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樓本身不算極高,但它卻是依山而立,從嬴漣殤所在處到山腳,足以摔的人血肉如泥?!澳愀墒裁??你為他們說話?你從來不威脅我,不玩這種把戲,今天怎么了?”
聞人杰以為嬴漣殤完全忘了自己,才有如此舉動,想讓她恢復(fù)記憶。而嬴漣殤卻是語氣沉穩(wěn),沒帶一絲哭腔,卻講出絲絲怒意與脅迫:“是的,小魔頭,我沒忘記你。古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還要說一句,民吾民以及人之民。后秦雖小,但我一向把全天下,都看作始皇帝的子孫,我不愿意他們收到清剿,特別是你的清剿!”
眾正派如同見到天神,向這他們一貫鄙視、意欲殺滅的狐妖下拜:“求你,求你保住我們!”嬴漣殤明白,這只是暫時的,如果軍隊(duì)不復(fù)存在,他們又要上來殺自己?!奥勅私?,讓他們走,回到各自的門派去,不要再在楚城糾纏。你若不信,我先殺一個人!”
說罷,她站上窗臺,抓住楚天樓一名守衛(wèi),一掌蓋去,那人頓時斃命?!扳枘嫖?,就是這個下場!所有門派,還不打包走人!”嬴漣殤見眾人誰也不敢動,那軍隊(duì)中的槍手、劍客呆在當(dāng)?shù)?,不知該進(jìn)還是該退,又說:“好!我就讓你們看看,我能殺多少人!”
殺一人而救萬人,嬴漣殤是做這類戰(zhàn)爭買賣的高手。她回頭又要去找活口,卻將剛才殺的人一把提起,兩指一彈,那人居然活了過來。嬴漣殤看著他的姓名牌:“你叫張如迦?好,我剛才沒有殺你,是給你個機(jī)會,你聽不聽我吩咐?快說!”
“聽,聽!”張如迦不過是個在楚天樓守樓的小弟子,起死回生后,自然感激不盡?!澳呛茫@楚天樓三樓,就是為各位老前輩準(zhǔn)備的棺材,我把你裝進(jìn)棺材,扔下去,你帶著我的信,去找李離非,讓他收兵,所有的事,我擔(dān)著!聽明白沒有,快答應(yīng)我!”
“明白,明白!”張如迦接過嬴漣殤所給信物,她自己的一根長發(fā),乖乖睡進(jìn)棺材里,嬴漣殤將那棺材從三樓窗口,往山的另一端踢出:“你們看著,這是第一個,若不退兵,我還有的殺!”其實(shí)她在棺材中暗注內(nèi)勁,它離開眾人視線后,會緩慢降落,里頭的人不受傷。
眾正道見她決心救自己,膽子也大了起來,有青年弟子道:“我們?nèi)艘膊簧伲怀蕴?,不如殺出去,還能活命!”各派群情激奮,刀劍紛紛出鞘,“殺出去!殺出去!”嬴漣殤又是一聲冷哼:“生殺大權(quán)在我手上。你們要是想動,不要命的盡管殺!”
正派聽她如此,怕真惹怒了她這狐妖,全退了回去。嬴漣殤將被縛在椅子上的溫暖卿,拖到窗前:“聞人杰,看到?jīng)]有?你和她的婚約還在,你不想讓自己連新娘都沒娶到,就變成鰥夫吧!”她盡力爭取拖延時間,拖到李離非答應(yīng)退兵,現(xiàn)在只要不發(fā)生沖突就好。
她一眼望見聞人杰身邊的林芙吟,悄悄對溫暖卿道:“現(xiàn)在局勢可對你不利。我作為聞人杰的兄弟呢,自然是你嫁給他,對我比較有利。我何不一箭雙雕,借這個機(jī)會,除掉我的政敵,你的情敵呢?”說完,挾著溫暖卿,慢慢走下楚天樓來。
“各位,她也算是正道弟子,又是后秦國郡主,身份比你們可高貴的多,若是我萬一殺了她,你們在后秦國皇帝面前,不好交代的吧。所以我勸各位,還是別動!”嬴漣殤說著,越過兵陣,撥開圍堵的秦俑,來到聞人杰面前:“怎么,我們談一談吧?”
聞人杰已氣的面色青紫,他要為嬴漣殤向正道復(fù)仇,而最得意的時候,居然是她堵的自己進(jìn)退不得!“好,各派掌門隨我來,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把這些全部說清楚。各兵種現(xiàn)在將他們圍緊,不要亂動,等我回來宣布結(jié)果。嬴漣殤,跟我走!”
聞人杰攜林芙吟,而嬴漣殤將劍抵在溫暖卿的喉嚨,身后是共五十四個大小門派掌門。他將所有人引進(jìn)楚城,帶到苦海崖邊:“這里清凈。嬴漣殤,你縱橫天下,王者之心,但我不過江湖閑雜,我要報(bào)復(fù)就報(bào)復(fù)。對你來說,你一個人就是天下,而對我來說,天下不過就是我一個人!你有什么要求,說,但不要像剛才那樣,騙的我不明白?!?p> “知道嗎?有些事情,過后才明白,比一輩子都不明白,還要痛苦。”嬴漣殤望著遠(yuǎn)方,白云映照輝煌陽光,卻白的像雪一樣冷。她努力去看那白云之外,好像沒聽見他的話,自顧自講道:“溫暖卿和林芙吟,你不可能享齊人之福,選一個,然后殺了另一個?!?p> “你又要他殺我!”林芙吟如初生的小母豹一般被激怒了?!百鴿i殤,我不管你什么天下,我不管你什么國家,只要你再敢提殺人,再敢逼聞人杰殺我,我讓你好看!”
