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猜
“你怎么在這兒？”賀云訝異地問。
而莫緋也想問：你為什么要來這兒？
但她只是回答：“嗯，就是想過來透口氣?！?p> “來這里透口氣？”他眼睛里一時含笑，“看來這個酒會讓你覺得無聊了。作為主人我可真是失禮?！?p> 沒想到他會如是理解，莫緋立即解釋：“不，怎么會呢？客人這么多，你怎么能一個個照顧得過來?！?p> “但是每位客人都被妥善地照顧到總歸是主人的職責(zé)。”
面對這外交辭令一般的回復(fù)，莫緋心里涌出不屑。所謂上流社會，無非就是把托辭都包裝到精美。
“是么，但我打賭你連我名字都沒有記住?！?p> “誰說的？”他輕笑，勾起的嘴角讓他的臉看起來更俊，“莫緋，不是么？”
沒想到他居然記得。莫緋有些失分的尷尬。不過她追問：“哪個fei呢？”
一般來說，這個問題都是別人問她。
不過好在似乎把他問住了。他看著她，沉默了大約三秒鐘，道：“緋紅的緋。是么？”
吃驚的情緒在莫緋的瞳孔中綻放：“你怎么知道？”她一怔，“我母親告訴你的？”
賀云搖搖頭：“猜的。fei這個音的字雖然多，但其實(shí)可用來給女生取名字的其實(shí)有限。不過在這有限的幾個字里，我還是需要一點(diǎn)兒靈感——你臉上緋紅的妝，給了我靈感?！?p> 雖然只是猜的，但畢竟猜對。莫緋不禁咬牙。
“運(yùn)氣不錯?！?p> 他笑笑，走到窗戶旁邊，斜倚在窗臺。這兩根柱子隔開的空間并不寬敞，莫緋獨(dú)自在這里頭還算合適，他一擠入，就顯得局促了。
“有時候也不全靠運(yùn)氣?！彼ρ?。
“呵，難不成你要告訴我我的妝容跟名字之間還有邏輯可言？”
“不，我是說我還可以猜出更多?！?p> “是么？”莫緋有些好奇，“比如說？”
“比如說——我認(rèn)為你跟你母親關(guān)系不洽。”
雖然這是事實(shí)，但被人說中這么隱秘的事實(shí)，多少令人不快。
她壓抑住內(nèi)心的感受，禮貌地說：“我離開太久了，我得去找我的母親?！?p> “不，你不想去。如果你真想去，就不會來到這里?！彼桓焙苡邪盐盏谋砬?，認(rèn)認(rèn)真真地盯著她的眼睛：“你知道么，這個偏僻的角落原本是屬于我一個人的秘密。如果不是特別有心，誰會專程找到這個位于酒水臺后面的避難所來呢？”
他口中的一個詞匯引起了莫緋的興趣，她笑：“避難所？這么說來，你也是來此避難的？”
“‘也’字用得不錯，證明我說對了。你不想見你的母親，就如同我不想見這里的所有人?！?p> 莫緋錯愕。
“你不想見這里所有人？那你為什么要舉辦酒會？”
他聳聳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想做你喜歡的事，首先得做你不喜歡做的。這里——”他示意熱熱鬧鬧的現(xiàn)場，“是生意的一部分?！?p> 她當(dāng)然很能理解這句話。因?yàn)檫@邊是李若清一直給她灌輸?shù)慕虠l。她便更不懷疑為什么母親會為自己選定賀云。因?yàn)樵谀承┓矫?，他們的價值觀實(shí)在類似。
雖然他看起來并非那么熱切地?fù)肀н@種價值觀。
可是，他也不至于像莫緋這樣會決絕地背過臉去。
說了這片刻的話，莫緋有些口渴，便問那酒水車前的侍應(yīng)生要杯飲料。賀云見狀，很自然地對那侍應(yīng)生說：“來杯礦泉水。”
莫緋忽然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她立即告訴侍應(yīng)生：“龍舌蘭?！?p> 賀云看著她：“那是酒?！?p> “當(dāng)然。”
“你才多大？”
冒犯進(jìn)一步升級，莫緋有些不悅：“我母親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我大一?！?p> “那是年級，不是年紀(jì)?！彼粗燥@稚嫩的臉，“有的人上學(xué)早?！?p> 可莫緋不是，她上學(xué)不早，甚至還因?yàn)楦赣H的事情耽擱了一年。過了這個夏天，她大二，歲數(shù)也就正式邁過了二十的門檻。
不知為什么，面對賀云這種并無惡意的質(zhì)疑，莫緋有點(diǎn)慪氣。她從不知如何是好的侍應(yīng)生那里接過了酒杯、鹽末和檸檬。檸檬插入杯沿，鹽末灑在虎口。嘗了鹽末，再將杯中烈酒一口悶盡，最后取下檸檬片，咬了一口。
賀云看著她行云流水地完成了這一切，輕輕拍了拍手掌：“看來你很喜歡做別人不讓你做的事情。但這杯是地獄龍舌蘭，喝酒之前應(yīng)該讓它先燃燒一陣。”
“它在我的胃里面燃燒了?！彼卮?。
賀云笑起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因?yàn)樗腥ぁ?p> 不過這段喝酒的小章回過后，賀云就得離開。畢竟他仍然是酒會的主角。失蹤了這么片刻，早就有人滿場子地找他。他注意到了幾個熟人，如果被他們找到這個“避難的角落”，那他以后就再沒逃跑的地方了。
“失陪?！彼麑λf，然后繞過酒水車，前去碰那幾個朋友。
莫緋心想：這一失陪，大概不會再見了。
至少她是這么想的
反正也跟他認(rèn)識了，也說過話。更關(guān)鍵的是，沒有互換任何聯(lián)絡(luò)方式。
回去對于母親也就有了交代，滿不滿意是她的事。
莫緋準(zhǔn)備撤退。她不知道自己母親還要在這里逗留多久，畢竟酒會的入場券來之不易，對李若清來說，這里簡直是個寶庫一樣的存在。所有她認(rèn)識或者不認(rèn)識的人、接觸過或者聽說過的圈子，到處充滿了金錢和權(quán)勢的氣味。她不會舍得浪費(fèi)這個夜晚的。莫緋心想。
既然如此，莫緋就不必陪著浪費(fèi)時間。明天周一，她還有課要上。自己直接打車回去好了。
然而，就在她放下酒杯，理了理身上的禮服準(zhǔn)備離開時，小腹那里傳來一陣尖銳的熱意。
她立即站定，臉色一霎蒼白。
不會吧……居然在這個時候……
算算日子——自己還真是不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