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國棉一廠,小叔曾經(jīng)工作過的地方,對于這里的記憶吳迪一直停留在上初中以前,后來因為一些變故就沒有再回來過,這才短短幾年時間已經(jīng)物是人非。
工廠大門旁邊的告示欄上貼著一張白色公告,紙張略有陳舊,看得出已經(jīng)張貼有一段時間了,走近一看原來工廠以土地置換的方式搬遷到了三環(huán)外,而廠區(qū)已經(jīng)被一個集團公司給收購了。
看來除了自己一切都在按照原本的軌跡發(fā)展,通過這一路的觀察吳迪知道這才只是開始,雖然其他幾個工廠目前還在運轉,但在不久的將來這些工廠都將陸續(xù)搬離此地,大概十年后這里將成為集大型購物中心與精品住宅于一體的高檔社區(qū),均價都在二萬元以上。
記憶中好像只有眼前這個存在了將近半個世紀的工廠大門連同一部分廠區(qū)被有幸保留了下來,成為了一座紡織博物館,但是相鄰的其他幾個工廠就沒有那么幸運了。
就在吳迪遺憾不能進廠一探的時候,忽然有一輛貨車由遠及近直接沿著工廠的旁邊開了進去,走進一瞧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廠門西邊有個出口,吳迪沒有多想就走了進去。
陳薇薇終于忍不住了,但剛要開口就被貨車掀起的滿天塵土給嗆了回去,無奈之下只好掩著口鼻跟了上去。
貨車并沒有進入廠區(qū)深處,而是在不遠處的一間廠房前停了下來,此時從里面走出來幾個年輕人開始卸車,原本吳迪沒有在意,但是一看到他們卸的居然是這個時期相對緊俏的一件商品VCD影碟機,他馬上就明白了,應該是有人把這些空著的廠房租下來當做倉庫用了。
一瞬間吳迪仿佛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四周后驚喜地說道“對呀,我怎么沒有想到呢?!?p> 望著周圍靜靜屹立著的一排排廠房,都是帶有蘇式風格的建筑,錯落有致,嚴謹強悍,整齊的法桐環(huán)繞在廠房周圍,身臨其中一股濃厚的工業(yè)風撲面而來,這不正是自己心目中關于打口唱片信息中心最佳選址嗎?
首先此地交通方便,既遠離居民區(qū)又還在市區(qū)里面,而且這里有大把的空間滿足自己的對于未來的種種設想。
吳迪顯得非常興奮,早把初見面時的不愉快拋到腦后,對著不遠處的陳薇薇說道:“喂,你知道LOFT嗎?”
沒想到這個家伙終于開口說話了,陳薇薇這一路已經(jīng)受夠了對方的無視,用略帶生氣的口吻說道:“不知道!”
誰知吳迪根本毫不在意,繼續(xù)問道:“那你肯定知道石庫門建筑吧?”
陳薇薇這才明白對方想說些什么,馬上反駁道:“這些破廠房怎么能跟石庫門相提并論呢?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嘛。”
“建筑的意義是人類賦予的,等一年后你再來看就知道了,我會讓它們重獲新生的!”吳迪這才想起了自己能夠來到這里還真多虧了她,于是繼續(xù)說道;“對了,謝謝你帶我來到這里,我該怎么感謝你呢?”
陳薇薇頓時一臉黑線,心說明明是你帶我來的,但馬上又想到了什么說道:“很簡單,咱們比一場?!?p> 這次吳迪沒有馬上拒絕,略一思考后說道:“我接受你的挑戰(zhàn),但有一個條件,不論比賽結果如何,這都將是我與你們魔音琴行最后一次比賽?!?p> “沒問題!”
陳薇薇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心中不禁一陣竊喜,她很清楚提出比賽本就是臨時添加的戲碼,而她自己原本的任務根本就不是這個。
就在這時有一個憨聲憨氣的聲音響起:“你們怎么進來的,小子,這里可不是泡妞的地方?!?p> 兩人一愣隨即轉臉看去,只見四五個年輕人走了過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高大青年,身旁跟著個瘦子,兩人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樣子應該是剛才卸貨的那些人。
高大青年長得虎頭虎腦,關鍵是眼睛還一個大一個小,而那個瘦子眼珠直轉,看得出非常機靈,只見他附和著說道:“小子,問你話呢?”
對于這種情況吳迪自有一套應對方案,但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因為他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于是試探性的說了句:“兄弟如手足”
誰知那瘦子眼睛一亮,馬上應答道:“女人如衣服”
這下吳迪心里有譜了,接著說道:“手足不能斷”
最后一句話他們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道:“衣服隨便換”
高大青年裂開嘴笑了起來:“吳迪,原來是你啊!”
