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性征來說,世界上只有兩類人。
一類是男人,另一類是女人。
從利益來說,世界上只有兩類人。
一類是朋友,另一類是敵人。
對人類的分類,不同的標(biāo)準(zhǔn)使得人與人之關(guān)系顯得更加細(xì)致多樣,即便只有一萬種分法,每種只有兩類,一旦加入新的標(biāo)準(zhǔn),過于細(xì)化,超過了標(biāo)準(zhǔn),也就絕不會找到兩組一模一樣的關(guān)系。
人們總會記住幾條最重要的標(biāo)準(zhǔn),用以區(qū)別人與人的特征。
在夏棲葉看來,言清儒和多羅都是與自己不同的異性,異性性征不同,心理不同。而同性之間由于先天條件不同,后天環(huán)境的不同,思維方式也存在巨大的差異。
如此看來,也許三方根本無法做到完全理解,或者說單純用相互理解的方式解決問題,根本是不可能的。
盡管如此,夏棲葉依然會學(xué)著母親的叮囑,嘗試用別人的視角思考問題。
比如,一個與你黏在一起十二年的女孩兒看到你抱著另一個女孩兒,她會怎么想?
再比如,原本那個屬于我的懷抱現(xiàn)在躺著其他人,我又該怎么辦?
人的占有欲未必與愛情有關(guān),但一定與控制有關(guān)。
……
……
很多年前。
在梅園的草坪上,一個孤零零的三歲女童光溜溜地出現(xiàn)在病梅樹下,遙望無垠的星空。
三歲的她不能言語,不知自己是誰,更無法走出園子。
三歲的她是一個幽靈,有自己的思想,能夠抽出書架里的書籍,能夠吃餐盤里的食物甚至還會長大,遺憾是被她貼在身上的衣服也會消失不見。
三歲的她又是一團(tuán)空氣,沒有人能看到她,也沒有人能觸碰她,即使她就坐在那人的面前。
三歲的她曾嘗試與人溝通,但在別人看來她似乎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哪怕是那些能夠看到她一抹幻影的長生者,也對她避之不及,在病梅樹的四周加高了圍墻。
三歲的她又是孤獨的,不因為沒有無法溝通的靈魂,而因為沒有引發(fā)共鳴的寄托,因此也不會有感動與愿望。
三歲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樣子。鏡子里也找不出她的模樣。
清明時節(jié)雨水打在她三歲的赤裸的身體上就像打在透明的玻璃一樣,嘩啦啦地流下。雨中的她就像只有模糊面孔的魔鬼,叫人心中發(fā)怵。
她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不著一物,直接感受這片世界的冷與熱,光和雨,畢竟她來時就是這樣光溜溜的不著一物。
直到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躲在暗處窺探著病梅樹下的她。這種不知所謂的心境才有所變化。
一名小小的三歲男孩兒站在梅園書館的屋檐下,拉著一個懷孕的肥胖貴婦,指著她,大聲說道:“媽媽,梅樹下有個不穿衣服的藍(lán)眼睛女孩兒?!?p> 那聲音聽上去無知又愚蠢。
但那一刻,她確實知道了許多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她有一雙藍(lán)色的眼睛。
再比如,她是人類的模樣,而且是個女孩兒。
她忽然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依然存在聯(lián)系,她就像是茫茫的大海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的小船,知道了海岸的方向,向著男孩兒走去,伸出右手手指。
男孩兒有些畏懼,抓著胖貴婦的手退后一步。
胖貴婦雖然看不到女孩兒,卻拍著男孩兒的肩膀,向前一推,叫他勇敢向前。
兩只小手緩緩貼住,就好像僧人的合十,掌心與掌心親密無間。
“你的手很涼,該多穿衣服?!?p> 男孩兒在她的身上掃來掃去,這讓她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說不出來的別扭。
在無法被別人感知的時候,她曾經(jīng)感受過目光帶來的力量,但大多數(shù)目光是盲目與恐懼的,像男孩兒這樣如此精準(zhǔn)的目光,她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當(dāng)無畏的女孩兒頭一次知道畏懼,退后脫手,敢于前進(jìn)的男孩兒就像得寸進(jìn)尺的壞蛋,作游戲似地抓著她的三根手指將她拉進(jìn)懷里。
無法逃離的女孩兒就這樣,依靠在風(fēng)都鳳流坊的柔軟布料,感受到男孩兒身上的溫度,以及男孩兒那只余好奇的目光。
這種目光讓她想要掙扎、逃跑、躲藏。她甚至覺得,再這樣被看下去,無論是自己知道的還是自己不知道的,都會被男孩兒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就再沒有一絲原初的自由。
人類通常會通過違逆他人意愿的方式或是控制別人的方式,宣揚自己的意識,男人如此,女人也是如此。只是女孩兒還太過幼小,自降生以來還沒有吃過一頓正常的飯菜,她的掙扎并沒有脫離男孩兒懷抱。
男孩兒強大的控制力最終使她軟弱,屈服,甚至流下了此生第一次的眼淚。
即便男孩兒迫于這誰也看不到眼淚,將她放開,女孩兒也不再逃跑,只是蹲在草坪流淚。畢竟園子這么小,男孩兒這么強大,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別哭了,你叫什么名字?”
