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軍法。
無論是哪一種,原本都是不應該出現的。
不允許劫掠是從平復南朝開始就做出的決策,但是到目前為止,真正能夠做到的卻少之又少。
搶掠依舊存在,殺人的事情也始終沒有消減。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可是誰都不愿意在城池的歸屬權已經確定下來之后死人。
尤其是原本在城中居住的人。
可是今天他們親耳聽見那位女將軍說,不許魏軍劫掠,不許魏軍殺人。
但也有人不信。
“你確定你沒有聽錯?魏軍的將領怎么會說這樣的話?”有人高興了,就有人質疑。
被質疑的人倒是沒有生氣,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感慨萬分:“她不是魏軍,不是胡人,是夏人。
“我親耳聽見的,女將軍姓陸。她的祖父,是陸縣公?!?p> 姓陸的縣公不止一個,但在望蔡說起來,指的是誰大家心里都有數。
沒去的人一時之間怔住了。
“我作證?!币慌缘牧硪粋€人連忙說道:“我也聽見了,被殺的那個說的,說她別因為自己是漢人就對我們下不去手。”
被殺的人都這么說了,基本上就已經可以確定真實性了。
“你是說,她時陸縣公的后人?!?p> 有人怔了一怔。
“是,她的祖父,正是陸縣公?!?p> 陸縣公啊。
當年的陸青年少成名,三十六歲受封縣公,封地正是在望蔡。
雖然他幾乎不曾在望蔡常住過,但那時候的陸青正是大勝而歸、意氣風發(fā)的時候。
為了見這位英勇的郎君,整個望蔡萬人空巷。
年紀大一些的現在都還記得當時的熱鬧,小輩兒也幾乎都聽過。
怎么能不記得呢?望蔡縣公陸青,本來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啊。
而今望蔡縣公去世很多年了,可是因為有他在,他的遺德,依舊護佑了整個望蔡。
他的后嗣為此約束魏軍,不叫魏軍在城中搶掠,也不叫魏軍殺人。盡其力來護著他們。
聽聞消息的人大多都為此感慨,更加在心中記陸氏的好。幾乎將原本的朝廷都忘記了。
一眾人說著陸懷舒和陸青的好,一道結伴往回走。
當天晚上消息就在城中傳揚開了。
有人質疑不信,但也有人覺得此事是真的不會有假。
陸懷舒的身份、來歷隨之在城中傳揚開來。
等到第三日一些明顯受過刑、有傷在身的將士將搶了的東西一一都送了回來,還有好幾個人跟著看守;還有殺了人的首級都懸在了城墻上的時候,原本不信的人也都信了。
望蔡城墻上掛了不少滴血的人頭,但害怕的人卻沒有多少。
望蔡城中的人對那些首級的態(tài)度是厭惡又喜愛的。
他們殺了人,殺的人里可能就有自己的親屬,那叫他們很是憤怒;可是現在這些人自己的頭掛在了城墻上,卻叫他們覺得安心。
看,敢殺人的都在上頭了,誰要是還膽大妄為,這就是先例。
望蔡縣城從那天之后迅速的穩(wěn)定下來。
因為之后陸懷舒和平昌郡公以及軍中的其他幾個將領一塊兒在城中轉了轉,挑了幾個原本就很繁華的鋪子大肆買了些東西。
陸懷舒在城中找了幾家的老字號大肆打首飾、做衣服,聲勢浩大的叫原本就矚目的全城都知道了。
第一天去還要他們敲門,可是等到過了兩天再去,原本沒有開門的鋪子也開了門。
隨著越來越多鋪子開張,城中也迅速恢復了和平時的樣子。
“好用吧?”陸懷舒坐在一家酒樓大堂里偏一些的桌子邊上,一邊喝茶一邊笑瞇瞇的和平昌郡公說話。
“好用!”平昌郡公點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
“要不裴瑜說叫你多讀書呢?!标憫咽鎳K一聲:“你若是肯讀書,當初還要質疑我?”
“誰知道你一點兒都不節(jié)儉的買東西居然還是有好處的?”平昌郡公振振有詞。
“我們身為將帥,難道不是應該厲行節(jié)儉,才好叫剛打下來的城池人心收攏嗎?”
“各有各的好處吧?!迸徼ばΦ貌荒茏砸眩骸澳阋f想節(jié)儉好收攏人心,不是不成。但是現在人心早就收攏的差不多了。尤其是陸中……呃,陸娘子,陸娘子早將這件事做好了,早些叫人心安定下來反倒是更重要。
“我們都敢在這里大肆的買東西了,說明短時間內是不會打起來了,這很重要?!?p> 本也就是雙刃劍,全看怎么用了。
看平昌郡公還想說什么,陸懷舒慢慢悠悠的說道:“好好吃你的吧,明天一早就要拔營了。”
平昌郡公愣了下:“怎么這么快?”
他們并沒有在望蔡呆多長時間。
“不快?!迸徼u搖頭:“她殺了燕國公的孫兒,不受寵的孫兒也是孫兒,這件事早晚會鬧起來。不早點把康樂平定下來,她就是回了長安,心里也會不安生?!?p> “你不會以為,我殺了人,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吧?”看平昌郡公一副才反應過來的樣子,陸懷舒好笑。
“話說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到底是怎么做的主帥?”
“他在別的事情腦子確實不怎么好使?!迸徼るy得和陸懷舒一起:“但是要說起打仗來,卻也是難得的一員虎將?!?p> “將和帥可不一樣?!标憫咽姘櫭?。
“是不一樣,但這不是給他一個機會嗎。”裴瑜和陸懷舒兩個人當著平昌郡公的面兒就開始說了,絲毫沒有給他留面子的跡象:“如此大將實在難得,反正本來陛下也沒有現在就全然收復江南之地的打算,故此即便是輸了也沒什么。
“沒瞧見就連于新榮那樣兒的也能在軍中任職嗎?陛下根本就是打著叫他們來鍍個金的算盤。”
倒是現在,他們這一支能一路打到現在,甚而已經收復了這么多的城池,可能才叫魏帝覺得詫異吧。
說完了才意識到什么:“你居然一直都沒有看出來?!”
陸懷舒能看出來什么?
她是知道朝廷真正重視的軍隊是什么樣兒的,但那時候不是還有她父親在么,北府軍不是全國上下待遇最好的才是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