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夜已涼。
忙完一天的事后,身體很是疲累,精神卻處于亢奮狀態(tài)。于是,我便同往日一樣,沖完涼后支起枕頭半躺在床上進入冥思狀態(tài)。半睡半醒間,忽見一個高大但混沌不清的縹緲身影立于眼前說“我?guī)闳シ潘梢幌掳伞!?p> 我隨著他走了一段路,邊走他還邊為我的身體按摩。我感覺疲累緊繃的身體輕松了很多。
這時我們來到了一個T字型路口。這里是白天,只是天有些陰沉。就在我準備問往哪邊走時,迎面一輛馬車在面前幾步遠停下。而且,那馬還長著鹿角!
我促足觀望。只見馬車整身古樸中透著厚重,特別是前上方正中間的那個月牙型帶著柄,像是權(quán)杖一樣的顯眼標志,更是讓這車顯得尊貴又神秘。
馬車門簾掀起,一個深色勁衫小哥兒先跳下車。隨后,一位身著月白色錦衣的束冠公子在其攙扶下輕盈下車。雖然除車夫外只帶了一個隨從,但從他的整體氣質(zhì)和身上服飾的細節(jié)看,這位錦衣公子定是出身不凡。
這時,從他們旁邊開著的房門里迎出一人,其裝束像是做生意的店老板。他朝馬車前面標志的位置瞟了幾眼,然后對錦衣公子拱手作揖做出邀請。錦衣公子四處打量了一下,便與隨從入了店。
見他們進了店,我也四周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我所處的一是條古街。而這家店位置正對著T字中心的街道。這么好的位置,生意似乎并不好。門框上方的匾額用篆體書寫著“珠圓玉暖”四個黑色大字,字有些褪色,匾也有些破舊。
“這是哪兒?他是誰?”我看著身旁的身影無聲問道。而他只回我淡淡一笑。
忽然,我發(fā)現(xiàn)我的身體也隨意識瞬移至了店內(nèi)。這是一家兩層樓的珠寶店,內(nèi)里的柜臺桌椅也都顯示此店有些年份了。店老板直接將主仆二人帶至了二樓貴賓室。然后,他開始一一介紹周圍陳列的珠寶。金銀玉器、珍珠瑪瑙不多卻也有幾件,但都未入錦衣公子的眼。
“只有這些?”錦衣公子挑眉問。
店老板一聽,臉上剎時露出些怯意。
“你該知道我為何物而來?!卞\衣公子看著店主,嘴角露出一絲玩味。
低頭一陣猶豫后,咬牙一句“您稍等”,店主入了旁邊內(nèi)室。半晌,他才顫抖著捧出一個精雕細琢的匣子。匣子打開,里面赫然竟是一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
“這是我家祖?zhèn)鞯逆?zhèn)店之寶…”店主似有隱言。
錦衣公子見到夜明珠,輕輕的拿起細看。只見他白晳干凈的臉上先是現(xiàn)出驚異,而后又轉(zhuǎn)為喜色。室內(nèi)靜得只剩呼吸聲,末了,聽得錦衣公子一句“就是它?!?p> 店主見夜明珠要被拿走,顯得很不舍,他伸手想奪回。錦衣公子未動,勁衫小哥卻上前擋住他,并掃了他一眼:“你這是何意?”
店主嚇得趕緊收回顫抖的手,兩眼頓時通紅。緩了緩,他駭然一聲長嘆:“懷璧其罪啊…公子這么快為它而來,敢問府上是?”