“天上下著雨,我去找傘和毯子?!?p> “你今天吃飯了嗎?要和我一起吃嗎?”
“你是不是不會說話?那我教你寫字,雖然我還不會寫字。”
“你不要只是哭,這樣我會很難受?!?p> “我錯了,不該抱住你,不該弄疼你。”
“我認(rèn)錯,我以后也不再抱你?!?p> “只要你原諒我,打我也行?!?p> 男孩兒就像射出一串子彈的西土自動步槍,嘟嘟嘟地拋出一句又一句話。
一旁懷孕的胖貴婦立刻明白了,自家的小子惹哭了這個看不見的小朋友,看著兒子對著空氣手忙腳亂的狼狽模樣,大聲笑了出來。
男孩兒毫不停息,大量的信息在女孩兒的耳朵里轟炸開來,釋放出各種各樣的特殊效果,這其中有好奇,有關(guān)心,有期待,更有一種認(rèn)輸?shù)囊馕丁?p> 每一個嬰兒降生時,都會帶著淚水與哭聲,并在此后的兩三年里用持續(xù)的淚水和哭聲戰(zhàn)勝強大的父母。
女孩兒沒有父母,沒有哭聲,只有淚水。因而,夏棲葉是她出生以來第一次通過眼淚戰(zhàn)勝的對手。
男孩兒跑來跑去,拿著一大堆園外才有的舶來品,在女孩兒的身邊擺個圈子,甚至裝狗叫,卻只換來了女孩兒更大的淚珠,更圓的淚珠,更得意的淚珠。
其實女孩兒早就知道男孩兒認(rèn)輸。
只是前一刻,她忽然發(fā)現(xiàn)了這種成年后只屬于女人的秘密武器,才想繼續(xù)試一試眼淚的威力。
聽到男孩兒連續(xù)狗叫幾聲,她實在忍受不住,眼角凝結(jié)的淚珠豁然消散。
一種莫名又陌生的愉悅情緒在嘴角蔓延。
水藍(lán)眼眸專注地映著男孩兒滿臉討好的稚嫩面貌,似要將他慌張的樣子牢牢封在其中,印在心底。
隨后,她的腦內(nèi)浮現(xiàn)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嗎?
——等一下,那個人又是什么?
盡管她一點兒也不知道腦海中“那個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找到“那個人”意味著什么。
她還是遵從本能,將中指蜷縮,放在男孩兒的額頭,而后微微用力。
啪!
女孩兒的中指彈在男孩兒的腦門,不疼痛,卻聲音響亮。
聲音之響亮,就連遠(yuǎn)處的胖貴婦聽到響聲,為之側(cè)目。
奇怪的是中招的男孩兒只是愣在那里一動不動,女孩兒驚訝地看著自己的中指,有些疑惑,這不只是因為她再次觸碰到男孩兒,還因為她這一指能彈死一只蒼蠅,現(xiàn)在卻彈不死眼前的男孩兒。
——他中了一指不死,那么他是那個人嗎?
女孩兒依然在疑惑。
——既然第一次彈不死,再試一次!
啪!
第二次彈指開始!
