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忙里忙外,李君幾乎沒睡過一頓好覺,竟然在牢頭的榻上一覺睡到了夜幕降臨,那幾個守衛(wèi)為了巴結,還專門給李君弄來一盆湯餅,雖然味道寡淡,李君還是吃的津津有味。
吃罷后,李君正和牢頭閑扯,幾個守衛(wèi)前來換崗,也給李君帶來了今日重磅新聞。
昨夜裴橫的話竟一語成讖說中了,今日申時斥候來報,忠武軍劉健鋒已到達光州邊境,和劉行全交涉不成,要親自前來光州詢問王緒。
聽守衛(wèi)說,王緒在府里大罵裴橫,為什么不編個其他的謊話,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王緒是怕什么來什么,李君確是盼什么來什么,那劉健鋒此番前來無非兩件事,糧食和兵力。
以秦宗權目前的處境,是無法迅速拿下王緒手中二州的,他只能是抽絲剝繭,一步步弱化王緒,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蔡州方面出兵攻打蘄、舒二州,讓王緒提供糧草和兵力,以達成對王緒的消耗,再慢慢調(diào)離王緒,不然下手狠了,王緒很可能狗急跳墻,那時二州這塊肥肉可就不知道是誰的了。
這種辦法是古代戰(zhàn)爭中收服降軍最有效也是最直接的,稍微懂點軍事就能明白,王緒肯定也知道,如果讓忠武軍調(diào)動他的話,接下來別說什么節(jié)度使,就是刺使這個破玩意他都別想再起貪念。
李君得知劉健鋒已經(jīng)在來光州的路上,連忙讓牢頭給他找個單間住下,而后又給臉上胡亂抹了些灰塵,本想再說抹點血呢,可這幾個家伙陪自己聊了那么久,還送吃送喝,就不害你們了。
單間的草席還沒鋪好呢,牢房外就已經(jīng)擺開了陣勢,李君連忙展開草席,在上面打了個驢打滾,把衣服弄地臟兮兮的,而后擺了一個大字橫躺在上面,長吁短嘆,額……不,是擺了個太字,太字,這小小的一點至關重要。
“李司馬好悠閑??!”裴橫本不想進來,可他又怕王緒制服不了這個狂妄的小子。
“悠閑個屁,都這般田地了,裴真人還羨慕我李君不成?要不讓刺使大人給你我弄個大號,咱倆蹲上幾個月,也就是獄友了,您老之后也好對我多加照顧不是?”
王緒此刻正躲在一旁,聞聽此話,不禁嘆息道:這小子的嘴皮子到底是什么做的,真娘匹的能扯???
這幾日裴橫也是看出來,李君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要真給他硬來,說不定此番前來還真勸不動他。裴橫讓牢頭打開牢門,卸下尊嚴與李君同擠一處,溫聲道:“李司馬就不想著出去么?”
“出去作甚?這里窗明幾凈,晨光熹微,南北通透,夜里又有星辰作伴,好過外面千萬倍……”
裴橫見他說的花里胡哨,正要打斷卻聽李君又道:“再說了,如今二州猶如一灘爛泥,扶都扶不起來,依李君之見,坐牢恐怕是二州唯一的出路了,不如裴真人也省了那份煩惱和我一起待在此處,做對獄友,說不定城破之時,蔡州軍還能像我們的刺使大人那樣開恩,我們倆也正好躲避了戰(zhàn)事而僥幸活命呢。”
“言過了不是?!迸釞M勸解道,“昨日刺使大人也是迫于無奈,才委屈了李司馬,這不今日天還未亮,就親自去鴻雁樓給那管事賠了兩千兩,算是暫時化解了昨日李司馬的過錯。而徐老也是深明大義之人,在得知刺使大人左右為難后,又對他家小孫兒勸解數(shù)次,人家徐開已經(jīng)既往不咎,說只要依李司馬之言,堂堂正正比試一番,就算這件事過去了。”
“打不過,不去!”李君干脆道。
裴橫腦子頓時就裂開了,這家伙真是油鹽不進吶。王緒見再拖延下去,那劉健鋒可就到府上了,連忙闖進來喝問道:“那李司馬要如何才肯幫我。”
卻見李君翹起二郎腿,回道:“刺使大人提攜之恩沒齒難忘,但士可殺不可辱,那何云義昨日說他家阿妹不要我了,這話要傳出去,我李君日后顏面何存?”
“那依李司馬之見呢?”裴橫像個老爺爺一般勸道。
李君假裝沉思良久,回道:“讓那何云義給我親自洗去這身污穢,而后再讓他妹妹給我生個大胖小子,這事就算過去了?!?p> “噗!”裴橫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讓何指揮使給李司馬洗去污穢這倒還好說,但若讓那何云初,哦,對,你家娘子給李司馬生個大胖小子,也得李司馬先從這里出去不是?”
“何必這么麻煩!”王緒急躁道,“想那何云初也是光州八大奇聞之首,李司馬又為何舍棄不了那般悍婦,不如本刺使再為你找一個良家妙女,親自為你們證婚?!?p> 李君聞言,起身拂去身上稻草,一本正經(jīng)道:“刺使大人這就錯了,想我李君也是堂堂長安貴族子弟,豈能被一介婦孺寫下休書,若是日后李君成了大人的行軍司馬,這件事再傳出去,那我可就是光州第九大奇聞了。”
跟隨在王緒身后的幾個護衛(wèi)已經(jīng)忍不住笑意,扶在了墻上,裴橫這才聽出來其中意思,忙道:“李司馬是愿意出去了?”
只見李君環(huán)視牢房,意猶未盡道:“想我李君平生什么禍事沒闖過,今日有幸在光州大牢游歷一番,可比去什么學堂讀上十年腐儒強多了?!?p> “對!李司馬說的不錯,我王緒就不喜歡那些扭扭捏捏的讀書郎?!闭f罷,拉出李君拂去身上污穢,披上衫袍勸道:“司馬剛才的要求暫且壓下,咱們先應對了那龍驤指揮使劉健鋒,稍后我與裴先生一起為你報仇?!?p> “劉健鋒小兒現(xiàn)在何處,竟敢欺負到我們刺使頭上,今夜就讓他有來無回?!?p> 李君這話倒是提氣,可王緒沒那個膽,裴橫忙回道:“已經(jīng)快到光州城下,刺使已在府上備好宴席準備款待他們,李司馬還是不要太過招搖,免得刺使大人日后難做?!?p> 卻聽李君喝道:“怎能擺宴在刺使大人府上?劉健鋒此番前來實數(shù)公務,若是在府上招待他們,豈不是自降身份?!?p> “那依李司馬之言呢?”
“自是擺宴刺使府,而后借機給他們個下馬威,免得他們認為刺使大人是個好欺負的主?!?p> 李君這番話可是說到了王緒心坎里,裴橫雖然覺得不妥,但既然李君胸有成竹,想必他自有招數(shù)應對,忙請他出了大獄,隨即安排人手將宴席轉至刺使府。
而李君不僅要找來刺使府全部工吏,還一定要喚來廂軍首領,王緒以為他要趁機拿何云義開刀,不想眾將來后,李君卻讓廂軍在城南擺上酒席招待劉健鋒的隨行隊伍,裴橫頓時就明白李君要做什么了。
夜色迷茫,烏云蓋頂,光州刺使府護衛(wèi)敲響了緊急招令,城內(nèi)一片肅穆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