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杰手中單薄的葉片驟然摔落,右手懸在半空,那一小碗嬴漣殤的鮮血,直直擱在他面前。“你,這血……”他連聲音都似蓮花迎風,鮮橘染霜般顫抖起來,而李離非卻說:“可就這么一點,這是她自愿給的,你愛要不要。她的血在你看來,有林小姐的命重嗎?”
“與你無關(guān)!”聞人杰被他問的氣急,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實話,究竟是什么,只能不答。林芙吟卻搶先幾步上來,將那碗鮮血一把奪下,“咕咚咕咚”一氣灌了下去,又狠狠將碗砸在地上:“那惡賊的血,憑什么不喝!”抬手用手背“嘩”一聲抹了嘴唇,立在那里。
“聞人少俠,嬴漣殤為你做的,也不可說不多了。為了后秦,她愿以美人救江山,用身體換我的支持,”李離非借自己T恤擦著手,他今日穿的只在肩袖接縫處有一圈黑色,其余盡是純白,“你也別太過分了,她不論你是多低賤的殺手,都一直支持你,無論后秦國力如何衰微,都一心維持支撐,她就是這樣的人啊,除了追隨自己的心,別無所求。”
李離非如此嘆息,聞人杰沉默,林冽正欲說話,卻聽芙吟呼喊道:“痛!好痛!”就見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躺倒在木榻上,眼看著冷汗滴下來。聞人杰正待上前攙扶,就見谷瑜一從外面進來,莫瞭倩隨后喊著:“喂!你們!妖血可不能亂喝!”
“什么,已經(jīng)喝了?”莫瞭倩將紫衣輕抖,言語翩然靈動,“哎,妖血也是能隨便亂喝的?這妖血本來就帶毒,也是妖族自衛(wèi)的一種方式,再加之嬴漣殤最近習練‘挾天’,雖說是上古第一神功,天下無雙,但那內(nèi)勁里也有幾分邪毒,你喝了,不中毒就怪了。”
聞人杰冷笑:“好,就算我們都不知道,她嬴漣殤不會不知道吧?有意放血給林小姐喝,她是什么用意?”嬴漣殤行為略有不當,立即就會激起他的怒火,起身就尋她去,卻正在門口碰上。她已換了女裝,比往日更是不同,遙遙立于晚風中,莫名的悲愁。
嬴漣殤穿純白抹胸小上衣,那水色嵌紫紋飄帶,繞過瓷頸與纖腰,在胸前交叉,越發(fā)顯的上身單薄,下身也換了水色貼身長裙,班駁的紫紋如星光撒下。她手中挽著只柳條編的花籃,翠葉依依,鮮花在其中交纏點綴。她一個人,就把這人間化作了仙境。
“解藥!”聞人杰張口就要藥,嬴漣殤道:“我把血給了你,讓你救人,你還向我要解藥?”他也不肯認輸:“有沒有毒,你自己不知道嗎?你為害我,做了多少不理智的行為?”
“我不理智,但我心甘情愿不理智的,我認了?!辟鴿i殤那雙俊目,從上到下將他打量一遍,“我沒有藥,也沒想害她。就算害,那也是應該的,你一個朋友,在我心中的分量,還不配與我的后秦國相提并論!”聞人杰指著她:“好,那就等著我收拾你!”
嬴漣殤不服:“好啊,你可別忘了!”聞人杰不予理會,抽身回去,給了林芙吟些暫緩毒性的藥物,又向李離非說:“楚城就在滿河國,懷陽城中,是你的封地,你快去想辦法?,F(xiàn)在到天亮還很久,不知道芙吟能不能支持下去?!彼季S清晰冷靜,毫不見方才的浮躁。
李離非也只尋來了些補藥,可壓抑毒性,卻不能解毒。一直挨到次日清晨,眾正道又在擂臺上擺起威風,準備奪取名望地位。聞人杰抓著換回男裝的嬴漣殤,一直拖到臺上。他想起上次這般對待她,還是在將她封印步月塔中時,一時思緒萬千,眼皮上被她弄傷之處仿佛還未愈合,只想讓她再碰一碰自己的眼睛?!案魑唬野堰@妖人帶來了!”