這一指依然是彈在男孩兒的腦門。
遠(yuǎn)處懷孕的胖貴婦聽到第二道響聲,雙眼一瞇,心道自己果然沒有聽錯,腳下的影子不住搖動,似有一頭邪惡巨獸潛伏其中。
她察覺到了那彈指間蘊涵的一絲殺意,更看到了雨中一簇綠色的小草迅速發(fā)黃,枯萎,發(fā)白,灰化。
她似乎想到了一門專斬壽元的道法。
秋殺。
不安的情緒在胖貴婦心中蔓延。
女孩兒看到男孩兒承受了兩次彈指,更加吃驚,卻仿佛更加肯定一件事情。
——他或許真是那個人。
但她依然疑惑,需要這最后一記彈指進(jìn)行印證。
只要這一指落下,她就真能印證自己的想法。
啪!
第三道響聲傳開。
男孩兒放在地上那些糕點、毯子、紙傘、毛筆盡數(shù)開裂化灰,男孩兒一頭黑發(fā)剎那全銀,嘴里的兩排幼齒紛紛松動脫落,充滿鐘靈之氣的雙眼也變得茫然空洞。
“葉兒??!”
胖貴婦臉色慘白,腳下黑影迅速凝結(jié)數(shù)十只觸手,紛紛出動,拉住男孩兒的后背,迅速收回。
一剎那間。
上至?xí)康南膰?p> 下至廚房的伙夫。
全都因為這聲尖叫,睜大了雙眼。
就連一直在棺槨里下棋的長生老祖也睜開雙眼,謹(jǐn)慎地盯著這道盤踞梅園半年之久的幻影,泄露出示威般的殺意。
儒雅的平二爺最先出現(xiàn)在梅園的草坪的上空,他方才在梅園書館的二樓看書,感受到老祖神念蘇醒,因而最先有了動作,但他在五兄弟里見識最少,修為最低,只看到侄兒變得無比蒼老,瞧不出其中門道。
中四爺與均五爺隨后出現(xiàn)在上空,他們通常在夏家前后門戶修行,負(fù)責(zé)守衛(wèi),早在半年前便收到老祖神念警惕梅園里的影子,只是半年來從未發(fā)生異常,漸漸松懈,而今見到侄兒的白發(fā)與地上的枯草灰燼,和胖貴婦一般想到了兩個字。
——秋殺!
胖貴婦快步扶住男孩兒的身體,不顧肚子里的胎兒,就把男孩兒抱在懷里,警惕地看著男孩兒方才站立的位置,如同發(fā)瘋的母虎,對著看不見的女孩兒,咬牙切齒地恫嚇道:“若你殺了葉兒,我和整個夏家都不會放過你!”
最后出現(xiàn)在胖貴婦身邊的人是胖貴婦的丈夫,夏家的庸三爺,他面容十三四歲,舉止懶散緩慢,滿臉闖禍般的苦笑,像個剛上學(xué)的紈绔少年。
他在眾兄弟里修為最高,見識也是最多,一眼就瞧出次子是失去了壽元,心想長生老祖已經(jīng)蘇醒,這里應(yīng)該安全,便不緊不慢地蹲在男孩兒身旁,也不去注意那病梅樹下的不可見之物,一手劃開心頭,取出幾粒紅色的血珠,送入男孩兒嘴里,男孩兒皺巴巴的皮膚些許充盈,頭發(fā)也微微轉(zhuǎn)黑,卻沒有全黑。而庸三爺也發(fā)生變化,成長了幾歲,看上去像個十七八歲的青年。
然而。
在場的其他人沒有一個人看到女孩兒正蹲在男孩兒的身邊,而且正溫柔地摸著男孩兒的臉,好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親人。
甚至胖貴婦也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將兒子拉回來時,女孩兒也早就跟了過來。
胖貴婦只是緊緊盯著男孩兒出現(xiàn)意外的地方,發(fā)了一通脾氣,僅此而已。
就在庸三爺以為大事已了,準(zhǔn)備起身離開的時候,長生老祖忽然傳念告訴他,快快閃開,那道影子已經(jīng)穿過胖貴婦,正蹲在男孩兒面前。
原來,男孩兒被胖貴婦觸碰時就已經(jīng)醒轉(zhuǎn),他雖被父親喂了幾滴心血補了幾十年壽元,但被傷得最重的還是他那還未長成就被女孩兒彈得坍塌的玄覽和枯萎的氣海。但他對此完全沒有概念,只是被動地感受著女孩兒的溫柔,露出虛弱的微笑,似乎想說,你真厲害,彈了我一下,爸爸就回來看我啦,我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見過爸爸啦。