“你在這玄都城里做生意,會不認識我們的車?”勁衫小哥兒自豪的語氣中透著幾分對店主的鄙視。
錦衣公子則是看了店主一眼,不緊不慢地說:“他人問起,你便說是國師月府買走了?!?p> “公子當真來自國師月府?”店主盯著面前這對主仆,仍似有一絲懷疑。
“你竟敢懷疑我家公子!”勁衫小哥怒了。
“不,不,小人…小人只是想確認?!钡曛鬟B連擺手。“我族輩秘密保存此寶好幾百年,今于我手外露且不?!液茫液脕淼氖琴F府!”說完他以袖輕輕拭了拭雙眼。
“為何幸好是我國師府?”錦衣公子聽他如此說,有幾分詫異。
“公子有所不知,先祖代代遺訓便是:安身之所離國師月府不出五里,此物不保時要盡力讓其歸國師月府?!钡曛髡f道,“方才我正是認出公子的馬車,才痛快拿出此寶。先前已有人來過,我都摚塞過去了,估計不久他們還會再來。”
“這夜明珠是何來歷?”錦衣公子聽了店主的話后,目光又重新回到夜明珠身上。
我也心隨念動,離夜明珠近了些。反正他們應該看不到我。只見那白色的夜明珠里似有什么物質(zhì)在不斷翻騰,湊近些再看,竟然還有一抹紅色,像極了曾見過的一只古物翡翠手鐲里的血絲。
“祖上流傳下來的說法是,它不是凡間之物,其它不得而知?!钡曛髡Z氣比剛才平靜很多?!胺叛鄹鲊ㄎ倚聡率戏侥芙移鋪須v。月氏人眾,但唯國師月府為尊。想必正因如此,祖上才會有此代代遺訓。”
不是凡間之物?我一時覺得好笑,不就是一顆與眾不同的夜明珠嘛!我還遇到仙了呢!正在我如此想時,身體似被縹緲身影碰觸了一下。我抬頭望了一眼,他正看著我。這五官不清的臉…我忽然意識到我可不就是遇到仙了嗎?可見,一切皆有可能的。
我又看了那夜明珠一眼。僅僅只是眨眼的工夫,那抹紅色赫然變化成了一條龍,在夜明珠里上下翻騰!我吃驚的回頭看看旁邊的身影。他依然只是對我微微一笑。
在我怔愣之際,錦衣公子主仆已經(jīng)留下銀票和國師月府的印信下了樓。見他們要離開,我和仙人一起隨著他們的馬車前行。當然不是他們坐車我們走,而是他們坐車我們飄移!這感覺似仙又似鬼,刺激無比。
一路上聽著主仆二人的談話,我知道了錦衣公子在家排行老二,他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珠寶店,一是因為一大早他的一位叫朱兒的妹妹跟他說了前一晚做的一個夢,這夜明珠是她夢中之物;再就是,月影衛(wèi)跟他報告了聽到的相關風聲。
這個月家老二還說要把這顆夜明珠給他妹妹當嫁妝。
一直行到一處莊嚴且有些神秘的府第前,馬車才停下。我抬頭一看,大門屋頂正中也立著一個大大的月白色的同馬車前方一樣的標志。這確實應該是權(quán)杖。而下方大門的匾額上正是寫著“國師月府”四個蒼勁莊嚴中又帶著幾分柔和的大字。左下角還有題款人“玄正”字樣。門框兩側(cè)則是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天命不違方知其然”,下聯(lián)是“為民立命權(quán)之根本”。對聯(lián)是黑底月白色字,煞是醒目。
“爺爺回府了嗎?”我正在揣摩對聯(lián)的涵義時,忽然聽到錦衣公子問門衛(wèi)的話語。
“回二公子,已經(jīng)回來了?!遍T衛(wèi)鞠躬應道。
“想來朱兒的婚期終于再定下了?!卞\衣公子邊往里走,邊對身邊的勁衫小哥道。
