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如意巷。

　　“大老爺，賞點吃的吧。”

　　一個骨瘦如柴的少年正舉著手里缺了一塊的破碗，臟兮兮的臉上露出笑容，眼睛里滿是祈求。

　　陳守中是這如意巷里幾十個叫花子里的一員，如意巷是長安城四巷之首，有名的銷金窟，這群叫花子就住在城南定安巷的臟水街的破廟里。

　　今天又輪到他出來要飯了，在這個小團體里都是輪流出來要飯的，在這條街還有兩個人在街頭和街尾分別乞討。

　　“滾開，臭叫花子！”

　　被攔住的男人是個富商，挺著大腹便便的肚子，手上還套著個玉扳指。

　　看見一個要飯的都敢攔住自己，頓時怒火中燒，今天諸事不順，連臭要飯的都敢找自己討錢，一腳就把陳守中踹在地上，揚長而去。

　　陳守中在地上滾了兩圈，捂著肚子趴在地上哀嚎，痛的他佝僂起身子，在冰涼的地上縮成一團，過了片刻才算緩過來些。

　　陳守中心里有些委屈，不是因為挨揍，挨揍算是他職業(yè)生涯里經(jīng)常經(jīng)歷的事情，讓他難過的是今天又沒要到飯。

　　看來今天又要挨餓了，陳守中揉著自己的肚子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角落，手里抱著破碗，蹲在地上看著行人發(fā)呆。

　　有時候陳守中也會幻想，要是他也會飛來飛去的武功那該多好，自己和葛二蛋他們就再也不用餓肚子了。

　　這些都是他從隔壁的茶館聽來的，哪個大俠又懲惡除奸，哪個俠盜又偷了什么寶貝。

　　“唉…”

　　陳守中蹲在地上，長長的嘆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感覺成為一代大俠還任重而道遠。

　　陳守中在這里蹲了一天，遇見出門的千金小姐，或者上了年紀的老者，他就會湊到眼前，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他要了這么多年飯，早就掌握了規(guī)律，上述的兩種人經(jīng)常會施舍，這也成為了他的主要目標。

　　“運氣真差！”

　　陳守中嘟囔了一句，天色已經(jīng)有些黑了，今天討到了一個饅頭，從晌午放到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涼了，外面都有些發(fā)硬了。

　　“小中，看我弄到了什么好吃的！”

　　從街尾跑過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長長的頭發(fā)用一根已經(jīng)變了顏色的紅繩系好，手里抱著著個破木桶，木桶把手早已不翼而飛。

　　跑過來的正是陳守中在這個小團體里為數(shù)不多的好朋友葛二蛋。

　　陳守中看著跑過來的葛二蛋，頭發(fā)隨著奔跑上下晃動，這讓他想起了二蛋頭上的紅繩，這是他在城郊村子義莊的死人身上順來的。

　　因為這個，一群小伙伴羨慕了好久，其他人頭發(fā)都是隨便披著的。

　　“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

　　還沒等二蛋跑過來，陳守中就激動的把破碗揣在懷里，趕緊跑過去看看今天的“主食”。

　　“看！會賓樓今天來了個大人物，點了一桌的飯菜，最后都給扔了，我去泔水桶里撈的，厲害吧！”

　　葛二蛋得意洋洋的和自己好朋友炫耀自己的功勞，大概就是說小二趕自己走，一堆的飯菜差點被收泔水的老王頭倒掉之類的。

　　會賓樓是如意巷街尾最大的一家酒樓，平常倒掉的飯菜很多，放在后院的兩個泔水桶每天都是滿的。

　　這里也是他們獲得“主食”的地方，因為討飯是要不到多少東西的，但是守著這兩個泔水桶，經(jīng)常會弄到一大堆的吃的，運氣好的話，一群人還能吃頓飽飯。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吃，靠近木桶下面的部分是不能撈的，因為經(jīng)常不清理，下面是發(fā)餿的。

　　陳守中就吃過這個虧，記得以前實在餓的不行，木桶下面的都被撈出來了，一群人吃完以后上吐下瀉的，第二天出去討飯都沒了力氣。

　　至于這個撈菜的木桶，也是偷的，有一次被店小二追趕，一不小心把把手摔斷了，一群人也不會修，只好當(dāng)了柴火，到現(xiàn)在都只能捧著它。

　　“哇！今天里面有肉哎！”

　　陳守中眼巴巴的盯著木桶里亂七八糟的剩菜，意外的發(fā)現(xiàn)里面有幾片五花肉飄在上面。

　　“都說了今天會賓樓來的是大人物，肉肯定管飽??！”

　　葛二蛋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能拿到肉確實是個很有炫耀意味的事情。

　　兩個人一邊往回走，一邊盯著木桶里的肉流口水，但是兩個人都默契的沒有伸手，不吃獨食，這是規(guī)矩！

　　“二蛋，能不能給我抱一會。”

　　陳守中跟在葛二蛋的后面，聞著味道饞的不行，能近距離多聞一會也是好的。

　　“不行，你力氣小，別弄灑了?！?p>　　二蛋頭搖的像個撥浪鼓，這么重要的東西當(dāng)然是最有力氣的自己才能抱著，萬一灑了巡街的武侯要找麻煩，說不定還會挨上幾板子。

　　陳守中有些失望，看了看自己胸前清晰可見的肋骨，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跟著二蛋亦步亦趨的往回走。

　　“二蛋，小中，你們回來了？”

　　破廟里一群衣衫襤褸的少年或坐或躺，看著推門而入的兩人驚喜不已。

　　“三麻子呢？”

　　陳守中看著聞著香味圍上來的小伙伴問道。

　　三麻子是在街頭討飯的，那里有個饅頭鋪，客人吃剩的饅頭渣子和小碎塊三麻子就撿起來收好，老板也不會多說什么，這個小乞丐從來不亂動，也就由得他去。

　　那里也是個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但是陳守中掃視了一圈，現(xiàn)在天都快黑了，正常情況他早就應(yīng)該回來了。

　　“中哥兒，我們也不知道，菜可以吃了嗎？”

　　一個站在木桶前面的小孩正流著口水，嘴里還嘬著自己的手指頭。

　　這個小孩子是陳守中在街邊撿的，他是天生的瘸子，比這群人年紀都小，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弟，反正也沒有名字，怎么順口怎么叫。

　　“還不能吃，三麻子不回來誰都不許動！”

　　陳守中看了一眼大家，支使著二蛋把木桶放起來，一群人出去找人去了。

　　二十多個小乞丐一下子就散布到如意巷的每個地方，陳守中看了眼天色，有些著急的在陰暗處翻找。

　　“中哥兒，找到了，三麻子被人打了?！?p>　　跑過來報信的是跑的最快的癩子，陳守中趕緊停下來，吆喝著大伙把人抬回去。

　　乞丐挨揍是常事，有時候觸了霉頭，被打死的都有，死了的就往亂葬崗一扔，還有一口氣的就帶回去，給弄點油水大的吃的，活不活的下來看的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