然后,男孩兒也抬手觸碰女孩兒的臉龐。
——很癢,但不討厭。
女孩兒任由他撫摸自己的臉,似乎是認(rèn)同了他的身份,水藍(lán)色的眼睛看到男孩兒灰發(fā)以及眉頭的皺紋,有些得意自己的本事,卻也擔(dān)心男孩兒真的會死。
畢竟男孩兒是第一個能看清她的人,是第一個欺負(fù)她的人,還是第一個受了她三指的人。
雖然她也想不出這三件事情各有什么道理。但她心想,男孩兒一定不能就這么死掉,于是張開粉色的嘴唇,咬破自己的手指,讓男孩兒吮吸手指里她最寶貝的東西。
男孩兒沒有拒絕,小小的舌頭在女孩兒手指上的傷口上繞了又繞。
不知道是喜歡這傷口血液的味道,還是喜歡指尖口水的味道,他含著這根甜甜香香的手指,始終沒有放開。
隨著一滴又一滴的水滴般的血液被男孩兒汲取,女孩兒感到自己與男孩兒的聯(lián)系更加強烈,她似乎更加確信了自己和這個壞家伙一定有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
要知道她的一滴寶血流入一名老人體內(nèi),就能補充缺失的全部壽元,兩滴寶血就會讓老人融化,結(jié)出肉胎,立地還嬰。三滴就會讓還嬰的肉胎崩壞,膨脹出大量無法控制的嫩肉。
而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她感覺到她和男孩兒如同兩團(tuán)隨時可以合在一起的水團(tuán),有時你多一點,有時我多一點,但誰多誰少都無不可。
她現(xiàn)在只想讓男孩兒一直含著,讓她持續(xù)感受著自己和男孩兒這種水乳交融、不分彼此的聯(lián)系。
甚至她覺得自己和男孩兒本就是一體。
而這一切除了棺槨里的長生者,沒人能看得到。
……
……
不知是后悔自己下手太重,還是第一次知道后悔,女孩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彈過的男孩兒額頭,想揉一揉那個微不可查的紅印。
庸三爺在老祖神念傳訊后,瞳孔一緊,見兒子嘴巴張開,眉頭異動,以為次子即將殞命,抱著男孩兒,神念全開,施展小挪移,閃至梅園之外。
但一瞬之間,他發(fā)現(xiàn)懷里的兒子仍留在梅園,沖著胖貴婦的方向,叫道:“快救葉兒??!”
胖貴婦雙眼通紅,不顧胎氣,黑色的觸手輕而易舉穿透了男孩兒面前的空氣,卻只看見男孩兒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懸在半空。
天上的夏家兄弟被眼前的詭異一幕震撼,施展最拿手的神通,打向男孩兒周身的空氣。胖貴婦更是火力全開,腳下黑影凝出四只猙獰鬼獸,圍住男孩兒懸浮的軀體。
所有的神通與打擊都穿過了女孩兒的肉體,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男孩兒松開吮吸的手指,正想開口阻止?fàn)幎?,卻見女孩兒面無表情,看向自己的家人,就像看到一群蒼蠅,蜷起中指,而后輕輕一彈。
而后一陣秋風(fēng)吹過。
鬼獸不停掙扎,萎縮成黑點。
神通定在半空,消散成金芒。
爬墻虎與圍墻的白灰一同灑落。
滿地的春草,盡數(shù)成了黃白。
只有一棵病梅樹還是老樣子,黑黝黝的,似乎只是掉了一塊黑皮,露出微白的樹皮。
夏家兄弟受到波及,盡皆嘔血退后,各自損失了十載壽元,只有胖貴婦在庸三爺?shù)谋Wo(hù)下,免受傷害。
直到這一刻,男孩兒才知道女孩兒的彈指究竟有多么恐怖,更隱約認(rèn)為是自己弄哭了女孩兒,才讓她這么生氣,有些內(nèi)疚,但他也并不擔(dān)心大人們的安危,因為他家的大人們都是長生以下的佼佼者。
女孩兒當(dāng)然不知道他的想法,看了看手指,心想著蒼蠅退散,天地一靜,心情大好。
但蒼蠅們似乎不知悔改,她正要繼續(xù)彈指,趕盡殺絕。
“住手!”
