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個臟亂的家,王沛瑤拖著行李箱往家附近的賓館走,可能是因為過年,很多在外地工作的人都回了縣城,她連著去了兩家賓館都客滿,干脆咬咬牙,打了輛車,直接打到了縣城中心的酒店。
這已經(jīng)是縣城里最好的酒店了??墒且?guī)格還是不能跟南城的比,王沛瑤躺在大床上,也不知道這里的被套到底是不是每天更換,她只覺得心煩。往年在國外,有時候也不想回來過年,一回來,母親就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跟她要錢,說家里怎么不容易,自己又哪里不舒服,爸爸身體又怎么不好。
可是王沛瑤看看弟弟,弟弟的吃穿,都是名牌。雖然不可能是什么奢侈品,但也是阿迪耐克之類的。王沛瑤跟母親說,你少在弟弟身上花點錢,家里日子就不會這么難過。母親說那不行的,家里以后還指望弟弟掙大錢光宗耀祖的,現(xiàn)在不好好培養(yǎng)好好投資怎么行。
王沛瑤不想跟母親爭吵,這么多年來,父母的重男輕女她是知道的,沒必要再做這些無謂的爭執(zhí)。
今年正好在國內(nèi),王沛瑤想身邊的人都回去過年了,她一個人留在南城也沒什么意思,就回了縣城,現(xiàn)在看來,還不如不回去。
她靜靜的在床上躺了會兒,還是坐起身來,畢竟都已經(jīng)回了縣城,還是要回家去吃飯。她帶上給父母,弟弟還有奶奶買的禮物,走到門口,想起家里還有姑姑和姐姐,雖然她也恨得要命,但是還是折回去從行李箱里拿了兩瓶沒拆封的乳液,就當(dāng)是送給姑姑和姐姐的禮物了。
回到那個擠滿了人的小家,王沛瑤還是覺得十分難過。
奶奶,姑姑和姐姐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視,聲音震天響,弟弟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打游戲不肯出來,爸爸在房間里看手機(jī),只有媽媽一個人在廚房里忙碌。
王沛瑤放下手上的東西,挽起袖子進(jìn)廚房幫忙。
母親一直拉著一張臉,她對于姑姐帶著孩子住在家里這件事十分不滿,但是也沒有辦法。婆婆強(qiáng)勢,自己一提出讓姑姐搬走,婆婆就說這個家里容不下她們,鬧著要跟姑姐一起回鄉(xiāng)下。鄉(xiāng)下人都知道她是到兒子家過年來了,這會兒再回去,他們的脊梁骨都要被村里人戳爛。王沛瑤的父親又是個不管事的,雖然對于姐姐住在這里也有不滿,但畢竟覺得還是家里人,住就住吧。也不肯替妻子出頭。
畢竟是過年,王沛瑤的母親還是做了一大桌子菜,雖然王沛瑤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吃到了久違的母親的味道,還是覺得親切溫馨。
在外面吃得再好,也不如家里媽媽燒的味道。
姑姑看今天家里菜這么豐盛,就拼命給自己和女兒夾菜,一鍋雞湯端上來,就趕緊把雞腿夾到女兒碗里。王沛瑤看了直翻白眼。死命忍住了想要罵人的沖動。
吃了一會兒,姑姑主動跟王沛瑤搭話,問起王沛瑤現(xiàn)在在南城的工作怎么樣。
“還可以,怎么了?”王沛瑤也不是很想搭理她。
“你在南城,她叔叔家閨女也在南城。”王沛瑤知道姑姑指的是叔叔家的堂妹王晴?!澳悄銈兤綍r見面多不?”
“還可以吧,我們都挺忙的,也不常見?!蓖跖娆庍€是耐著性子,順手把雞湯里的另一個雞腿夾到奶奶碗里。
“看這孩子,真懂事兒?!惫霉眉僖夥畛兄?,又搗了搗自家女兒的胳膊?!翱匆姏]有,多跟妹妹學(xué)學(xué),多大人了,還要媽媽給你夾菜?!?p> 王沛瑤看看她,沒說話。
姑姑看王沛瑤沒理她,也沒在意,又開口:“你跟晴晴都在南城,就我們娜娜一個人在縣城里?!彼焓钟每曜咏o王沛瑤夾了一塊牛肉,“你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啦。好不好把我們娜娜也帶去南城,以后也在南城發(fā)展發(fā)展呀?”
王沛瑤就知道,黃鼠狼不會平白無故的給雞拜年,姑姑也不會無事就給自己獻(xiàn)殷勤。王沛瑤的表姐也就是個初中文憑,上了九年義務(wù)教育以后就不肯再讀了,然后就一直在外面斷斷續(xù)續(xù)的打工,高興了去上上班,不高興了就在家里呆著,交的朋友也是不三不四,到現(xiàn)在也沒有一份正式的工作。
“我沒有那個本事?!蓖跖娆庨_口拒絕。
“哎喲,你沒有本事誰有啦。”姑姑賠著笑臉,“再說實在不行,你把她帶過去,就讓她住你那里,然后她自己慢慢出去找工作也好的呀?!?p> 王沛瑤心里都快氣炸了,讓表姐住自己那里還得了,不要說自己也是租的房子,就是自己買的房子也不能給她住,這一住還能走得掉?
