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琛搭著已經醉得找不著北的導演往停車場走,真是佩服無論在什么地方,什么場合,都放心地把自己喝成這樣。邊走還得邊跟人打招呼,要不就對著韓琛啰嗦,給韓琛講那些輿論別放在心上,好好演戲,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會有人看到你的好,總看著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會把自己困在里頭,然后就真的會亂七八糟。韓琛估計導演這會兒腦子里想的都是以前的事情,以前,在最困難的時候,他也表達過這個意思。
韓琛配合著他講話,等走到停車位的時候,導演已經在給他講戲了,講的還是幾年前拍的那部劇,真是讓人無奈又服氣。
估摸著有一百八十斤的人,搭著他的半個身子走了怎么久實在是累,慢慢把人塞進后座,韓琛扶著車門緩緩氣。導演估計難受勁兒已經上來了,手指緊按在太陽穴上,另一只手從兜里摸索出一張卡片,在空中揮了兩下晃到韓琛眼前。
接過來一看,是個按摩店的vip卡。
“剛剛問老徐拿的,別看他平時就蹲在那兒看看書研究劇本,長得弱不經風的,可懂養(yǎng)生了。這卡我從他那兒拿來的。你肩要是疼的話,去按按!”
夜晚的鎮(zhèn)上遠離城區(qū)的高樓大廈,風大天氣也冷,韓琛敞著外套,捏著手里的貴賓卡往回走。這一個夜晚,美好得讓人感覺不到困意和寒冷。
按木自青發(fā)過來的地址,是從飯店走個幾百米的一個小廣場,算是這個小鎮(zhèn)的中心。本來想著她要是吃完了,可以坐在店里玩會兒手機要不去車里睡一會兒,反正他們那兒結束的也快。結果她來了興致,吃完飯就去周邊閑逛,也不等他了,只帶著她說走就走的瀟灑。
等韓琛一路疾走加小跑走過去的時候,廣場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喇叭里放著動感的音樂,一大塊排隊整齊的方陣,著裝還是同一的,像極了排隊做操的學生。方陣周圍圍著的排隊比較松散,動作不是很整齊的一看就是業(yè)余選手,外邊還有吃完飯廣場吹風散散步的男女老少。
一到廣場上,聽著這震耳欲聾的喇叭聲,韓琛猜到聯系不上木自青的原因了。只能帶好帽子口罩,在人群中穿梭著找。繞著廣場走了大半圈,終于找到這總是會讓自己感到無可奈何又牽腸掛肚的身影時,木自青正盤腿坐在廣場邊上的圓墩子上,上半身跟著音樂搖擺。
原來木自青還有顆廣場舞的心,韓琛悄悄走到她的背后,她穿了一件蓬松的羽絨服,圓圓一團,加上下面的大圓墩子,就是一活的雪球。
韓琛把頭壓在雪球肩上,連胳膊帶人的把人抱在懷里,也是怕她一個打挺,滑下去。結果木自青一點沒有被嚇到,只是有些疑惑地側了側腦袋,然后心安理得地靠在韓琛身上。
“沒被我嚇到?”
“沒有,正覺得這么熱鬧的時候,一個人有點無聊。人有希望被打擾的時候,我現在就希望被打擾?!?p> “就是你現在心情還不錯,也喜歡這里,想融入這個氛圍?”韓琛看木自青重重點了下頭,接著問道,“那我們沒有再一起之前,比如我們剛認識在組里的時候,那會兒你喜歡我打擾你嗎?”
那會兒木自青除了和江殊能偶爾拌拌嘴,開開玩笑,其他時候基本都是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情,倒是他那時候不知道為什么就喜歡他們組的氛圍,經常蹭著跟他們一起做活動。如果不是他主動加入他們,到節(jié)目結束,估計他和木自青都只是點頭之交。
打擾,這家伙還知道自己的出現叫打擾呢!不過不是從節(jié)目開始打擾,是很久之前。
能跟他在節(jié)目中遇到,意外、緊張又欣喜。她裝得一臉坦蕩,但是只要跟他在一個空間,心里就是熱烘烘的,也心慌地墜得疼。她有刻意地強迫過自己,除非禮貌問題,她不去注意那人的一言一行,應該沒有人察覺她隱藏的心思。
“喜歡啊,你來基本上都是來幫忙的?!?p> “我是想問你,什么時候喜歡我打擾你的......嗯......你什么時候喜歡我的?”
