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就從家里人說起吧?!崩罹衿鹉樒惤?,一副賣乖的模樣,“大哥說我鐵石心腸,不去尋找郝剛和那兩個懵懂的侍女,豈不知前幾日我讓人去江州為今年出海預(yù)定一批瓷器時,王景輝得知我們來到了泉州,托人送信,道明了其中原委?!?p> “遺留在江州了?”何云義驚愕道,當(dāng)時流民數(shù)以萬計,各家都是結(jié)伴而行,只是自己受傷無暇分身,后來到了金精洞解救出云初后,才得知二女未曾與她們在一起。
卻見李君搖頭道:“郝剛當(dāng)日被王緒發(fā)現(xiàn),派人前去追趕,后來陰差陽錯之下,流進(jìn)了洪州,可是他已經(jīng)受傷,王景輝在與洪州交涉時,就將其帶回江州療養(yǎng),想來過些時日,傷勢好轉(zhuǎn)就可以前來泉州了?!?p> “那可言、清荷呢?”
李君哼笑一聲,暗自好笑,反倒惹起何云義的好奇,只聽李君言語中帶著一份戲謔:“可言被陳可禮拐到廬州做了妾侍,清荷成了可言的侍女,這是徐開弟弟托人送來信件中言語的,應(yīng)該差不了……”
聞言,何云義不屑道:“沒想到陳家小子竟然看上了我何家的侍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你且再說說,為何要將主公之位拱手于人,還要推辭我的牙將之職?!?p> “這個不好說!”
李君轉(zhuǎn)身將來時帶的第二個稍微大了兩寸的木盒,拖到何云義身前,眼中泛起一絲迷茫,抿嘴道:“現(xiàn)在沒辦法解釋這件事,若是真的如我所想,他日大哥開啟了這口木盒,一切自然知曉?!?p> 何云義看著五尺見方的木盒,心中暗笑,既然都送給我了,你走后我不會打開自己看嗎?
心念所致,和聲道:“你當(dāng)時在汀州答應(yīng)我,說什么待泉州安定后,也要給我縫制一份嫁衣,如今我倒要看你如何兌現(xiàn)?!?p> “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李君說時,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何云義,問道:“大哥認(rèn)為之后拿下福州,整個福建五州可有安定天下的能力?!?p> “安定個屁!”何云義不屑道,數(shù)月以來,他在家中待的煩悶,便乘船游覽了整個福建五州,要說福建是個安居之地倒也不差,只需要北人與當(dāng)?shù)匕傩杖诤虾?,無需七八年,必是一個富饒之地。但要說福建有能力北上安定中原,那就是不把中原諸多梟雄放在眼里。
“看來大哥也是個明白人,既是如此,大哥想想,待福建安定后,所有軍伍職員全都會被下派到各州保境安民,至于觀察使只會留一部分精銳,而大哥身有殘疾,即使潮大哥再念及光州時的情誼,也得考慮軍中功勛之人的安排,屆時大哥必然是被下派到廂軍,最多也就是任職個指揮使,這一生也就再無出頭之日了……”
“那也比待在家里,被鄉(xiāng)鄰恥笑好過吧?”
“恥笑大哥的不是別人,是你自己覺得缺了一只手,自怨自艾罷了!”
這句話確實有些傷人,何云義在聽到后,頓時潸然淚下,這個鐵血漢子,也架不住身體殘缺帶來的傷痛,更別提中原大地被諸雄魚肉的百姓了。
“那你先說說看,那份嫁衣是何物?”此時再看李君時,何云義心中已是沒了近日來的厭惡。
但聽李君脫口道:“出海!”
隨即就是何云義的一聲:“滾!”
何云義乃正宗出產(chǎn)的北方人,雖說光州附近也有不少河流湖泊,可他平生最怕的就是水,讓他出海,無疑是讓他去喂魚:“我是看出來了,你小子就是見不得我,非要我遠(yuǎn)離你的視線,你不是風(fēng)流倜儻,人見人愛嘛,你放心吧,我還就不貪念權(quán)力了,專門待在家里,監(jiān)視著你的一舉一動,要是你敢沾花惹草,對不起我妹妹,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待在家里也沒用,下月初,我就要去嶺南了,難道你還要貼身跟著不成?”