勁衫小哥跟在他身后四處看看后,才壓低了些聲音說:“先王孝期已滿半年了,老爺和羿王齊上折,王上卻一直不批,幸虧老太爺此時出關。大小姐終于可以與羿王成婚了。”說完他還嘆了口氣,又道:“但愿不會再有意外?!甭犓缡钦f,想來這婚事必是如腳下的回廊一樣曲折。
錦衣公子聽他說完后面這句忽然頓住腳,扭頭瞪了他一眼道:“掌嘴!”勁衫小哥吐了吐舌頭趕緊自扇兩巴掌。
這國師月府府院深沉,九轉(zhuǎn)回廊后又步行了幾條廊道才到后院。
我一路上看著這府中的人、物,整體感覺莊嚴中有著靈動,硬朗中帶著柔和,齊整中透著自然;真是低調(diào)里顯示尊貴,光明處卻覺神秘,輕松中釋放尺度。在這里你似能看到各種極致,但整體卻又不失平衡,一切讓你覺得剛剛好。
“好一座國師月府!”我對身旁的縹緲仙人贊道。
到了后院,主仆分開。我和仙人隨錦衣公子到了一處叫“鳳儀苑”的院落前。錦衣公子未作停頓直接進入院內(nèi),我卻被這“鳳儀苑”的匾額吸引住了目光。幾個題字清麗婉轉(zhuǎn)又透著幾分灑脫,題款人叫月云清。憑字跡我猜她是一位女子。進這國師月府,所到之處看到的牌匾對聯(lián)無數(shù),題款人不是姓玄便是姓月。這里的特別之處在于:這是第一處女子題款。
看完字,我和仙人飄進了院內(nèi)。眼前是一個小花園,奇石水流、小橋亭臺相輔,名花異草各自飄香。稍遠的房舍樓閣廊道布局巧妙。
這時,錦衣公子的一聲“朱兒!”搶去了我的注意。然主角未至,旁邊忙著的丫環(huán)已經(jīng)幫忙回答說大小姐正在整理行裝。
正在錦衣公子竇疑之際,只聽得一聲“二哥哥”。聲如鸝鳥之鳴叫,清麗明媚,又如夜鶯在歌唱,婉轉(zhuǎn)幽長。如此動人的聲音,人該是什么樣子?我尋著聲看去。向日葵的溫暖,玫瑰的嬌媚,牡丹的高貴,還藏著幾分蘭的清幽,種種集于此女子一身。她身姿窈窕卓絕,膚白勝雪似脂,唇未點而朱,眉未畫自黛,周身自帶一股風流,能傾倒世間無數(shù)須眉。
在我驚嘆之間,二人已近身。錦衣公子獻出夜明珠,這叫朱兒的女子,拿著看入了迷,眉宇時皺時舒。良久,朱兒的眼睛才離開夜明珠。
“拿去讓爺爺給你解這個夢可好?”錦衣公子見她終于看罷,才建議道。
朱兒搖了搖頭,“先放著吧,待我從冥山歸來再去問他老人家。”說完,她將夜明珠放入匣子,并蓋上蓋。
“不是去為你請旨成親嗎?為何你又要去冥山?”錦衣公子一聽妹妹要去冥山,臉色忽然就不好了。
“宸哥…是王上已經(jīng)準了宇哥哥和爹爹的折子,婚期定在下月初九。爺爺說我需要去冥山為自己和玄月祈福,王上也一并準了?!敝靸菏冀K是微笑著在說,但她眼里閃出的一絲苦澀被我抓著。
“爺爺說的?”錦衣公子似有點意外。見妹妹點頭后,他又道“爺爺說的,王上自然只能應允。想來這必是你的命數(shù)。不過,祈福就祈福,等你回來,便可以和你心心念念的宇哥哥——我們的羿王殿下做神仙眷侶了?!闭f完他輕輕的拍著妹妹的肩安慰。
兄妹又閑聊幾句,錦衣公子離去。
我在這國師月府里轉(zhuǎn)游了好一陣子,縹緲仙人還將我?guī)е亮怂麄兊淖谑摇T谀抢?,我看到了這個家族的龐大體系,也知道了朱兒全名叫月縹朱。這位引我至此的錦衣公子叫月慎言,他們還有一個哥哥叫月簡言。他們的母親正好姓朱。而那位月云清也的確如我猜測,是一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