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胎記與喂藥
自從喬如夏讀到孟嬤嬤的心聲后,她就一直昏睡到現在,她把手抬起來,看著自己小土豆樣的肉肉拳頭。
看來這個讀心術太過于消耗體力,非必須不可亂用。
正想著,屋外傳來衣角窸窣的聲音,聽這聲音,衣服的料子絕非一般的棉布麻衣,也并非丫鬟嬤嬤制衣的普通布緞。
若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南楊洲盛產的彩銀絲緞,上等的絲線中穿插著染過色的銀絲,因此相較于普通綢緞,多了幾分硬度,不過想要做出一匹這樣的緞子可不容易,特別考驗工藝,殘次程度極高,因此只有身份尊貴,家底殷實之人才能擁有,物以稀為貴,既然貴,那便是權利地位的象征。
府中能用得此料子的女子,左右不過兩三人,大夫人,二夫人,還有二姐姐。
現下喬如欣不知是否脫險,大夫人,也就是她親生的娘……
應該不會來這吧,想她前世二十多年中,見到她的次數一個手掌的指頭都綽綽有余。
那就只剩二夫人了,她不是才來過,怎么又來了?
當那人踏進屋內,掀開紗幔,走到搖籃前,讓喬如夏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時,喬如夏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寫滿了出乎預料。
居然是……
大夫人。
喬如夏捏著小拳頭,大眼睛滴溜溜的轉來轉去,眼前的娘親比她記憶中的要年輕許多,膚如凝脂,五官清秀,只是眉間仍余有化不開的郁結。
還在因為二姐姐的事而憂心嗎?
喬如夏根本沒有想過,娘親會來看她,她一直盯著何念芙看,上一世,她被禁足在啟知院,因為她的低智癡傻,沒有人喜歡她,接近她,就連中秋元日這樣的節(jié)日里,喬家宴席上從沒有她的位置。
其實,她并不是很喜歡熱鬧,只是,想見見她的爹娘,想讓他們和自己說說話,就是如此簡單的心愿,一直到她大婚那日,才得以實現。
喬如夏有些委屈,小嘴一撇,卻倔強的強忍淚水,沒有哭。
何念芙踏進梧桐苑后,走得每一步都十分沉重,在這里面的,是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而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將愧對母親二字。
她知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她沒有辦法,在二選一的局面里,她必須做出選擇。
喬如夏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何念芙,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娘親會和她說些什么,會抱抱她,親親她嗎?
何念芙看向搖籃里像只小貓那樣大的孩子,眼睛直盯著自己看,眼珠骨碌碌的轉著,機靈得緊。
“為什么你不是個兒子?!迸畠海呀浻行纼毫?。
喬如夏萬萬沒想到,娘親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樣,她鼻尖一皺,當期望破滅,如潮水般涌來的,不止有委屈,還有失望與痛心。
見嬰兒一副欲哭的樣子,何念芙趕快把目光從她的臉上移開,事已至此,絕不可以心軟,否則,害的是喬家,最后再牽連到欣兒。
何念芙回憶那張信紙上的話,信上讓她找尋一個胎記,紅色模樣,像朵花。
自打把她生出來后,一連串的事情襲來,她作為生母,并不知這孩子身上有什么胎記。
于是,她從嬰兒的腦袋開始,由頭到腳的仔細找尋。
娘親一直扒拉著自己,好像要從自己身上找到什么,喬如夏心里本就委屈,這下更是不舒服,可奈何她太過小,從頭發(fā)絲到腳尖都沒有人家的手臂長,只能通過手腳撲騰來表示自己的不滿與抗議。
嬰兒突然鬧騰了起來,何念芙有些不耐煩,用左手壓著她不斷亂抓的小拳頭,右手打開襁褓,繼續(xù)找著胎記的位置。
當何念芙的手和喬如夏的手抓在一起時,喬如夏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她并不知其人,卻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這人身上的冷邪之氣,她轉世重生時,見過有這種氣息之人,或者,不能稱之為人。
她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接下來,她讀到了娘親的心聲。
“到底哪里有什么紅色的胎記。”
胎記?她身上的胎記嗎?她怎么不記得前世自己身上有什么紅色的胎記。
“一會把那粒藥丸給她服下去之后,這件事就算了結了,盡管,以后喬家會多了一個癡傻的孩子,但好在救回了欣兒,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喬如夏異常震驚,什么叫藥丸服下,喬家會多一個癡傻的孩子,說的是她嗎?難道她的癡傻并不是高燒不退,燒壞了腦子導致的,而是……
娘親,我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如此對我,我……
嬰兒瞬間平靜了下來,手腳停止了撲騰,何念芙顧不上原因,終于在孩子的腳心找到了紅色胎記,她仔細打量了一番,看起來不像一朵花,起碼不像盛開的花,一個橢圓形的紅印,如果說是花骨朵,倒還勉強可以。
管不了這么多了,何念芙從胸口處拿出一柄拓印泥和一張宣紙,準備拓印一份胎記,一只手操作不便,要把左手收回的時候,她突然發(fā)現,左手大拇指被一只小手緊緊的抓握著。
“放開?!焙文钴嚼藘上乱矝]掙脫,沒想到這小丫頭,個子不大力氣還挺足。
喬如夏用盡全身氣力想要抓住,但她這樣一個小不點如何同成年人比拼力氣,手被掙開時,一滴眼淚自她的眼角劃過,這種哭法,絕非剛來到世間,落地啼哭的嬰兒所有。
她想通過讀心術,知道更多,比如娘親這樣做的原因,娘親的難處,娘親其實…沒有那樣討厭自己。
興許是她能力不夠,那兩句話已經是上限了,她無法再得知更多,握住對方的手也不可以。
何念芙拓印了胎記后,拿出了那粒黑乎乎的藥丸,一步步靠近嬰兒。
喬如夏見此,拼命的掙扎,揮動著雙手,踢踏著雙腳,不僅把搖籃拍踩的咯吱作響,嘴里還發(fā)出嘹亮的哭聲,震耳欲聾,震穿房頂。
作為一個小不點,這可能是她唯一的自保方式了,真是可憐,嗚呼哀哉。
嬰兒突然的躁動讓何念芙意外,不過她并不擔心,來之前她已經打好招呼了,沒人會進來打擾她。
喬如夏看著越來越逼近的藥丸,心中悲哀,莫非…今生還是難逃這癡傻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