“他還沒死?要懲戒他,好啊,好?。 闭酪娧耸軕?,雖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卻都歡欣鼓舞。“各位聽好,她昨日居然又施計害人,其中過程,我不贅述?,F(xiàn)在,后秦國兩件國寶,玉璽、太阿,全在她手上,你們?nèi)羰悄鼙瞥鏊慕馑?,我可以讓你們分享此二寶。除非她交出藥,否則我就把她扔到你們手上,任你們處置。你們愿意不愿意?”
臺下叫好聲一片,就有幾名年少的弟子,要沖上臺來逼問嬴漣殤?!皠e想!我沒害她,我不想傷你!”嬴漣殤喊道:“哪怕我殺了一萬人,這一萬零一人,就一定是我殺的嗎?我不會下毒,我沒有惡意,我是清白的!”說著,她抓過一只暖場表演用來盛錢的碗,又舉起劍道:“聞人杰,你可以割破我的血管,取血,讓我自己喝下去,看看會不會有毒!”
聞人杰早知道嬴漣殤不會就這么服輸,但知道她昨日才墜崖重傷,是靠神藥才吊回了命,又取了一碗血欲救芙吟,身體哪再經(jīng)得起折磨?他心中最放不下的,是不知嬴漣殤這妖血劇毒,她自己喝了,究竟會不會有事,他只想要解藥,一絲傷她的心也沒有。
“算了,看你受過傷,這次饒了你!”聞人杰將那碗踢開,手一松,嬴漣殤踉蹌著摔倒。眾派見妖人未受嚴懲,很是不快,喊道:“別放他,快把寶物交出來!”
“交便交!”嬴漣殤將自己的佩劍太阿扯下,連同上頭墜的玉璽,一并扔給聞人杰:“你不是喜歡這個嗎,還你!”聞人杰仿佛受了很大侮辱:“你用這個來賄賂我嗎?記得嗎,第一次見面,我就敢扔玉璽,現(xiàn)在我還是要說,若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還是會拒絕?!?p> 嬴漣殤揚著眉:“就算你要拒絕,我也偏偏要給你。我用我的五百次追逐,換你的一次拒絕。我明白你,我知道你怎么想?!彼欢ㄒ孟恼Z言,將聞人杰逼的無路可退,正是悄然無言時,忽然聽臺下有油腔滑調(diào)的聲音:“聞人少俠,恭喜啊!”
回頭看去,原來是磨山派高輩弟子,算的上年長位重:“聞人少俠,這寶物,你既然失而復得,而你和嬴公子都是答應過我們的,說讓我們分享這圣物的好處,現(xiàn)在,交出來吧!”此言說出,臺下那名門正派,都是又妒又羨,眼睛如稻草人望蜻蜓一般,綠的和狼似的。
聞人杰,陷入絕大困境。交不行,不交也不行,交,那是輔佐邪派,助紂為虐,嬴漣殤及任何朋友,都不會答應。不交,那是不尊師門,叛逆同僚。“別得意!”聞人杰罵道,“你想逼我走獨木橋嗎?我偏走陽關(guān)道,還要把你們這些人都趕下去,你們不配與我同路!”
臺下眾人見他叛逆囂張,又欲開罵時,卻見一白衣人躍上臺來,竟是李離非。他們早知道這雍王世子,野心大,本領(lǐng)更大,懷陽城原本是帝君控制的首都,卻被他占去,成了他的封地。此人殺人如梳頭,打仗如洗臉,治理政務更不在話下,名聲遠播,威震天下。
“各位,抱歉了?!彼@聲道歉,更把那各派人士,嚇得縮了脖子?!案魑唬癍t、寶劍,你們奪來有什么用?你們又不能當皇帝。這樣吧,我和聞人少俠開個價碼,這事就這樣,結(jié)了,結(jié)了。再說,這兩樣東西原本是王爺給嬴公子的,”說到王爺、公子二詞,他向嬴漣殤閃了兩下眼,“嬴公子自然想永遠保留,也一直和聞人少俠締結(jié)友好關(guān)系吧?”
“我不渴望永遠、多年、明年、明天,只要有一秒,都是我的幸運?!辟鴿i殤站了起來,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桀驁飛揚的背影?!澳恪甭勅私茏罱K沒有讓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