“嶺南?”何云義滿是疑惑,嶺南貧瘠之地,去那里作甚,難道說李君這些時日沒有給人縫制嫁衣,心又癢癢了?
李君本想與蒲訶栗的船只一起去嶺南,然昨日汀州刺使派人前來商議,在汀州九龍灘后的黃連洞出現(xiàn)了一批強(qiáng)悍的盜賊,凡是路過汀州,或是進(jìn)入嶺南的南遷流民,悉數(shù)被這群惡人給捉了去。
為了保三州安定,李君臨時決定改變?nèi)X南的路線,順便會會這群盜賊。
何云義這次也沒再出言反駁,只問他為何一定要自己出海?
但見李君撇了一眼四周,見屋外已是斜陽西歸,繼續(xù)用低沉的聲音回道:“一來,那些藩客出海需要有隨行軍隊護(hù)衛(wèi)一路安全;二來,我想大哥去海外闖蕩闖蕩,增廣見聞,把外面的所見所聞回來講述給我;三來,大哥在海外若是遇到高產(chǎn)糧食或者日常蔬菜瓜果之內(nèi)的農(nóng)作物,記得將種子帶回些,我會請人專門培育,這兩件對于之后的大事至關(guān)重要?!?p> “就這些,沒別的了?”何云義臉上盡是不信之色,他敢篤定李君還有一大半的謀劃沒有說出來,要不然也不符合他這大舅子的身份。
只見李君再次撥過來那口神秘的盒子,暫作思量后,像是如釋重負(fù)一般:“至于其他全都在這口盒子里,所有的安排,之后都會在這口盒子打開的時候,天下大白?!?p> “為何現(xiàn)在不能打開?”李君越是這么說,何云義越是好奇。
我想給他一個機(jī)會……或者說給人性一個機(jī)會,話到嘴邊,李君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只說道:“我也不想見到這口盒子打開的那一刻?!?p> 說時的看著紅紅的烈日在天際斗轉(zhuǎn),長嘆一聲:“不過恐怕是我太單純了,這口盒子最終還是會打開的,現(xiàn)在就由大哥保管,反正到時候大哥自然會明白一切?!?p> “看你說的這么玄乎,大哥就信你一回!”何云義撫摸著粗糙的盒面,嘴角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待你走后,我就先打開一睹為快。
卻聽李君‘哦’地一聲長呼,打斷何云義的遐想,:“適才忘了說,這次出?;貋淼臅r候,你去福建的對岸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那里是誰在做主,這件事切不可讓任何人知曉?!?p> “福建對岸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嗎?”這是何云義的第一個反應(yīng),不過他瞬間又想起了,前些時日,游玩福建各地時,曾聽人說,福建的對岸還有一群海島,人喚其流虬(后世史書中的流球,隋朝時期稱為流虬,到了明代朱重八派使臣出使時,詔書中稱其為流球,但在五代十國時期,福建當(dāng)?shù)匕傩諔?yīng)該還是稱其為流虬的,原因是整個流球群島像一條龍,而虬是龍的一種。)
“你不會說那一群荒島就是送給我的嫁衣吧?”
