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公主怎么來了?”陳皇后看著漫步走進來的雍容女子,眼中有幾分怒氣。
陽信長公主是天子長姐,下嫁平陽侯曹壽,故而又稱平陽公主。陳皇后與陽信公主的關系并不算和睦,因為陽信公主時常會送一些美人給天子,包括如今正得寵的這位衛(wèi)美人原本便是平陽公主府的歌姬。
這段時間,陳皇后因為衛(wèi)氏姐弟接連受挫,這會兒見到陽信公主哪里能高興得起來?!拔襾砬魄菩l(wèi)美人,皇后怎么也在此?”陽信公主笑道,目光落在云鸞身上,“真是巧了,云尚儀也在?!?p> 云鸞恭敬地道:“回長公主,云鸞奉太皇太后之命,送些東西過來給衛(wèi)美人?!标栃殴骺戳艘谎叟赃厡m女捧著的東西笑道,“都是好東西,還是皇祖母疼子夫?!毙l(wèi)美人輕聲道:“太皇太后慈愛,是子夫的福分?!?p> 陽信公主含笑拍拍衛(wèi)美人的手笑道:“子夫且好生養(yǎng)著,早日為陛下誕下皇子才是最要緊的。我看你獨自一人在宮中難免寂寞,回頭跟陛下說一聲,讓你家里人也進宮來看看你?!毙l(wèi)美人大喜,“謝過公主?!薄?p> 謝什么?你是我府中出來的,我自然要為你著想的?!标栃殴餍Φ馈?p> “賤人!賤人!”出了漪蘭殿,陳皇后忍不住罵道,也不知道是在罵衛(wèi)美人還是罵陽信公主了。云鸞也無可奈何,只得輕聲道:“娘娘,云鸞告退?!?p> 陳皇后盯著云鸞看了好一會兒,方才道:“外祖母為何讓你送東西來漪蘭殿?”
云鸞垂眸道:“太皇太后召見,許是看奴婢正好要回未央宮,就順道送過來了?!标惢屎筝p哼了一聲,聲音突然緩和了幾分,“既然外祖母如此看重云尚儀,云尚儀有空不妨來椒房殿坐坐?!痹汽[屈膝行禮,“奴婢謝娘娘厚愛。”
陳皇后不再說什么轉身離開了,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云鸞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云尚儀這是怎么了?”身后傳來陽信公主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云鸞連忙轉身,“見過公主?!?p> 陽信公主揮揮手,“不必多禮,皇后性子急躁,讓云尚儀為難了吧?”云鸞笑道:“皇后娘娘雍容尊貴,豈有為難奴婢之理?”陽信公主擺擺手,道:“阿嬌什么樣子我也知道,不必如此。我要出宮云尚儀要回宣室殿,不如陪我走一段?”
“公主請。”
陽信公主身為長公主位高權重,為人卻并不似竇太主驕縱跋扈。一路行來詢問的都是天子日常起居,儼然是個關心弟弟的好長姐。云鸞神態(tài)恭敬,只撿了一些不要緊的一一答了。直到宣室殿附近的路口方才停下腳步,“宣室殿到了,我就不耽誤云尚儀了。云尚儀若隨陛下出宮,不妨到平陽侯府來坐坐?!?p> “多謝公主?!痹汽[道。
陽信公主又打量了云鸞一番,突然笑道:“皇祖母竟舍得將這么出眾的人兒給陛下,我還當宮中又要多一位美人了。不想竟是我弄錯了?”
云鸞無奈,“奴婢資質尋常,如何入得陛下青眼?!?p> 陽信公主搖搖頭,輕嘆了一聲道:“如此也好,去吧。”
“送公主?!?p> 回到宣室殿,立刻被人引去見劉徹了。大殿中寂靜無聲,劉徹正端坐在殿上看著桌上的簡書。云鸞自然不敢打擾,只得在一邊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徹才終于抬起頭來看向云鸞,“云尚儀回來了啊。”
“陛下。”云鸞屈膝跪地,恭聲道。
劉徹輕哼一聲,微微瞇眼打量著眼前的云鸞,“如今就連朕要跟云尚儀說話,也得排隊了啊。”
云鸞心中無奈口中卻只能道:“陛下恕罪。”
劉徹斜了她一眼,淡淡道:“起來吧。說說…皇祖母叫你去做什么了?”
云鸞實話實說,“回陛下,太皇太后關心陛下安危,以及…問了前日皇后娘娘駕臨上林苑之事。之后太皇太后賜了一些東西給衛(wèi)美人,命奴婢送了過去?!?p> “只有這些?”劉徹道。
云鸞點頭,“不敢欺瞞陛下?!?p> 劉徹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很快便換了個話題,“行了,說說看這兩天你們在山里的事情吧?!痹汽[思索了一下,這些倒也沒有什么不可說的。自然是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她親手殺了一個刺客的事情。她相信在這件事情上衛(wèi)青不會出賣她的。
果然,劉徹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兩天云鸞受苦了,若不是因為云鸞,只怕還發(fā)現(xiàn)不了那些刺客?;首娓腹娼o了朕一個福星?!?p> 云鸞低頭,恭敬地道:“是陛下洪福齊天,奴婢愧不敢當。”
“來人,云尚儀有功,賜三十金,布帛兩匹?!眲氐?。
云鸞再次拜謝,“云鸞謝陛下賞賜?!?p> 劉徹揮揮手道:“對了,王孫生了病。明天你出宮去瞧瞧他,給他送些東西過去?!?p> 云鸞一怔,忍不住抬頭看向劉徹。劉徹并未在意她的變化,正低頭看桌上的簡書,一邊皺眉道:“聽說是受了風寒,帶個侍醫(yī)一起去?!?p> 云鸞這才想起,從上林苑回來似乎一直都沒有見過韓嫣。當下應道:“是,陛下。”
“你退下吧?!眲氐?。
“奴婢告退?!痹汽[起身退了出去,正好與從外面進來的常海擦肩而過。
“啟稟陛下,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p> “她又要做什么?”劉徹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皇后娘娘……”云鸞走了出去,殿內的聲音也漸漸聽不見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殿門,想起了漪蘭殿里那位美麗溫柔的衛(wèi)美人還有椒房殿中黯然傷神的陳皇后。不由在心中輕嘆了口氣。
太皇太后說她是個聰明人,其實不是她聰明,而是看得多了不敢不聰明。
但是這世上又有幾個女人真的能如同太皇太后那般看得清楚呢?至少陳皇后不是,衛(wèi)美人大約也不是。就算是太皇太后自己,誰又能說沒有過那樣的時候呢?否則,又從哪里來的那樣的感慨?
外人看巍巍宮城,多少絕色女子渴望投身其中,一朝平步青云連帶著整個家族雞犬升天。然而,誰又能明白真正置身其中的人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