“不方便。”王沛瑤說。
“有什么不方便的?!惫霉糜悬c急了,“哦我知道了,你該不會是交了男朋友吧?!?p> 王沛瑤不想再跟姑姑繼續(xù)扯皮,就隨便答應(yīng)?!班??!?p> 誰知道姑姑一聽更來勁了,“瑤瑤交男朋友啦?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喔唷肯定很有錢吧?他還有沒有單身的朋友什么的,給我們娜娜介紹一下呀。我跟你講哦,女孩子這輩子嫁人最重要了,要是我們娜娜也能嫁給一個大老板,那我們這輩子不用煩的啦?!?p> 王沛瑤都快被姑姑煩死了。忍不住開口懟她,“哪來那么多老板?你當(dāng)南城的老板天天躺在大街上隨便讓你找嗎?你就是遇上了,你是什么傾國傾城,人家老板就能看上你了?”她放下碗筷,“忙我?guī)筒簧?,工作我也找不了?!闭f完她起身就把碗筷拿到廚房里去。
姑姑一聽她這話就生了氣,“哎你這個孩子怎么回事啦,大城市回來的就是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呀?還是一家人,互相幫個忙不是很應(yīng)該的啦?!?p> 姑姑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己家女兒打斷,“媽媽算啦?!彼磸N房那邊一眼,故意提高音量,說給王沛瑤聽,“她那個男朋友,還不知道是什么人哦,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結(jié)過婚就跟她玩玩的啦。她這么年輕就賺這么多,還不知道是在南城做什么的嘞,我才不要去?!?p> 王沛瑤聽了表姐的話幾乎要從廚房里沖出來,她的父親先拍了桌子,“你說的什么話!想吃飯就閉嘴,不想吃飯就滾出去!”
姑姑估計也知道自己女兒說的有些過分了,悻悻的低頭吃飯,表姐還想說什么“本來就是嘛。”被母親扯了扯袖子,也不再開口了。
“都別說了,吃飯吧?!边@時候奶奶開口了。
王沛瑤剛剛在廚房里,把表姐的話一個字不差的全聽進(jìn)了耳朵里。她又氣又羞。雖然知道表姐只是信口開河亂說一通,但是自己卻不防被戳中了心事。一瞬間氣血上涌,眼淚就沖了出來。
她丟下手里的碗筷,連大衣都沒來得及穿,就沖出了家門。
畢竟是過年,路上張燈結(jié)彩,但店家都早早地關(guān)了門,小縣城里的人都沒什么娛樂活動,這會兒功夫路上連出租車都沒有。王沛瑤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街上,寒風(fēng)刺骨,她甚至沒有一件御寒的衣服。
王沛瑤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好痛苦啊……
她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到縣中心她入住的酒店。進(jìn)了酒店大堂,她才感覺到一點溫暖。
回了房間,她泡在浴缸里,反復(fù)想,這些年來,自己好像擁有了很多,但也失去了很多。她所擁有的每樣?xùn)|西都是明碼標(biāo)價的,都是她用一些東西換來的。
好像上天從沒有善待過她。
她打開手機(jī),看到有新聞的推送。
看來眾生皆苦,過年還在工作。王沛瑤的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她打開新聞,一看,是舒默跟一個女生牽手逛商場被拍下,上了熱搜。
憑什么。
自己那么努力,為什么一無所有。
為什么有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自己明明真的已經(jīng)很努力了啊……
可是別人擁有美好的家庭,她沒有;別人擁有美好的愛情,她也沒有。
她的工作,都是她付出了十倍百倍的代價換來的。
憑什么。
她把臉埋在手心里,淚水止不住的從指縫里滑落。
她不服。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想要的東西,費盡心思也要得到,不管付出什么代價。
舒默,一定會是她的。
王沛瑤抬起頭,目光里盡是不甘和憤怒。
她要知道跟舒默在一起的那個女孩是誰,她是做什么的,她跟舒默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她總有辦法查到的。
王沛瑤出了門之后,母親忍不住跟姑姑吵了一架。做母親的就是這樣,即便是自己再重男輕女,也容不得外人說自己的孩子半點不是。姑姑跟表姐在家里哭天搶地,指責(zé)弟弟長大以后就忘了本,全然忘記了自己小時候是怎么受姐姐照顧的,忘記了姐姐對他有多好,現(xiàn)在弟弟家發(fā)達(dá)了,也不知道幫幫姐姐,像這樣沒有良心的人,好日子是過不長久的。
王沛瑤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她緊咬銀牙,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