何云義試探性的地伸頭追問,只見李君頻頻點頭:“目前還不知那邊是什么情況,待我從嶺南回來后,親自為你縫制這份嫁衣,肯定比什么指揮使要逍遙自在,到時就算給你個福建觀察使,你也看不上的?!?p> “玄乎,越說越玄乎,一群荒島有什么好的?”何云義嘴上這般說,心中卻是充滿了希冀。
這次算是給大舅子吃了顆定心丸,隔日就興沖沖地前去市舶司報道,王審潮也早已為他從軍中挑選了一千名驍勇軍士,職務(wù)暫時掛了個樓船副軍使,由泉州水軍指揮使統(tǒng)轄。
其實旁人都明白,何云義這個樓船副軍使最終是要在海上揚威的,只是目前他寸功未立,福建尚未統(tǒng)一,名頭不能給的太大。
在訓(xùn)練了一月有余之后,最終挑選出了五百名行船護(hù)衛(wèi),百余名行船海員,在李君的建議下,蒲訶栗為三艘大船置辦了猛火油,而從贛南運來的瓷器也已到達(dá)數(shù)日,加上福建的雨前春茶開始入庫,以及大食藩客從福州收來的絹帛,整個泉州都在為這次出海貿(mào)易歡慶。
人間四月芳菲盡,李君再次讓鄭暉前來叮囑何云義,把那口神秘的盒子藏起來,不到時候,萬萬不可打開,于是二人將盒子裹起來,抬到后院的馬廄,準(zhǔn)備挖個坑先埋起來。
福建的四月天氣有些悶熱,二人挖了片刻,已是滿頭大汗,何云義丟下鋤頭,給鄭暉沏了一杯張延魯送來的新茶,好奇道:“那小子這月都忙什么呢?前日舉行登船儀式,我想請他觀禮,都沒找到人影?!?p> “別提了,都是廖彥若干的好事!”鄭暉飲了一口香茶,舒緩了這半月來的悶氣。
廖彥若統(tǒng)治下的泉州可謂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貪暴引動了各個階層,去年泉州還尚屬整頓期間,今年便是大刀闊斧,李君一面要安排招賢館之事,一面還要部署攻取福州,那些廖彥若的舊部行事緩慢,消極怠工,數(shù)月下來事情毫無進(jìn)展,王審潮一氣之下,下獄了五十余眾,斬殺了十名貪腐成性的官吏,這才稍有緩解。
“該殺!”何云義緊隨鄭暉的訴苦呵斥道,這幾個月他在泉州應(yīng)對那些藩客期間也察覺出不少改變。
話言畢,何云義又好奇追問道:“我聽市舶司的人說,這次藩客出?;貋砗?,要抽十五取一,稱為海關(guān)稅來著,那小子是如何騙的蒲訶栗?”
聞言,鄭暉會心一笑:“還不是大哥訓(xùn)練有素,蒲訶栗在看到護(hù)衛(wèi)商船的武士,再加上李司馬的航海羅盤,就答應(yīng)了和其他國度一樣,讓泉州從他們帶回來的貨物中抽十取一。而李司馬倒也大度,改為抽十五取一,算是對這些藩客的特殊優(yōu)待,說是要以此吸引更多藩客來泉州商貿(mào)?!?p> “這小子還真是花樣百出??!”何云義說時,看了一眼五尺有深的大坑,覺得差不多了,隨即在里面撒了一些生石灰,將盒子放了進(jìn)去。
正要掩埋之際,何云義似乎又有些不舍,雙手捂在洞口,對鄭暉嬉笑道:“鄭兄弟就不想知道這里是什么嗎?”
“何大哥不是已經(jīng)看過了嗎?”
二人相視一笑,鄭暉好奇心不斷抨擊在腦海,瞥了一眼四周,探頭悄聲道:“到底是什么東西?”
何云義故作思量,搖頭道:“我雖打開看過,卻不知那幾件物飾到底是做何用處的,不如鄭兄弟幫忙參詳參詳?”
“不好吧?”鄭暉向來穩(wěn)重,可這口盒子的誘惑力實在太大,在腦海一陣博弈之后,他還是再次將盒子提了上來。
“真的要打開嗎?”
鄭暉話還未說完,何云義已經(jīng)嫻熟地打開了盒子,最上層是一個黑色單面眼罩,二人苦苦思緒都不知道是做何用處,而旁邊的那只鐵手倒是可以看出來,是為何云義量身打造的,只不過鐵手的前端是一只鉤子,并無手指。
“好像還有!”鄭暉說時,將盒底的那塊黑布端了上來,鋪開以后竟是一面黑色的旗幟,旗幟上畫了一顆帶有黑色眼罩的骷髏頭,由兩個骨架交叉其下,看得他一陣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