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晃就是十二年啊

　　冬日清晨的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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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雖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天際，可是沒有一點暖意，漫天飛舞著冰雪，一層層的滲透著寒冬的心意。大地一片蕭瑟，樹木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遠山也似乎濃縮到凝固。

　　連潺潺穿過金華城的那條小河，也冷到無法發(fā)出夏日的歡歌，勉強的流動著，似乎在躊躇，從哪個時刻開始，和冰雪結(jié)為一體。

　　沒有一點鳥雀的鳴叫，它們早已舉家遠遠的遷徙過冬去了。

　　貓貓狗狗還蜷縮在某一個相對溫暖的角落。

　　某些被冷醒的動物，只能用自己才能聽懂的語言，在那里悲慘的重復(fù)：“冷啊、冷啊。。。?！?p>　　-

　　街上是如此的冷清。

　　曾經(jīng)蔥蔥郁郁的大樹，現(xiàn)在只有光禿的枝丫，幾片不舍離去的枯葉，在枝頭上沙沙舞蹈。

　　那些千嬌百媚的花朵，早已經(jīng)失去了昔日的容顏，頂著衰老枯褐的面龐，在冰冷的空氣中，回憶似水年華。

　　大街那些夏季覺得溫涼如水的石板，現(xiàn)在看起來如若寒冰，簌簌而下的冰雪，一落上去，就鉆到里面，更讓踏上去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

　　那么長長的街道，都空曠清冷，門庭深鎖，讓人感覺，這里好像是座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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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在遠遠的街角有一家小店，早早的開了門。

　　在霧氣蔥蘢中，慷慨的散發(fā)著溫暖的蒸汽，勤奮的火爐在那里催促著火焰舞蹈，大大的蒸籠散發(fā)著撲鼻的香味，讓每一個人路過的人，不能不駐足進去留戀片刻。

　　這樣早，小店里就已經(jīng)坐滿了人，似乎已經(jīng)將此時，金華為數(shù)不多的行人，都收攏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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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喝著滾燙的稀粥，咬著熱氣騰騰的饅頭、包子，終于從寒冬的禁錮里解放出來，松動了裹的厚重的衣裳，也松散了幾乎凝固的表情，也松鎖了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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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你的早點。”店家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此人相貌普通，卻有一張大嘴、眼睛極小，笑呵呵的迎接著客人的時候，嘴巴一裂，眼睛更顯得若有若無。生活過早的將他壓彎了脊背，剛好可以讓進店的各方來客感受到禮遇的愉悅。

　　“李駝子，你這里生意好啊。”

　　他不一定認識客人，但這大清早出門的人群里，很少有不認識他的，畢竟在這里開店二十多年了。

　　“就這點子時候好些，等太陽出來，我這里就不行了?！彼闷婆f油膩的毛巾，殷勤的抹著桌椅，讓四處煥發(fā)著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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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駝子，我給拿3個大饅頭，一碗粥?！币粋€挑著兩個筐子的三十來歲男子走進來，黑黑的，長的頗為壯實，擔子放在了墻角，居然在擦汗。

　　“張哥兒這樣早是去了哪里？”

　　“去太常居，昨兒夜了傳話過來，要上好的東西，我趕緊挑選了早早送了去?！睆埜鐑航凶鰪埓髩?，他大口大口喝著粥，顯得非常饑餓。

　　“太常居？昨天聽說那家的孩子醒了，是真的嗎？”幾個客人都湊上來。

　　“真的不能再真了。叫我送好東西，就是為著孩子剛醒，要調(diào)理身子?！?p>　　“還真是真的啊?！瘪勛用踔险艋\，岣嶁著背，顯得頗為吃力，一邊也不忘接話：“我還是為是謠傳，這么多年，這樣的話也聽過好幾次了?！?p>　　一個吃著饅頭的也湊過來：“這次怎么醒的？捉妖驅(qū)鬼的找了那么些人去，都空歡喜一場?！?p>　　“是啊，是不是請來了高明的道士法師？”

　　“不會是請到了神師吧？”

　　張大壯本也餓到了，一邊也有心要吊一吊大家的胃口，所以并不說話，大口大口的顧著喝粥。

　　“也許就是請神主親臨?！蹦莻€吃饅頭的胖子，做了大膽的假設(shè)。

　　“有可能，太常居和神主的關(guān)系?！贝蠹夷毁澇蛇@個觀點。

　　“是吧，神主如果出手，死人都能活過來，何況是活死人呢?！迸肿釉秸f越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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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請神主。”大壯看不過去了：“孩子自己醒了?！?p>　　“怎么會自己醒？那么多大夫、道士都看不好？”在場人都不答應(yīng)了。

　　“我就給你們說清楚吧，當初太常居是什么辦法都想過了，大家都知道，那些大夫、道士、法師，不到一百也有九十吧，本來也想最后去請神主出手，可是最終沒有找神主，那是為什么呢？”他忽然埋下頭去喝粥，黑黝黝的臉色沒有一絲答案。

　　“哎，快說下去嘛。”

