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老夫人這一日吃了小宛她們送來的飯菜,晚上就舒坦下來。當然許是這傷風也過了勁頭。但老人家就想著是這姑娘的飯菜做得可心可意可體,所以與冒襄閑聊時便多了對兩位姑娘的好感之意。
冒襄見母親這兒沒有什么阻力,自是歡喜。
第二日,冒襄沒約許公子,一個人興沖沖去了圓圓家。
進門見圓圓與小宛正在下棋,也不好打斷。就在一邊佯作觀戰(zhàn),實則哪有什么心思。
可開始雖看得不經心,坐久了自然就看進去了。發(fā)現小宛真是冰雪聰明,步步巧妙。他與小宛、圓圓都下過,知道她們的水平,按理小宛幾步就可贏了圓圓,可小宛偏不,總不下殺手,留一點余地讓圓圓可以回旋,于是這棋就下得頗有些游戲味道,諳棋道如冒襄者也不禁叫有趣。忍不住目光從棋盤往上去看這妙人,只見小宛今日穿一件湖藍衣服,頭發(fā)不同往日披散,梳成當地最為時髦的雙飛燕式,露出一截如藕頸項,望之如畫。冒襄不禁怔了片刻。
這邊圓圓一瞥間正見著,不由一樂,遂推了棋盤說:“不下了不下了,總讓你這樣讓著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冒公子已經閑坐了半日,太沒道理。小宛,還是你陪冒公子角逐一下,我去讓靜姐整點好吃玩意來?!币贿呎f一邊站起來往門外走。
放在平日,冒襄會拒絕,可今日卻不由自主坐下來。圓圓回頭見兩人對坐一副靜好模樣,笑了。出得門來還把門輕輕掩了。
圓圓這一走,就走了半個時辰。靜姐在做桂花糕,她就在一邊跟著玩。說起這些手藝,二十一世紀的邢沅沒有,這三百年前的陳圓圓也沒有,所以一般只能做個廚房里的小孩。
兩人正在廚房侍弄著,忽聽得那堂間的門一聲響,接著是一串腳步聲,圓圓忙趕出來,卻見小宛徑往她自己房里去了。圓圓趕緊洗了手上的粉末,向堂間去。
過去發(fā)現堂間里冒襄一人坐著,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聽到圓圓的腳步聲,抬頭來看,見是圓圓,臉上露出喜色。
圓圓想著小宛,忙問:“怎么不下了?”冒襄開始猶豫著似乎不知怎么回答,但看圓圓急切的神色,想想話反正要說開的,終是解釋說:“剛才我與小宛講了自己要娶你的心意?!痹瓉砣绱?,怪不得小宛難過!
圓圓看著滿眼殷切的冒襄,想著既然大家已經把意思攤開,自己這媒人也得利落點了。于是坐到冒襄對面,正色道:“圓圓出身卑微,卻得冒公子這一番情意,甚是感激。但圓圓早已心有所屬,不想他移,所以只能辜負公子情意。”
冒襄萬沒想到自己這名流才子竟妥妥地被拒絕了,他真的一丁點都想不到會得到這樣的答復!因為當時寧可做他的妾不想做其他人的妻的姑娘大有人在??申悎A圓,竟然拒絕了他!
圓圓見冒襄面色大變,馬上又說道:“冒公子,您如此人才,哪個姑娘能不動心?只是圓圓遇人在前,而所謂從一而終,總不好朝三暮四,公子自是也不恥水性楊花之為。”
這些話好歹撫慰了冒襄不甘之心。
圓圓又道:“公子定然明了了小宛心思,小宛是何等樣人才,公子也定然分明。傾慕小宛的人不可計數,可小宛從來只鐘情于公子一人。在公子不曾遇到她之前,她已仰慕公子多年,望公子莫負小宛的深情……”
圓圓說到此處,見冒襄不語,正想繼續(xù)說說小宛深情種種,誰知卻被冒襄打斷。
“姑娘不必說了,我冒襄亦不是朝三暮四之人,既姑娘無意,也不需要做什么紅娘!”
說畢拂袖而去。
圓圓見冒襄離去背影,想起小宛剛才進房身影,只覺又好氣又好笑,照歷史發(fā)展,這兩人必定有姻緣。看現在這模樣,倒也真是有些夫妻脾性啊。
圓圓望望小宛房間,想著還是先去勸勸她,便往那邊去。到得門口,正想叩門,門開了,只見小宛竟拿著一個包裹出來,眼睛有哭過的痕跡。
見到門口的圓圓,小宛也不扭捏,直說了自己離去之意。圓圓哪里舍得?拉住小宛不肯放手??尚⊥鹑ヒ庖褯Q,她望著圓圓,眼里也有眷戀:“圓圓,我們姐妹一場,那些快樂我永遠不會忘記。但是經過今天的事情,讓我繼續(xù)留在這兒,我真的做不到。我們有緣再見。”
“你知道我對冒襄無意,你知道的啊?!眻A圓不由大了聲音,“而且你已經將蘇州的住處處理了,你去哪里呢?萬一又碰到上回那樣的事,你一個人怎么辦?”
“這些妹妹你不用擔心,我這幾年認識的人也不少,我自會安排好自己。等安頓好我會遣人給你們帶信來。妹妹保重。大家保重!”
圓圓這才發(fā)現靜姐和阿玲都已聞聲趕出來。
小宛說完,徑往門外去。
圓圓三人眼里已含了淚,緊隨其后,靜姐和阿玲也想拉住小宛,可小宛也輕輕卻堅決地從她們手中掙脫出來。
三人一直跟到大路邊,然而最終挽留不住小宛,只能目送小宛拐過街角,消失在她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