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眾人回到料場的時候,驚喜的發(fā)現(xiàn)院子里面早已準(zhǔn)備好了豐盛的晚餐,全都是一些具有潮汕特色的當(dāng)?shù)孛朗场?p> 撈仔招呼眾人坐下后率先端起酒杯說道:“今天這頓飯首先是犒勞大家這兩天的辛苦,另外也是給吳迪還有他的朋友們接風(fēng),來大家一起干一杯!”
這樣的安排確實有些出乎吳迪的預(yù)料,不過入鄉(xiāng)隨俗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馬上端起酒杯與眾人一飲而盡,接下來他把劉波,貝貝,二毛還有張彬依次做了介紹。
當(dāng)聽說張彬也是一位吉他手的時候,撈仔頓時來了興趣,馬上拿過吉他就想讓張彬展示一下。
張彬并沒有推辭,接過吉他隨手來了一段即興演奏,聽得撈仔眼睛都直了,忍不住豎起了大拇哥。
張彬連忙擺手,隨口就把前一段時間發(fā)生在中原琴行的那場吉他battle講了出來,當(dāng)眾人聽完后都一臉驚訝地看向吳迪。
這下輪到吳迪不好意思了,不過他能感覺到張彬已經(jīng)可以平淡看待那件事,于是說道:“上次比賽你如果像今天這樣放松肯定能贏。”
張彬頗為認(rèn)同的點點頭說道:“老師也是這么說的,或許現(xiàn)在看來那場比賽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壞事?!?p> 此時邱大力端著酒杯站了起來,對著吳迪說到:“雖然我比你大幾歲,但是你今天真的讓我刮目相看,你是不知道這兩年我可是沒少受賴強(qiáng)那些人的氣!”
吳迪突然想起了什么,與邱大力碰了一杯后說道:“那你對賴強(qiáng)和陳卓的情況了解多少?”
邱大力馬上說道:“這個我還真知道一些,賴強(qiáng)是距這里不遠(yuǎn)的福省沿海地區(qū)的人,據(jù)說最早裝有打口帶的貨船是??吭谒麄兡抢铮皇呛髞矶技械胶推芥?zhèn)上他們也就隨之而來?!?p> “別看賴強(qiáng)接觸的早,但是對于打口唱片他根本一竅不通,完全就是一個淘金者,而那個陳卓就一樣了,對于國外唱片非常了解,有些甚至連我都不認(rèn)識的唱片他居然都知道,正好賴強(qiáng)這邊缺少一位懂行的人,所以他們兩人一拍即合成為了合作伙伴?!?p> 張彬突然開口說道:“對了,我好像聽老黑管那個陳卓叫表弟什么的,他們應(yīng)該是親戚關(guān)系?!?p> 貝貝也仿佛想起了什么:“我曾聽老黑無意中提過,他母親并不是本市人,而是年輕時候為了支援建設(shè)才來到鄭州,照這么說他們還真有可能是親戚?!?p> 吳迪點點頭,雖然已經(jīng)搞清楚老黑與陳卓的關(guān)系,但是對于賴強(qiáng)這個人他腦海里還是搜尋不到半點與之對應(yīng)的信息。
邱大力又與薛少碰了一杯,好奇的問道:“阿少,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昨天是怎么看出來吳迪今日的表現(xiàn)會與眾不同呢?”
吳迪一聽提到自己,不禁轉(zhuǎn)臉看去,薛少微微一笑解釋道:“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和其他外來者不太一樣。”
第一次見面?那不是在料場的倉庫里面,吳迪實在想不起來有什么特別的事情。
“我發(fā)現(xiàn)你在盯著那些塑料原料看,而那個眼神是我從沒有見到過的。”
吳迪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不禁感嘆薛少細(xì)致入微的觀察。
“據(jù)我了解來這里的無非兩種人,第一種是來淘金的,第二種是音樂愛好者,除了塑料商人便沒有人會對那些原料感興趣,我想你應(yīng)該不是第一種,而今天看你揀貨的樣子,我總有一種錯覺感覺就像是你對它們非常熟悉,熟悉到仿佛你已經(jīng)聽過那些唱片一樣,所以我現(xiàn)在也很好奇你來到這里的真正原因?”
如果說剛才吳迪還只是驚嘆于薛少的洞察力,那么現(xiàn)在他不得不佩服薛少理智的分析和精準(zhǔn)的推理。
吳迪思索半天,突然想到了一種完美的解釋,于是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今天所收獲的十幾張打口唱片,并把它們按照一定的順序擺放好,問道:“大家來說說看這是什么?”