感受到夏家眾人受到威脅,山岳般凝重的神念,自祖堂的棺槨中涌出。
一張比梅園更大的棋盤,懸在天空,倒扣下來,降下無數(shù)黑白世界的生靈與島嶼。
棋盤之上,八個星點,各有一尊星宮,沉睡著歷代服侍夏家的外來強者。
最中央的天元棋室,有三百六十顆黑白棋子圍繞,凌駕于棋盤下的山河大川。
黑白二氣化作的老仆站在天元棋室門前,推開木格門,露出三名專心棋局的棋士。
兩位年老的棋士專心對弈,不為所動。
旁觀的年輕棋士突然抬頭,看到女孩兒,卻看不清女孩兒的外貌,認(rèn)為是不能溝通的詭物,只是往棋室外面的三百六十顆星辰一抓,隨即拋出一枚棋子,卻還是禮貌地叫道:“請道友出手吧。”
黑子越旋越大,化作山岳壓下。
山岳落下,威勢摧倒樓閣。
女孩兒彈指以對,竟把山岳定住。
神念對峙之間,沉重威壓讓男孩兒痛得皺起眉頭,但他也看到了女孩兒眉頭的不悅,勉強摸著女孩兒的臉,臨近昏厥地說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弄疼你,真的……對不起……”
男孩兒直至昏迷也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女孩兒,她才會這樣生氣。他卻從來不明白女孩兒心里所渴望的那份聯(lián)系,以及她搶奪自己的理由。
……
……
梅園安靜了。
再沒有一點噪音。
棋盤消失了。
天上沒有一片烏云。
陽光傾瀉而下。
綠油油的草坪,只有兩個人躺在病梅樹下。
一個是男孩兒。
一個是女孩兒。
女孩兒穿上了洋裝,看著男孩兒,像是找到了自己的意義,一言不發(fā),卻又心滿意足。
男孩兒躺在女孩兒的右邊,像是不知發(fā)生過什么一樣醒轉(zhuǎn),摸著女孩兒的臉龐,覺得這個女孩兒長得真好看,想到了一個極好的名字。
“多羅。”
沒有人知道這場棋局究竟誰勝誰負(fù),也沒有人再提過那天發(fā)生的事情。
就連夏家的上一輩人也好像集體失憶一樣,只知梅園有了什么,卻不知梅園發(fā)生過什么。
修行界謠傳是夏家的長生老祖發(fā)現(xiàn)一名山墟逃犯,便祭出傳家寶器,乾坤棋盤,將之鎮(zhèn)殺于梅園。
傳聞山墟囚犯死后,尸氣可導(dǎo)人入魔,梅園自此成為禁地,夏家人更是從梅園四周搬離。
除了夏棲葉以及那些要死的老仆,再沒有人被允許進(jìn)入梅園。
這個規(guī)矩,直到……十二年后的盂蘭盆節(jié),夏棲葉抱著一個單馬尾女人,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才被徹底打破!
“多羅,能不能讓她住上三年?”
多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看到男孩兒懷里的女人,只感到了威脅與緊迫,嗔怒與空虛,好像心被撕裂一樣難受。
她知道自己也終于到了第二次使用女人秘密武器的時候,甚至隱隱覺得,若不再用,自己可能會失去什么。
月光被烏云遮蔽。
點點小雨傾斜。
萬家燈火熄滅。
只有樹枝上的露營燈放光。
她讀過很多男女情感的書。
設(shè)想過無數(shù)畫面。
而今書還在草坪。
眼角一滴晶瑩,毫不費力,自然而然劃下。
一如當(dāng)年,只見淚,不聞聲。
這一次,她哭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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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席子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爸爸從小告訴我,不要輕易信誓旦旦,但除了信誓旦旦,我一無所有,我甚至給不了曾經(jīng)的她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