不久之后,一套嶄新的面粉設備安裝調(diào)試成功。

  當他和老舅親手合上電閘的時候,隨著電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的響起,他們激動的熱淚盈眶。

  自此,郭占金開始走在了桃花村的前面。

  而這時,朱來福已經(jīng)死了,朱貴卻成天提溜著個拾糞的筐子像個游魂一樣在山里轉(zhuǎn)悠。郭占金砍掉的每一個樹墩子前都同樣出現(xiàn)過朱貴的足跡,共有多少個樹墩子,朱貴幾乎比郭占金更清楚。

  他比誰都恨郭占金,他不止一次的走在想要告發(fā)郭占金的路上,卻都在半道上折了回來。因為,他非常清楚,郭占金不會因為你的幾句竊竊就倒霉了,反而是自己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且不說會不會因為自己的小人行徑促使梅香的離開,就是郭占金的熊掌,鐵蹄也足以令他膽寒,況且,他那在桃花村曾經(jīng)說一不二的父親也不在了。

  忍了,認了,除了跟牛馬糞置氣,他誰也惹不起。

  郭占金常常想,如果能夠想到有今天的區(qū)別,梅香的父母一定不會將梅香嫁給朱貴??墒牵酥换钤诋斚?,誰也不是先知,這不是錯誤,這只是先知的上天對蕓蕓眾生的命運的安排。

  命運就是這樣安排的,誰也逃不掉。

  自從回到桃花村,郭占金一心只專注于面粉廠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也很少操心,更不用說梅香的事兒了。只是在他每天的必經(jīng)之路上,經(jīng)常可以看到梅香的身影,有時,那兩只含情脈脈的眼睛讓郭占金既心疼又膽戰(zhàn)心驚,他太害怕看見這一切,甚至有時候想忘記這一切,可是,越是想忘記,那些記憶越是異常清晰的不時的出現(xiàn)腦海里,困擾著他。

  沒有別的辦法,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該來的總會來的,想逃也逃不掉。

  本來成家后離開桃花村幾乎也是一種逃避,因為那時郭占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再見梅香。卻不料想隨著東東的出生,秀芬的身體垮了下來,沒辦法,為了照顧老婆孩子,又硬著頭皮回來了。

  雖然說這個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幾年,但他總覺得對梅香不起,而且這個事情也實在是無法補償。所以每次見到梅香總是覺得很理虧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盡量的躲避著。

  可躲也不是個辦法,那一天還是來了。

  一個夏季的正午,晴朗,天上連一絲絲云都沒有,也沒有一點點風,大太陽金燦燦的懸在頭頂上,烤的地里的莊稼都蔫頭耷腦的。

  梅香熱的赤紅的臉上汗水一道道的流,她不時的抬起前臂擦拭著,手上沾滿了苦菜的奶汁,白的黑的滿手心,已經(jīng)看不清了本來的顏色。

  挖的苦菜多了些,還帶這個孩子。直直的一口袋菜,好不容易抱上了后車架子,小心翼翼的松手,去抱孩子的中間,咣嚓一下子,自行車倒了。先抱上孩子,可一只手沒有那么大的力氣,抱不起來那直直的一口袋菜,只好放下孩子,把菜抱上車子,一只手推著車子,一只手拉著孩子走。

  可一只手的力氣太小,車把晃晃悠悠的里外拐了兩下子,咣的一聲就又倒了。

  眼看著中午了,大人,孩子都又熱又餓,梅香氣的沒有一點兒辦法,路上連一個可以幫忙的人都找不到,也真是奇了怪了。

  一點兒都不奇怪,大中午的,該回家的早就回家了。

  梅香無可奈何的抬頭望望天,又低頭看看孩子,又累又餓的索性就坐在地上,嘴里默默叨叨的罵起了朱貴,還不忘拿起瓶子喂三桃口水喝。

  這時,郭占金不知從哪里突然就出現(xiàn)了,梅香又驚又喜又害怕。

  其實,郭占金從鄉(xiāng)里回來,遠遠的就看見了梅香,正撅著屁股,一會兒抱起口袋,一會兒又抱起孩子,一會兒自行車又倒了。本來郭占金沒打算過去的,畢竟眼睛多了,萬一被人看見,誰的家里都不會安寧的,可是,眼瞅著孩子拽著梅香不放,梅香正在為難。

  假如是一個別的女人,會不幫一下嗎?

  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灼熱的曠野只剩了這一對無助的母女。郭占金這才像從天而降一樣出現(xiàn)在了梅香的跟前。

  梅香的心立刻像翻江倒海一樣,一雙手搭在三桃的頭頂上低著頭,不知該說些什么。

  多少次了,每一次偶遇,郭占金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嗯,啊的說一兩個字就著急的躲開了,好像生怕粘在他身上一樣,為此,梅香暗暗的生了不少氣。

  梅香也很清楚這輩子幾乎是沒有什么可能了,可她還是希望郭占金能對她好一些,甚至幻想過能更好一些。

  今天,當郭占金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不費吹灰之力的提著那只口袋時,梅香的心又在悠悠的顫動,眼圈一時泛起了紅。

  郭占金將三桃抱上橫梁,推著自行車上了大路。梅香跟在后面,望著那個高大魁梧的身影,一時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臉呼的一下熱了上來,好在本來也熱的紅紅的,即使給看見了,也不要緊。

