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你們?nèi)グ雅w收拾出來，清掃干凈，我搬過去住。姹紫，你們也把小姐的東西整理一下，明天就搬到這上房來。”蘭心訝然道：“姑婆，這是什么意思啊？”“你聽我說，蘭家如今就你我二人。我之所以住這兒，是蘭家別無他人主事，可到底沒那本事，以致家里搞的一塌糊涂。你年紀雖小，卻有手段有能力當家作主。蘭家后繼有人，我高興。自今日起，蘭家內(nèi)外由你當家，全權掌理。蘭家祖宗百年基業(yè)就交托給你了。你理所當然要搬過來住。我虔心禮佛，要的是安靜，最怕吵鬧，去住暖閣是最好不過的。家下什么事都依你，這事你得聽我的。姹紫，還不去辦？”蘭心屈膝跪下道：“此事萬萬不妥。”“有何不可？”“孫兒今天發(fā)做了家下仆婢，姑婆立即搬走，下面的人會怎么說？”“怎么說？”“說孫兒為了爭權奪利，把姑婆逼走了。這不敬不孝的罪名，我得背上一輩子，外面的人以訛傳訛，三人成虎，更不知道還會說成什么樣。人言可畏，眾口鑠金，我也不用活了。姑婆這是要逼死我嗎？”蘭澤被唬得一怔一怔的，半晌才道：“好好好，此事暫時擱置，以后再說，你快起來?！薄爸x姑婆憐惜?！薄澳菚簳r一切照舊，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p> 蘭心已經(jīng)查看過內(nèi)院各處，命煙雨清露二人，率領內(nèi)院中剩余的十婢，去清理灑掃內(nèi)院各處房舍，蘭樓已經(jīng)清理過了，書房院不用他們?nèi)ス?。主要也就是蘭軒，蘭榭，暖閣，還有主院及西廂下人房。所有家具，書籍，字畫，古玩，玉器，擺件等貴重物品全部登記入賬。重要東西入庫收存，其余價值一般的衣，食，物品統(tǒng)一封存，無太大價值，或不耐保存的東西，暫時放一處，再行打算。另外，要找人來將各處粉飾修整，以掩飾過去的痕跡。尤其是蘭軒。等這些事情辦好，再安排那十婢的工作范圍。
蘭心則帶著姹紫滴翠，去了中庭?，F(xiàn)在不過申時三刻，所有工人都應該忙著做事，還不到下班離去的時間。不僅是他，包括各處管事與查賬的人皆隨行，香雪飛霜也不例外。蘭心不過拘了他們一日一夜，內(nèi)外已經(jīng)有很多人都按捺不住了，中庭柜上看似一如往常般平靜，實則暗濤洶涌。蘭心且不問賬目，先拿了家人與工人名冊中庭點卯。命中庭所有人都匯聚于工人住處，姹紫叫到誰，有人應名，出列，站到一邊去。無人應名的，當場查問去向，記錄下來，候本人回來，再行對照。如果是為公事出去的，且對照無誤者留下。有假的，為他答話擔保的一并攆逐。不是被主子或者領頭的派出去公干的，直接劃去名字。
場中還剩下十幾個，既沒有他的名字，又實實在在有其人的。蘭心上前盤查，若有兩個以上的人證明，此人確實在蘭家做過一個月以上的實事，可把名字補上冊。他在此斷斷續(xù)續(xù)也混了兩三年，該見過的人大多都見過，想糊弄他也不容易。其他人，要么是閑雜之人，要么是家中人的下人親友。
蘭心揚聲道：“人在現(xiàn)場，卻不是在此做事的人，立即遣送出去，是誰的人，誰跟著一起走。凡是名冊上有，而點卯不在，又不是為公事被派遣出去的人，此從此刻起，不再是蘭家的人。在此領薪俸，而名冊上沒有的人，都是管事之類的親友仆從，這些沾親帶故，有裙帶關系的人，全部清退。這些人是誰領進來的，同樣清退。還有負責中庭門禁的人，有虧職守，逐出蘭家，永不錄用。請賬房給受牽連而清退的人，清算工錢，天黑之前，必須完成?！?p> 蘭心宣布了這三條，就已經(jīng)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人群之中立刻沸騰起來。蘭心環(huán)顧眾人道：“這是蘭家的香料作坊，不是任人出入的放牛場。守不了蘭家規(guī)矩的人，全部可以出去，歡送，不留?！边@話說的極硬。
別人見他那有點水潑不進的意思，忙向姹紫求告。他畢竟是管著中庭多年的大丫頭，與他們許多人都很熟，在主子面前，也是極有體面的。姹紫低低道：“主子，吃空餉的確實討厭，退賠也就是了。有這個能力吃空餉的，在這兒也都是重要的人。一下子都攆逐出去了，這邊可能就缺人手使喚了。帶人進來的，可能也只是偶爾的失誤，以后不犯就是了。主子盡管重重地責罰他們，人還是留著用吧。負責門禁的人確實是不稱職。卻是家下的老人，無處可去。懇請主子垂憐。”蘭心嘆息一聲道：“姹紫，應了你，違了我的本意，不應你，又駁了你的面子，你說我該怎么辦呢？”姹紫跪下道：“請主子責罰?！碧m心半晌才道：“好，我給你這個面子。但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是。謝主子恩典?！碧m心親手扶起她，道：“姹紫一心一意為你們求情，我也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受他人牽連的人，如果一定要留下，就先去領二十竹杖。至于門禁，玩忽職守，賞五十竹杖，貶為雜役。你們最好記住教訓，該退賠的退賠，該趕人的趕人，永遠不要再犯。否則，天王老子來說情也沒用了?！北娙宋ㄎǚQ諾。當場搬凳子，打板子。這是蘭心對中庭的下馬威。
他不是不知道，把那些熟練的老人都趕出去了，事情沒法做。也清楚的知道，有本事吃空餉的人，都是有權有勢的人?？伤仨氝@么做。現(xiàn)在是蘭家最困難最缺錢的時候，他一開始卻沒有提出退賠，而是直接趕人。就是要讓他們讓姹紫說情的。既是賣姹紫一個面子，讓她施恩于人，也是堵了他的口，以后有事，也沒法再替別人開口求情。把話說在前面，別人以后也沒法再因這些事來為難他。他必須掌握主動權，既然想留下就得依他的規(guī)矩來。不僅要退賠，還要挨板子。這些人或許沒把錢太放在眼里，對他們而言，面子才是最重要的。挨板子，削了他們的面子，以后還能安分些。不然個個倚老賣老，她小小年紀哪里使喚的動？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這既是立規(guī)矩，也是他作為主子立威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