嬴漣殤傲慢問道:“你要我看什么呢?小魔頭,你說呢,你要是一時激奮殺了他們,這個世界所有江湖人都不會饒你。”這也是嬴漣殤的心里話,她阻攔他報(bào)復(fù),也更是為了他。
“這個世界追索我、滅絕我,我不會逃,我會回頭給它一槍!”聞人杰誓死不會服輸?shù)模鴿i殤勒緊了溫暖卿,最后一次向他示警,命令道:“殺了林芙吟!”
“大不了同歸于盡!”林芙吟居然拔出佩劍,向嬴漣殤沖了過來,溫暖卿呼喊一聲“不好”,卻又沒有兵器,只得伸手去擋,嬴漣殤絕沒料到這一點(diǎn),待她再舉劍相向時,已經(jīng)晚了:林芙吟的劍劃去,讓溫暖卿的鮮血迸流,而她自己也被嬴漣殤擊中。
一劍過去,聞人杰身邊的兩個姑娘,都受了重創(chuàng)?!斑€愣著等死嗎?你們這些自稱高手的人,還不上來給她們療傷?”聞人杰一聲令下,那五十多掌門蜂擁而上,點(diǎn)穴、按壓、止血,混亂非常,而他自己,卻對著嬴漣殤笑了:“好啊,這些都是你的成果?!?p> 這微笑,任是一個人看了,都要不寒而栗?!澳悴皇窃敢馓鴨??若是你要我不殺他們,好,這里就是苦海崖,你跳下去,我就服你,我就放過他們。你不敢嗎?”
“我明白。我什么話也沒有。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明白了,悟就是無,就仿佛愛的人,了解了,就失去了。”他們的對話,讓所有慌張治療的掌門,都停下工作,抬頭望著嬴漣殤,聽她說:“也許我們之間,區(qū)別就在這里,弱者會轉(zhuǎn)身,會往后走,而強(qiáng)者,只會偶爾回頭?!?p> “是,弱者樂水,愚者樂山,莽者樂火,對于真正的強(qiáng)者,金木水火土,不過腳下骨。你,嬴漣殤,嬴公主,也是其中之一。跳下去,我就答應(yīng)你?!甭勅私芩圃诿睢?p> 嬴漣殤點(diǎn)頭:“好。不過,在我去后,你可以做一切,只有一件事,別危害后秦國,我摯愛的祖國。你無論是在廟堂,還是江湖,請你盡力照看這個國家,它雖然微小,但也偉大。”聞人杰嘲笑:“到現(xiàn)在,你快被我逼死了,居然還求我,你還敢信任我?”
嬴漣殤鄭重點(diǎn)頭:“我敢。是你讓我有勇氣的,我知道你,我懂你。”她踉蹌著走到山崖邊:“真深,一躍而下,永無憂愁。小魔頭,我看不到你成親了,看不到你成就大業(yè),看不到你獨(dú)步江湖了,但是我可以在遙遠(yuǎn)星空,看你走完一生。小魔頭,再見?!?p> 她含笑說完一切,一步跨出山崖外,人們最后只能看見她紫色長發(fā),似許多結(jié)在一起的流星,愴然劃去。若不是再回首已百年身,怎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
聞人杰滿意地看她跳下,回頭道:“各位,別得意。我可沒有答應(yīng)她,不殺你們。我連她都能殺,難道還不敢動你們嗎?你們,所有人,一個一個來,喂飽我的劍。”眾掌門已是絕望:“你!你不怕你遺臭萬年?你殺我們,就不怕我們先剁了你這兩個姑娘?”
“她們?我管不了。我連嬴漣殤都敢殺,還怕你殺她們?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載的動我所有愛恨的人,不在了,難道你們還不明白,我會怎么做?”掌門正要張口大罵,林芙吟與溫暖卿喊著“聞人少俠!”“杰哥哥!”就要撲上來,卻見他往山崖外縱身一躍,紅披風(fēng)在風(fēng)中一瞬閃過,隨他落了下去!誰也沒有抓住,他如隕星一般,隨她而去。
正午之時,山高霧淡,云游碧空,但那云卻異樣濃重,滴出來的卻不是雨,而是血。聞人杰摔落苦海??嗪2⒎呛?,而那土地卻綿軟如云,人摔上去,有些痛,卻不會有大礙。這是他被人追索,嬴漣殤讓他順著繩索下去躲避時,發(fā)現(xiàn)的。他沒有死。
“嬴公主!”他想爬起來尋找,身體雖不痛,卻如中了軟骨粉一般無力,努力幾次,站不起來,居然倒在苦海泥土上,昏昏睡去。“小魔頭,小魔頭,快乘上流星追我啊?!辟鴿i殤在那里說。“???現(xiàn)在沒有流星啊!大白天的,別做夢了,好好睡?!甭勅私苊悦院?。
“嗯,那你要記得,在老地方找我……”嬴漣殤說完,展開雙臂,向太陽飛去,他想抓,卻無論如何也抓不到,眼看著那水色的影子從指縫溜走,化作一片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