　　“是啊，還要急著趕路呢?！?p>　　“張哥兒，我請你喝一碗，你先說?！崩铖勛訉⒅嗨土松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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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找神主，有兩個原因，首先神主不得空，十五年前神主就入關(guān)了，出來還早著呢，不過太常居真的有靈運，他們居然等來了一個奇人?！彼灸艿亩似鹬唷?p>　　“嗨，哥兒就別忙著喝啊?！?p>　　看著周圍人居然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上了，張大壯不好意思的放下碗來：“好，我接著說，那個奇人，就是神龍不見首的狄巫山。”

　　“哇，巫術(shù)首座，據(jù)說巫云出事后，他一直上天入地去尋找狄巫云的下落，上千年沒有人看見過他了?！?p>　　“難道是狄巫山治好了小小姐?！?p>　　“很有可能?！?p>　　周圍人群你一言我一語，討論的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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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們還聽不聽我說啊?！睆埓髩崖犓麄冊匠对竭h，受不了。

　　大家一起安靜下來。

　　“狄巫山?jīng)]有治療小小姐，可他巫家，最擅長的是看穿因果、未卜先知。他當時為小小姐祈了一個巫像，說是小小姐十二歲上一定自醒，所以，太常居就再也沒有找過別人?！?p>　　“果然是巫術(shù)真神，太厲害了。”

　　“廢話，他要是不厲害，就不叫狄巫山，可惜，巫術(shù)一道，被狄巫云給廢掉了?！?p>　　“是啊，現(xiàn)在都沒有人敢修煉巫術(shù)，那空前絕后巫像，也沒有人承繼了?！?p>　　“真是可惜了?！?p>　　“唉，可不是，狄巫云可是個空前絕后的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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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議論和嘆息，之后，該上路的上路，該喝粥的喝粥，太陽漸漸在天邊露出點圓邊，于是整個金華城，開始萌動蘇醒。叫賣東西的吆喝聲，車馬走過的咣當聲，小孩子的嬉戲聲，各種聲音的點綴下，四處顯示出了勃勃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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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府寧靜平和的太常居，一反常態(tài)，四處雞飛狗跳，上上下下一片忙碌。

　　“快殺一只雞，要熬粥?！彪u籠子里發(fā)出驚慌的尖叫、混亂的撲騰。

　　“怎么又要殺雞，才弄了幾只野青雀?！毕氯藗兪衷趧?，嘴也不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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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蘭，一大早的大壯來過啦?！睆N房的小惠，和小蘭最是談得來。

　　“他來他的，關(guān)我什么事？”

　　“不會吧，你們真的沒有關(guān)系了嗎？以前經(jīng)?？匆娔銈円黄鹫f話?！?p>　　“那是以前在一個府里，經(jīng)常因為小姐的事情要交待外面。后來他去到莊子上，我當然沒有事要和他聯(lián)系了?！?p>　　“說起來，大壯也真可惜，以前做的好好的，偏偏外出的時候丟了那么多銀兩，罰他去莊子算是輕了，當時打了那五十板子，差點沒有要了他一條命。其實，當時你們一起出去的，怎么丟掉的銀兩、你知道嗎，他可就一直沒有說清楚過。。?！?p>　　小惠還在說個不停，小蘭已經(jīng)端上新做好的粥，顧自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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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小小姐不吃東西?！毙√m小心翼翼的說，瘦削的臉上滿是焦急，她端著剛做好的、柔白芳香、微微散發(fā)熱氣的瑤柱雞粥。

　　“換下去，叫廚房重新?lián)Q個口味?！?p>　　“可是，剛才已經(jīng)換了幾個口味的粥了，人參粥、靈芝百合粥、五仁粥。。?！彼拿济钌畹跸拢@得頗為擔憂，她一直照顧昏迷的小倩，好容易看見小倩醒來，還沒有高興多久，立即又陷入憂愁。

　　“叫廚房準備點羊乳和蛋羹，這些是小倩最愛吃的?！?。

　　“好的，夫人?！毙√m立即一陣風似的跑去了，看她身形瘦弱似乎風一吹就要倒下的樣子，真看不出，居然能如此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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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兒，你聽得見娘的聲音嗎？”聶夫人在身邊輕言細語。

　　小青閉著眼，只看得見長而纖細的睫毛，偶爾輕輕觸動，好像是小心撲騰的心臟，眼角有一點點淚光在閃爍。

　　“倩兒，吃一點東西，你剛醒來，得補一下身體?！币汇y匙蛋羹，在她的鼻息前，散發(fā)著清香，她的蒼白的嘴唇，依然紋絲不動。

　　“唉，這可怎么好?！狈蛉碎L長的嘆氣：“要不像以前一樣？”

　　以前昏迷期間，都是捏開小倩的嘴，灌進去羊乳等流食維持她的生命的。

　　“可不行，夫人?！眲邒哒f，她是帶過聶老爺?shù)睦先肆?，從小小倩就交給她在養(yǎng)護：“剛才我們也說那樣喂一些，沒有想到，才灌進去一點，小小姐就嗆到小臉通紅，咳嗽著吐了一地，差點沒有喘過氣來，可嚇死我們了?！?p>　　“啊。。?！北緛砭腿崛醯穆櫡蛉烁鞘肿銦o措了：“我還是去求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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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聶老太太，則完全稱得上是鎮(zhèn)宅之寶。

　　太常居，就是神主賜給老太太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