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祖孫
王珍的父母在前幾年里曾經(jīng)無比熱切地盼過孫子，現(xiàn)在總算得償所愿做了人家的爺爺奶奶，雖然不是親生的，但老人家也是當(dāng)親孫子一樣看待的。但爺孫仨的相處卻總有點不盡如意。
王母對來看望他們的王珍訴起苦來：“他爸爸媽媽都出去上班了，本來我說讓他媽媽就留在家里養(yǎng)胎好了，但她說工廠那邊手續(xù)沒有辦好還不能走。所以只能把洋洋留在家里讓我們照顧。對這孩子我跟你爸也算盡心盡力了：上學(xué)放學(xué)準(zhǔn)時接送，家里好吃的好玩的都緊著他用，別人家小孩有的他都有，從來沒有打過他罵過他……俗話說，人心換人心！可這孩子這么久了就沒聽他主動喊我一聲奶奶，也沒見他親熱地跟我們說一句貼心窩的話！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啊。”
“媽，你小聲點別讓洋洋聽到了?！蓖跽溱s緊阻止道，同時伸頭看了看正在房間里和萱萱一起看電視的洋洋，見他正在專心地看電視才放下心來。
“您才跟他相處多久啊，就想讓人孩子馬上跟您很親啊。別看這孩子年紀小，他什么事都懂的，您對他的好他都記在心里呢。您別急慢慢來嘛，總有一天他會從心里接納您們，把您們當(dāng)親爺爺奶奶看的?！蓖跽渎齽裰龐?。
“希望是這樣吧。這養(yǎng)孩子吧可真不是一個簡單的活：你管得緊吧孩子不高興老跟你鬧別扭，你管得松了吧他又能得恨不得上天抓鳥下地挖魚去。哎呦可憐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殘局，累都要累死啦。”
“不是吧？我看這孩子蠻聽話的呀?！蓖跽湓谛睦锘貞浿@孩子的一舉一動，怎么看都覺得洋洋是個乖巧懂事的小孩。
“在他不熟悉的人面前他才表現(xiàn)得很有禮貌很懂事的樣子，等你跟他很熟了他就完全是另一副樣子了。這孩子狡猾著呢?！蓖跄副г沟?，王珍卻從她母親的語氣里聽出了一丟丟引以為傲的意思出來。
“媽，這說明洋洋把您和爸當(dāng)作自家人了所以才在您們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本性啊。您看他在我這個姑媽面前就很客氣啦，這小鬼頭原來還把我當(dāng)外人來看啦?！蓖跽湫χf道。
“那可不是！”王母也被說得高興起來，打趣起女兒來：“你這是個什么假姑媽，幾個月才來看一次侄子，要是我，連叫都不會叫你！”
“是啊是啊，洋洋他奶奶，洋洋跟您最親了。對了，洋洋戶口遷回來了嗎？”
“遷過來了，過年的時候就去把這事辦好了。現(xiàn)在洋洋的戶口就落在我們老王家了，姓也改姓王了。等下半年就可以上咱們這兒的小學(xué)了?！蓖跄笜泛呛堑卣f道。她這孫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孫子，任誰也不能挑出毛病來。
“他們那邊的人沒有意見??？”王珍奇怪地問道，時下一般的人家對男孫還是比較看重的。
“他們家弟兄多，不差這一個孫子。這群黑心肝的，當(dāng)初把人家孤兒寡母的趕出去，現(xiàn)在哪有這個臉來攔啊?！?p> 談了會兒天，王父買菜回來了，王母就拾掇著去廚下整治飯菜去了。王父接過王母的位置跟女兒聊起來。
王父最近比較關(guān)心的是家里樓房的重建問題，老人沒讀過多少書，他不會想到做什么效果圖之類哪怕自己女婿就是做這一行的。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一一房子多大，多高，蓋幾層，做什么造型，外墻用什么顏色的瓷磚……這些都是在老人參觀了無數(shù)的洋樓別墅之后在心里定下來的?，F(xiàn)在王父驕傲地向自己最愛的女兒描述自己心中理想的藍圖：“樓房至少要三層樓高，每一層至少要有3米5一4米高，每層要有不少于4個房間的配置。一樓單獨拿出一個房間來做車庫。外墻瓷磚就用那種藍色的防裂防凍瓷磚，一樓貼白色瓷磚，二樓三樓全部貼木地板。樓房的造型就仿造那種歐式別墅的樣子來做?！?p> 王珍吃驚于父親的雄心，通過他的描述，一座氣勢宏偉總面積達5百平米左右的歐式別墅仿佛已經(jīng)矗立在眼前。保守估計的話造價要五十萬往上走，這還是在宅基地不需要另外花錢的情況下的估價。
“爸，咱們家才幾口人?。坑斜匾鲞@么大的房子嗎？”
“很大嗎？沒有啊，你到處去看看，現(xiàn)在哪里的樓房不是越造越大啊。再說我們家的人口現(xiàn)在是越來越多了，你弟弟馬上就是四口人了，你們也是一家四口，每家一層不是剛剛好？這以后啊軒軒結(jié)婚了，洋洋結(jié)婚了，這房子怕還是不夠住呢?！蓖醺改橹殨诚胫磥淼奶矶∵M口繁榮昌盛的景象，恨不能再把房子做大一點才好呢。
“爸，你也想得太遠了吧?！蓖跽浜眯Φ卣f道，但也不再打算去試圖改變父親的計劃。她辛勞勤快艱苦樸素了一輩子的父母畢生的心愿，除了子女的平安喜樂外，唯剩的一點心愿就是在鄉(xiāng)鄰們中間活得體面一點，排場一點。在八十年代中期父母靠著勤奮肯干是本地最早一批發(fā)跡起來的萬元戶，他們家也是附近一片最早做起樓房的住戶，當(dāng)時附近的人提起自己的父母都要豎起大拇指夸一句能干人。但時移事易，漸漸地周圍通過外出打工做生意倒賣房子等發(fā)跡的人越來越多，而他們的房子都越做越大越做越豪華，襯得父親的房子越來越破越來越舊，加上兒子婚事的不順，父親很過了幾年的消沉日子。王珍還記得那年自己婆家要遷拆的消息傳來時，父親既為自己感到高興，同時卻又為自己家的境遇感到迷茫苦悶：他已經(jīng)意識到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單靠一味地死干是發(fā)不了財?shù)牧?。有多少人干一輩子也比不上人家拆遷一個破房子來錢得快??！他的親家，一個曾經(jīng)連彩禮錢都拿不出來的莊戶人家通過拆遷搖身一變?yōu)閾碛泻脦滋装仓梅康某抢锶?，從此在他面前也有些高高在上揚眉吐氣的意思了，全然忘了當(dāng)初談親事時是怎樣一副躬迎奉承的巴結(jié)樣子。如今父親終于有了一雪前恥重整家事的機會，王珍怎么忍心打消他的積極性呢？不僅不能打消反而要大力支持才對。
“爸，行，就按您說得辦！錢的方面有缺口的話，我可以解決一部分?！?p> “錢的問題應(yīng)該不大，這幾年你弟攢了一點錢，加上我和你媽這幾年省吃儉用存下的錢，應(yīng)該是夠了。要是真不夠的話，再跟你和家文說?！?p> “好勒。別的不說，反正家里的衛(wèi)浴我是包了的哈。”
“那是肯定的。”王父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