  郭占金回身望著梅香說:“上了路就好走了,你自己來吧?!?p>  “幫人幫到底,你怕什么?!泵废愎室獠唤邮帧?p>  “梅香,讓人看見不好,你來?!惫冀鹩悬c兒著急,他不止一次見過梅香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如既往的深情,他怎么會不懂,只是時過境遷,回不去了,不能再有任何的瓜葛。

  梅香慢騰騰的走到郭占金的身后,郭占金急切的想要她來接過車把,可她卻伸手從后抱住了他。郭占金急了:“梅香,梅香,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讓人看見不好?!?p>  “我知道,你還常去老桃樹下,尤其是桃花開了的時候,我就不信你不會想起我?!泵废汩]著眼睛,鼻子在郭占金的后背上來回的蹭,那股子熟悉的汗腥味,在梅香朦朧的意念中升騰,撩撥起了久渴的神經(jīng),一種難以抑制的沖動在胸腔里洶涌,梅香淚流滿面。

  醇厚,結實,高大,踏實的身軀,曾經(jīng)是一個多么神往的依靠,而現(xiàn)在連見一面,說一句話都是那么的難。梅香少有接觸到郭占金的機會,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愿意放手。

  “梅香,讓人看見不好?!?p>  “我不管,你回來這么久都不給我一次說話的機會,我只想問問你,說好的等我,為什么不等了?!泵废闫怀陕?。

  “是我不好,是我欠你的,那你說現(xiàn)在讓我怎辦呢?!?p>  “我知道已經(jīng)晚了,可你跟別的女人說話都能笑嘻嘻的,我怎么你了,讓你恨成那樣,每次一看見就像看見了鬼一樣,冷冰冰的?!?p>  “你不要瞎想,哪里是恨你,我心虛,不敢見你,放開,梅香,你看孩子都瞌睡了,大中午的快帶孩子回家吧?!?p>  “你告訴我,當初是怎么了,你一聲也不吭就……?!泵废闾痤^來擦了一把汗淚的混合液,這是她最想知道的原因。

  郭占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不給個理由又怕梅香不放手,著急的把個鍋甩給了他的母親,說:“我媽不同意?!?p>  梅香緩緩的松手,轉(zhuǎn)過前面,伸手接過車把,頭也沒回的走了。

  郭占金望著梅香晃晃悠悠的樣子,好想替她推回家??梢驗橹靵砀5乃来謇镆欢葘⑺兔废愕氖聜鞯姆蟹袚P揚,那時出門都不好意思見人了,好不容易人們說的不想說了,萬一再讓人看見,又會攪和的雞犬不寧,尤其是秀芬,像紙糊的一樣,經(jīng)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況且那時是給人家寫過保證書的。

  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郭占金一時也不敢與梅香前后腳的進村,腦子里盡是被梅香抱過的后遺癥,那會兒只顧著緊張了,好像沒什么反應,這會兒想起來反而心里有一些安耐不住的悸動。

  他努力的搖搖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溜達到自家的山藥地里看一看長得好不好。路過梅香家的小麥地,小麥長得是很高,可惜了,那個不稱職的莊戶人把個地種的稀稀拉拉,再長的麥穗它也不會一個頂兩,今年好不容易一個好年景,他家可又要欠收了。

  郭占金在心里暗暗地罵朱貴:真?zhèn)€是球也攬不成。

  自家的山藥地里,母親套種了好多豆角,嫩嫩的長長的豆角一串一串的,郭占金彎腰摘了一個,送到了嘴里,好甜,好嫩。便摘了好多,沒法拿,脫下了唯一的汗衫包了一大包,光著膀子回了家。

  整個下午,郭占金都心不在焉。想到梅香抱著自己時那個顫抖的樣子,羞答答的低著頭的樣子,一個成年人,無需多言。郭占金知道朱貴可能徹底的沒用了,可梅香為什么不離婚呢?

  作為一個人,總要過正常人的生活,兩性相悅,沒什么不對??晌í氝@方面別人是不能幫忙的。

  晚上,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后,索性翻了個身睜開了眼。黑暗中秀芬睜著兩只亮晶晶的眼在盯著他。他嚇了一跳,說:“干嘛呢,大半夜不睡覺,睜那么大的兩只眼,嚇我一跳,平時也沒見你的眼睛有那么大?!?p>  “你不也沒睡,翻來覆去的打滾?!?p>  “我熱的睡不著?!?p>  “我也熱的。”秀芬說著伸手抓了一下占金的胸。占金也回了一把禮,笑著說:“大半夜的不睡覺,總要干點兒啥,解決一下吧?!闭f著抓住秀芬的手就往下拉,秀芬急忙掙脫說:“不正經(jīng)。”

  占金一翻身壓了上去。

  突然之間,深藏在靈魂深處的欲念在一瞬間被喚醒了,大腦失去了駕馭意識的功能,邪惡的意念脫離了軀殼,輕飄飄的飛上夜空,在那里有他一生深愛過,不想舍去的女人。

  好一陣過后,郭占金才想起來,今天過分了。

  秀芬就像個憔悴的瓷瓶,一不小心就碎了,平時這點兒事兒,他總是小心翼翼的,今天腦子丟掉了。他急忙搖搖秀芬的頭問:“你沒事兒吧?”

  “你今天怎么了,吃了瘋貓肉了。”

  “我,大概是,你要是不行,以后再也不了?!?p>  秀芬咬著占金的耳朵悄悄的說:“我能行?!?p>  占金非常內(nèi)疚的抱著她小小的身體,心里不住的罵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雖然秀芬表達了那樣的期待,但占金再也沒敢放肆過,因為他知道可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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