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紅塵劫（五）
當(dāng)下時呈三足鼎立。東有大明，西嶺寒，北為蠻夷，南荒蕪。而在如今大明帝年幼，有數(shù)位大臣輔佐，也沒什么岔子，然而也僅限沒有什么岔子。嶺寒向來野心勃勃，近年內(nèi)整朝綱，外通商。至于蠻夷地方漠北，皇太子即位后遵太后所說，做了些皇家“大掃除”。從此朝中以“順者昌，逆者亡”為綱。
大明中武將以謝家為首，世代鎮(zhèn)守邊境。唯有謝奕這代人，被幼帝漸漸釋收回兵權(quán)只掛了“無關(guān)緊要”的職位，或者說是個卸磨殺驢的職業(yè)。說起來自然是不甘心，面前瞅著的機會當(dāng)然不能放過，不過作為名家當(dāng)是有自己的矜持和清高。且又有武將的經(jīng)驗，就知天下太平不過幾年罷了，自然就有了始前的一幕。
有道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白日眾人早早地聚在正廳如臨大敵般的等候傳說中的預(yù)言人。不久就有下人引來一人。瞧見來人著破爛衫，一根布條成腰帶松松垮垮地系著。還好沒有露出些不該露的，倒也算是有些分寸。時不時拿著葫蘆喝一口濁酒，再瘋瘋癲癲地走著醉步。乍一看這架勢原來是熟人。
不等下人說話，這不知規(guī)矩的瘋癲道人就徑直一句道：“謝家娃子考慮如何？”
謝老太見此面上不顯露地微一蹙眉，瞟了一眼自己不靠譜的兒子。
謝奕忍住來自謝老太如針般的目光，冷汗直冒。“不急。道人遠(yuǎn)方來，想也需一盞茶。犬子與道人離開多年，在家也是要叮囑一通?！?p> 于是吩咐丫鬟上茶，又將茶用了幾分巧勁親自遞于道人。然而其絲毫不受影響，接過該喝喝，頷首笑著道了聲“好茶！”
“能受此者，自然是好茶！”謝老太輕吹杯中水也小酌一口后，“醇香彌齒啊！的確好茶！”
道人聽了，大笑：“妙妙妙！就不知是否真的看得穿。老太君可知否？”謝老太搖搖手，無奈一笑：“大半輩子了。知也知，不知也不知。似懂非懂罷了，何必再提?你不也是瘋瘋癲癲的?！?p> 道人聽得明白，心下猶豫，想再多說卻不知該如何說。這邊謝老太正癡想，隱隱嘆一氣。
“我只這么一個嫡親孫兒。既是你，那便去吧。與你約定十五年，十五年后不論成與敗都務(wù)必歸家?！敝x老太示意謝既明到自己跟前來，“先去見過你師父。回頭去院子收拾妥當(dāng)就去吧?！?p> 謝既明依言先拜，得瘋癲道人允后回了青松院收拾自己常備物。
臨走時瘋癲道人看著謝府的匾額，又一聲笑。只不過這聲笑顯得很是突兀，無人知其何意，“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悲哉！悲哉！”
自從那日謝家大少爺離府后，謝府中人心思變得愈發(fā)活絡(luò)。幾日來大房中伺候余氏的下人面露難掩的喜色。大夫人宮氏留下個嫡子撒手人寰后，這正主的位置滯留至今。本該正房掌握的中饋也是找個借口從原本的暫代變成了正得不能再正的正宗管理人。余氏一掃幾年來的郁氣，春風(fēng)滿面。整個人走路都帶風(fēng)。
這天午后將謝大爺伺候午睡下后，叫了幾個貼身丫頭去宮氏生前的院子看看四少爺那位金貴主兒，便與謝三姑娘進了一處亭子。雖不說對他樣樣精細(xì)，但姿態(tài)也得做足了，好歹也是個嫡子，那人自然看中，就當(dāng)是全了謝家大爺?shù)拿孀?。別那邊要什么沒什么，那她這個做姨娘的肯定得下臺。
謝嫦走到余氏小聲喚了聲母親后，就尋個挨著余氏的石凳坐下。
“你這潑猴又亂說話，小心被人聽了去告訴你父親。我還不曾是府上的當(dāng)家主母，你這么說話就是沒規(guī)矩。你父親一向重視這些，若被他知道了，我就是想保你都不成。”余氏一點謝嫦的鼻頭笑著道。
“是是是，這不就咱們倆人嘛，外人又從何而知？哼！不過母親已掌中饋，想也是不遠(yuǎn)了，就差個機會而已。如今嫡親的弟弟離您的院子遠(yuǎn)，何不妨將弟弟抱在湘涵樓里照顧，也知道冷熱些。怕就怕山高皇帝遠(yuǎn)，總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敝x嫦也笑著說，眼里凈是屬于小孩子的單純。
余氏微微一愣，心中有了幾分計較。也任由女兒說著“母親”二字。方才所說的，想也是不打緊?？粗x嫦的灼灼目光轉(zhuǎn)瞬即逝，重新變得柔和：“你弟弟有人照顧，姨娘再插手怕惹了你父親不痛快。況且這是你父親第一個兒子，在他心里也是有幾分重量的。行了，你個小孩子家家的管這么多做什么?大人的事你少搭理。”
謝嫦撇撇嘴，連忙站起身搖著余氏的胳膊：“娘......我就是想有個弟弟嘛。養(yǎng)在下人那里能一樣嗎？他肯定不會和我一樣叫您娘親。從小的感情自然不一樣的。”
見余氏神色松動了一些，繼續(xù)說：“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下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玩意兒，一個個都是老油條。弟弟年紀(jì)小，也容易被下頭的人帶偏。誒，萬一有個什么岔子還不是要扯到您身上，還不如讓弟弟和咱們住一起呢。想當(dāng)年您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女呢，總有資格教他一二吧?！?p> 余氏大感興味，知是自己女兒單純不知事，但也不失一個法子。于是柔聲說：“你乖乖的，莫要整天想這些莫名奇妙的。這些事娘曉得。你也不小了，近些日子與你姐姐相看完親事就得輪到你了?！?p> “我才不嫁。世上男子哪里有好的？無非是圖個互助互利?！敝x嫦輕蔑一哼，取過石桌上的糕點咬一口含糊道，“更何況我是庶女，有勢力的誰瞧得上？就算要嫁也是人中龍鳳方可?！?p> 余氏忙握住謝嫦的手嘆氣：“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要再說這些渾話。仔細(xì)你的皮。大夫人去世，我執(zhí)掌中饋。然而我已不再年輕，定然不留不住你父親。若以后來個狐媚子，若沒個傍身的，那宮氏的下場就是我的下場。行了，你別再說了。婚事一事我自有主張，斷不可能委屈了你?！?p> 謝嫦聽到余氏這話，自知是逃不掉被聯(lián)姻的路子。掩蓋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小聲說道了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