暖黃的燈光下,韓琛的眼睛透著柔和的光,木自青伸手捏了捏他的眉心,想起了自己以前做過的一個夢。
她做夢夢到了韓琛,那會兒距離節(jié)目錄制結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每天白天在實驗室做實驗記數據,晚上翻翻最新的文獻或者泡在圖書館,過著跟以前一樣的生活,比以前更投入更認真。
那個晚上她還是做夢夢到了跟平時自己充實的生活沒什么聯系的韓琛。夢中的韓琛變成了堂哥的好朋友,三五不時地遇到,每次遇到,木自青都木訥地很少說話,韓琛在夢里主動搭過幾次話,夢中的木自青真是慫,每次不是幾個字答完就不理人,就是馬上把話題推到別人身上去。
到底是自己的夢,就這樣每次閃躲,韓琛出現在眼前的概率還是很高,但每次的見面都是兩個人搭幾句話,然后木自青落荒而逃。木自青對一直遇到跟自己搭話的韓琛覺得幸運又激動,對于每次自己的反應都很郁悶。漸漸地,木自青不喜歡這種相遇了,因為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想韓琛離自己遠的時候,還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他的身影往前走,他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種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的感覺太差勁了。
木自青迷迷糊糊地做著夢,一次又一次地遇到韓琛,她開始懷疑為什么可以一直遇到她,在夢中,她竟然開始希望這種一次又一次重復又沒什么意義的相遇是一個夢。
木自青是個多夢的人,但是睡得死,有時候夢中過得十分精彩,醒了沒過一會兒就忘光了。第一次,在夢中會懷疑這是個夢,因為懷疑這是個夢而醒過來,也是神奇。
醒過來的木自青一絲困意都沒有,只是那一刻深深感到內心的失落和孤獨悲涼。外面的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天花板上打上了一條淡淡的光。木自青盯著那唯一的光,眼淚剎不住地流,起身拿紙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為了個離自己的生活遠到跟小說虛構人物差不多遠的人,做夢半夜醒過來哭,還好這是自己的半夜,一個人的半夜。
她心底只有很小的一絲喜悅,又見到他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這樣一次一次慌亂逃避的相遇只是個夢。連自己做個夢,都在告訴自己有些人只能遙遙觀望。
那之后的半夜,木自青再沒睡了。她在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曾經的韓琛對她來說是一種激勵,是一種力量,陪伴著她去面對生活的未知和壓力。多么正能量的偶像力量。沒想,一不留神兒,栽坑里了。
就像河里的一只呆頭魚,從出生到長大也只有周圍的一方水潭,每天無所事事地漂在水里,表面平靜內心荒蕪。有一天注意到了每天在河邊跑步的少年,踩著金色的陽光,一個跨步,一個跨步,穩(wěn)健地踏出生命的力量。你感受到了自己心跳震動的的力量,你開始激情地面對自己的生活,每天歡快地游,去發(fā)現水里更精彩的世界。
你變成了一只歡快的魚,問題是你注意少年的時間太久了,你把少年放在心上的時間太長了,跟著他的腳步,一不注意,呲溜,撲騰地滑到了路上。哎呀,多尷尬,連自己是什么心情都拿不出個答案!多憂傷,到了同一條路上發(fā)現,剪了這蓋著大魚鱗的尾巴也變不出腿兒??!多慌亂,看到路上的情景,發(fā)現跟水里的世界完全不同,發(fā)現你跟路邊的少年真的是很遙遠!多失落,見到了少年,帶著這一眼的記憶,轉身又笨拙地滑到屬于自己的水里。
這一切的心情都源于“打擾”!慶幸的是我不是真的是一條魚,慶幸的是,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我。
木自青仰頭,在路燈打出光圈的夜空中,努力地看看有沒有星星,“其實你的第一部電視劇,我就喜歡你了!”
“真的假的?”韓琛聽完馬上問到,不過這個問句就是一種做作式謙虛,維持時間僅僅幾秒,說完韓琛就得逞一笑,“原來你喜歡我蠻久時間??!你見到我是不是很激動?我就說嘛,我這么有魅力,那么多人喜歡!”
木自青覺得既然在一起了,有愛就表達出來,她覺得表達出來的愛比含蓄的感情更能給人幸福感。就這么珍貴的一生,自己能拿出的感情就沒必要再讓他去找。
但是韓先生,你這“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的笑聲是不是有點太得意了,把別人多么細膩單純的情感笑得這么得逞樣兒,木自青默默地閉了嘴,擦擦腦門兒上不存在的冷汗。
“說吧,你是被我什么給吸引住的!”
“臉吧!”
“還有呢?”韓琛摸了摸自己的臉,美滋滋地接著問。
“沒了。”
在臉的輪廓上打著圈的手指停住,“沒了,什么叫沒了,這就沒了。”
“要不還有什么?你唱歌唱得也沒有很好吧!你不會跳舞吧!沒啥才藝吧!”木自青捏著指頭細數。
韓琛夸張地揉搓著僵住的臉,“別以為你說了句喜歡我,我就聽不出來這是人身攻擊!”
“但是我喜歡你啊?!?p> 韓琛傲嬌地扭頭,只看到四十五度上揚的下顎線,和翹起的嘴角。
生活因為未知才有了神奇的顏色。比如現在,兩個人依偎坐在一個陌生的小鎮(zhèn)廣場上,看著別人跳廣場舞。
等廣場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韓琛緊緊地拉著木自青的手往回走。
木自青的手一直揣在兜里,還是捂不暖的涼,韓琛體質完全不同,手隨意露在外頭,依舊是燥熱的。就像同樣是吃著米飯長大的,有人跟個翠苗似的又矮又弱,一冷就嘚瑟。有人就跟松樹一樣,任何風雪,都不影響身姿。
韓琛揉搓著手里沁涼的小手,一低頭,看到一雙瞪得大大,帶著滿滿悲憤的眼神。下一秒,滑不溜秋的小手從掌心抽走,木自青的手朝著脖子伸來。早在木自青踮起腳尖的時候,韓琛就配合地低下頭,果然,冷絲絲的手貼在了脖子上,罪魁禍首得逞地笑。
女朋友總是嫉妒自己的身高真是讓人疑惑無奈。
韓琛架著胳膊把人舉起來,讓木自青高過自己,“這位我心中最高大最聰明最厲害的女士,希望你永遠在我身邊,陪著弱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