瘦子也興奮的;“咱們兄弟終于又勝利會師了。”
原來這兩位正是吳迪小時候在這里的玩伴,高大青年叫毛大志,瘦子叫趙凱,他們兩個比吳迪高一年級,后來上初中后就來往少了,不過由于他們兩個一起的樣子反差太大,吳迪一眼就認了出來。
毛大志咧著嘴高興問道:“小迪,你怎么找到這來的?”
“好久沒回來,剛才跟著那輛貨車進來看看,沒想到碰上你們,對了,你們怎么樣?”
趙凱嘆了口氣:“別提了,廠子這一搬走,我們這些子弟就成為了后娘養(yǎng)的,根本沒人管我們?!?p> 毛大志也收斂起笑容說道:“本來還想著接父母班,但是現(xiàn)在恐怕沒戲了。”
“還是你們鐵路子弟好啊,最起碼國家不會讓鐵路下崗啊?!?p> 聽著童年的玩伴訴說的現(xiàn)實里的境遇,吳迪心里不是滋味,好像大家一下子都長大了,仿佛昨天還在為了到游戲廳玩商量著去廠里偷塊鐵,今天就要為生存問題發(fā)愁,:“那你們剛才是……”
“雖說工廠已經(jīng)搬走了,但是還沒有完全交接出去,這里就成了許多個體戶的倉庫,我們在這打點零工掙點錢花。”
“這些廠房可以對外出租嗎?”
“咋不可以,廠里都成這樣了,只要有關系沒有辦不成的事情。”趙凱眼睛一轉,馬上問道:“你該不會是要租廠房吧?”
吳迪本想實話實說,但怕這樣一來又拉開了他們的距離,于是說道:“我有一個朋友一直想租這么個地方,租金多少,手續(xù)去哪辦?”
趙凱拍著胸脯說道,“走,我?guī)闳ィ闶遣恢雷罱胁簧偃硕紒泶蚵犇??!?p> 就這樣幾人走到棉紡路上,吳迪沒有忘記身邊的陳薇薇,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對著陳薇薇說道,“你先去中原琴行,我隨后就到?!?p> 陳薇薇臉色一變,:“你該不會是想放我鴿子吧?”
吳迪苦笑搖搖頭道:“既然你已經(jīng)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這一會,我辦完事回家拿上吉他就去琴行?!?p> 送走了陳薇薇,他們三人來到工廠對面的宿舍樓的二樓,這里現(xiàn)在是臨時廠辦,
辦公室里面只有一個胖女人正在織毛衣,不時跟著收音機里的歌曲哼上兩句。
趙凱敲了敲敞開著的門,客氣的說到;“張嬸,有人要租廠房?!?p> 胖女人抬頭撇了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xù)忙著手里的活兒,嘴里說到:“小凱,別跟著搗亂,小心回頭告訴你媽去?!?p> 趙凱加重了語氣說道:“真的沒有騙您,他叫吳迪,也算是咱們廠子弟?!?p> 胖女人冷哼了一聲,說道:“廠子弟我都見過,這個小子看著面生的很。”
“他不住在這里,但是他叔是咱廠保衛(wèi)科那……”趙凱一時有些語塞,回頭看了眼吳迪。
吳迪補充道:“我叔是廠保衛(wèi)科吳建軍。”
胖女人聞聽后略微有些走神,沒留意手里走偏了針,竟一不小心扎到手指肚上,但又顧不得疼痛,馬上抬頭打量著吳迪。
“別說,還真有點像,聽說你叔在國外混的不錯,發(fā)了吧?”
吳迪沒有說話,因為這里面有很多事情他到至今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小叔的離開在廠子里鬧得挺轟動的。
“我是替一個朋友問的,咱這廠房怎么租?”
此時胖女人倒是顯得親切許多,非常痛快的說道:“一間廠房押金一萬,租金一年一萬五,明年什么價不好說?!?p> “只有一年,租期可以延長嗎?比如三年或者五年?”
“這廠區(qū)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拆了,而且租金是沒法退的,你要想簽三年五年當然可以,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萬一拆了租金就要打水漂了?!?p> 由于吳迪已經(jīng)預先知道了有一部分廠區(qū)會保留下來,所以他現(xiàn)在面臨最大的問題就是資金,手上現(xiàn)在總共一萬五,但是馬上就要南下進貨,這個錢還不能動。
看著吳迪沉默不語,胖女人說道:“現(xiàn)在臨街的廠房差不多就要租完了,你朋友如果要租就要抓緊時間?!?p> “謝謝!”說完吳迪記了一個這里的電話號碼便離開了。
來到路邊吳迪伸手攔了輛車,一回頭看到毛大志與陳凱都有些悶悶不樂,知道好朋友才相聚沒多久就要離開,無奈之下吳迪只好透露不久之后就會有工作介紹給他們,兩人這才轉憂為喜,并約好了盡快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