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昊王在走,圣傳音在飛,它一步步,把早已困倦的昊王帶入嵬名國,禿蘭山上盤涼洞,一派祥和,杳無人煙。
“不是這兒。”昊王連連搖頭,對圣傳音白了一眼,“我們來晚了,看樣子,她走了?!?p> 外人的闖入,又驚醒了山怪,他一呼一吸,引起昊王警惕。
“我們快走。”他說。說走就走,揣著圣傳音,縱身滑下山坡,一步步,到山腳,掠過嵬名王宮。到處翻新,不像初見,掩藏了腥風(fēng)。
他不作停留,只在城中停留。他拋一張白布,將圣傳音置于囊中,沿途問路,打聽到最近的客舍。
最后一間房,寫明丁字第十,卻岔在第八、第九中。
昊王徑撲上床,卻忘了懷中的圣傳音,它疼得哭了,散發(fā)出滾燙的藍(lán)光,昊王應(yīng)聲而落,只好在地上打鋪,任圣傳音在床上翻滾,慰藉它的傷心。
此情此景,使他想起高州初來乍到,眷戀起了紅芰、劉瑤,不知可好。
人定、雞鳴兩時分,圣傳音漸漸睡熟,但昊王睡得不深,門悄悄開,昊王這才想起,進(jìn)門未關(guān),他慢慢睜眼,輕輕地轉(zhuǎn)過身去,在朦朧夜色中,看得出是個男子,解衣寬帶,袒露半身,健實的肌肉、飽滿的胸肌,連他這個男人,也看得如癡如醉。然而敵友不分,昊王選擇了不動聲色,悄悄做著準(zhǔn)備。
困倦的男子,居然無意識中躍過了地上的昊王,也是直接撲在床上,壓哭了圣傳音,又發(fā)出滾燙的藍(lán)光,男子一面疼得大喊大叫:“什么東西,在我的房里?”一面推掌,奮起洶洶的光,猛見地上躺著男人,嚇得癱到床上。
昊王拍地而起,蓄勢待發(fā),男子也是火冒三丈,又要穿衣裳,又有拳腳相加,而后打翻桌椅,沖開房門,撞斷欄桿。男子踢腳,昊王平身而躲,昊王橫掃一腿,男子翻身而躲,一個出拳、一個出掌,在中庭爆發(fā)龍與虎的威力。
“昊王!”驚醒的花月,在四樓上興奮地一喊,和血循一塊,提著裙擺,匆匆下樓。分心的昊王被一掌打臉,被男人壓在身下,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蒲牢,蒲牢也松開他,抱歉地喊著“昊王”。
花月來了,立即擁上他的懷中,高高地抬起腳,哭啞了聲音:“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
“我到了雄京,放出圣傳音……才終于找到了你?!标煌跤昧Ьo了,悵然若失又酣暢淋漓,他也哭得傷心欲絕。
草樹猶未,涂一抹一抹的月色,活脫脫是個魅;樓欄輕巧,雕花刻畫,用料石墊底、杉木為墻,木色的漆刷出條條紋路。星星點點的房火,又熄了,靜悄悄的地上,蒲牢、血循像不速之客,默然良久。
“我怕圣傳音回來找不到,特地找了家客棧住下,哪兒也不敢去……哪兒也不敢去……”花月重復(fù)著話,輕輕推開了昊王的懷抱。
“圣傳音笨……”昊王提著跟他出門,一臉不悅的圣傳音,接著說,“我跟它到嵬名,怕又成無頭蒼蠅,所以想歇歇腳,再尋你?!?p> “沒想到……”異口同聲的三個字,帶著含情脈脈的四目相對,詮釋了心有靈犀。昊王又?jǐn)埶霊?,感嘆道:“找著你了,什么都好了?!?p> 蒲牢咳了一聲,讓差點擁吻的愛人迅速分離,把手難為情地放下,他卻不好意思了,急于解釋:“天涼了,可能受了寒?!?p> 昊王卻朝他走近,推他一掌,說:“你走錯房間,反倒打我一巴掌?!?p> 蒲牢懵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呵呵大笑:“怪這店,我住丁九房,誰知前頭岔了間,老是走錯,你來之前,還天天被罵。”
“罵你流氓?”昊王笑了,蒲牢一言岔開話頭,說:“既然找著了,我們該考慮下今后的打算……”
“負(fù)天鰲?”
點點頭。
?。ǘ?p> 萬朝窟中,冰冷的水,滴在墨綠的苔蘚上,山的罅隙,爬進(jìn)爬出的蟲,地面的水,浮起油脂、腥味,略帶血絲的骨頭和干裂的骷髏重了一角,彼岸花從骨殖的縫中、洞中鉆出、綻放通紅。
龍王抱拳施禮,魔君笑臉相迎,同他耳語,再彎腰拜負(fù)天鰲,告之他:“大魔王,事情已經(jīng)交待,龍王這就去安排!”
“我?guī)讜r說了……?”龍王大惑不解地看他,吼出了幾個字眼,慢慢失了威勢,魔君轉(zhuǎn)而嚴(yán)肅起來,質(zhì)問他:“天帝的圣旨、大魔王的圣諭,你敢不快些?”
龍王瞥了一眼魔君,看萬朝窟中沒有絲毫動靜,便朝它下腰,拱手,回了個“是”字。
魔君睥睨他,把他扶起,卻語含不敬:“囚牛殿下,請回吧!”
龍王滿懷憤懣地去,魔君盯著背影,幾分得意,被黑煙繚繞喚來,垂腰向負(fù)天鰲作揖。
它說:“而后大小事,你看著辦,酌情稟報,孤好潛心修煉?!?p> “不敢不敢……”魔君誠誠懇懇。
負(fù)天鰲推出一陣黑風(fēng),把魔君扇到巖上,風(fēng)煙幻手,扼住了他的脖頸,一絲一縷的煙霧猛烈鞭打他,傳出負(fù)天鰲的話:“本王叫你,你敢不從?”
魔君落地,趴伏著連連說是。
“退下!”
他連滾帶爬地去了人間,散開魔兵,到處強(qiáng)人所難——要說出神仙下落,有人回一句:“找神仙不上天去?”被激怒的魔兵一刀了結(jié)。
龍王求神拜佛,虔誠得像個善男,卻在慈難寺前吃了閉門羹。他尚存仙性,所以能看出方丈的仙風(fēng)道骨,心中已有結(jié)論。卻在這時,魔君跑來,向他討要消息,囚牛不給,他便搬出負(fù)天鰲,抬出天帝,說什么“大魔王讓我總攬萬機(jī),你要也聽”之類的話,氣得囚牛暗暗吞咽升騰的氣,但是他權(quán)衡之后,還是不情愿地向魔君行拜,用手指了指慈難寺的門面,魔君扭頭看,威儀的廟宇鐘磬正鳴。
他捋捋髭鬚,向龍王道一聲“辛苦”,奮袖而去。
剩下囚牛,破口大罵:“狐假虎威!”
他沒有轉(zhuǎn)身就走,而是在寺廟周遭慢慢走著??此碌膶拸V、宏偉,一磚一瓦,都鋪上琉璃,尖頂高脊,憩了垂獸、跑獸;高大、秀頎的樹木,向院落敞開普渡的懷抱;梵音裊裊、仙氣緲緲。
只是被神力所佑,無法從天而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