眾人面面相窺,雖然不明白吳迪這是什么意思,但還是給出各自的答案。
“廢料?!?p> “打口帶。”
“尖貨?!?p> ……
吳迪一直等到大家說完才開口說道:“每個人都有一個答案,是因為所在角度的不同,而我這里也有一個答案,懂音樂的朋友都能看出來,這些唱片包含了重金屬,朋克,爵士樂,流行等風(fēng)格,當(dāng)它們單獨存在的時候就是一張唱片,一旦把它們集中到一起的時候,我看到的不再只是唱片,而是一部歐美流行音樂簡史?!?p> “遺憾的是在此之前從沒有人聽過貓王,披頭士,皇后,涅槃,而到了我們一這代卻是貓王與涅槃連帶過去五十年的西方音樂同時涌了進(jìn)來,雖然我們沒有經(jīng)歷過那個光芒萬丈的黃金時代,但是打口唱片卻能讓我們在一小時內(nèi)經(jīng)歷歐美流行音樂五十年的歷史,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與世界同步?!?p> 吳迪看向薛少:“其實你剛才說的那兩種對于我來說都只是一個過程,而我的終極目的就是建立起一個覆蓋全國的打口唱片輸出渠道,能夠讓這些唱片物盡其用,使更多的年輕人聽到它們?!?p> 全場沉默了足有一分鐘,不光薛少就連劉波,貝貝,二毛還有張彬也都是第一次聽到吳迪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不禁都肅然起敬,直到邱大力把酒瓶狠狠往地上一摔喊了聲:“牛比?!?p> 薛少忽然站了起來,沖吳迪示意了一下,吳迪雖然疑惑但毫不猶豫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后來到那座廢棄的籃球場上。
“那個陳卓之前想找我合作,不過我并沒有同意。”
吳迪不假思索的說道:“他是為了錢!”
薛少面露驚訝地問道,:“你怎么知道?”
“他找你無非就是想獲取打口帶這一資源,既然被你拒絕他肯定不會甘心,那看看他現(xiàn)在的合作對象就不難判斷?!?p> “我不否認(rèn)對于打口唱片我們有著同樣的渴望,但是對于它們的用途我們又不盡相同,不過用自己的所長去掙錢這本身并沒有錯,我現(xiàn)在倒是很好奇你拒絕他的原因?”
薛少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其實打口唱片曾是我們家族主要生意的原材料,我很早就開始接觸它們,正是這些打口帶完成了我的音樂啟蒙,所以我不光對打口唱片本身更對它們的來龍去脈充滿了好奇?!?p> “那個時候我迫切想要與人交流,不過很遺憾這里的人的思想非常固執(zhí),于是我開始留意那些外面來的人,但是除了極少數(shù)像邱大力這樣人還能聊到一起,其他人的目的我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穿,那個陳卓也是如此?!?p> 薛少轉(zhuǎn)向吳迪說道:“一個月前我接到撈仔的電話,他說遇見了一個有意思的家伙,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回來一趟,當(dāng)然也有我妹妹琪琪的原因,本來我已經(jīng)對這里不再抱有幻想了,直到聽到你剛才的那些話,使我又想起了之前一直想做卻又沒有做成的一件事,雖然我們家族生意不再以廢料為主了,不過我可以答應(yīng)你以后我們薛家料場會全力支持你?!?p> 吳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的楞在那里,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薛少看著他的樣子打趣道:“你可別高興的太早,盡管我家老頭子是這里塑行的會長,但也只是名義上,要想實現(xiàn)你的那個目標(biāo)就必須整合鎮(zhèn)子上的所有的打口資源,除了我們薛家其他三大家族是不會坐視不理的,所以我真的很想再問一遍,你考慮清楚了嗎?”
“你知道嗎?未來會有一個叫做度娘的東西出現(xiàn)在我們的生活里,那上面會對之前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有一個所謂的定義,如果我不去做這件事,那么我們這些打口青年就會被強(qiáng)行刷上諸如猥瑣,長不大的孩子,無所事事的小混混等標(biāo)簽。我不想再次被那些人定義,所以我要爭奪話語權(quán)來改變世人對打口文化的看法。”
雖然薛少聽不太懂,但是他卻感覺到了吳迪情緒上某種的變化,而且對于這種情緒他完全能夠感同身受。
此時撈仔走了過來,張開雙臂摟著兩人,“聊起來還沒完了,走喝酒去,對了吳迪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你可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