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秀也動了氣,反問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在玩才荒廢了功課?他是巫山弟子,功夫不能一日不練。蘭家偌大家業(y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是他一個人在操持,諸事煩雜,丫頭來問我,我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想幫他也幫不了,虧得他事事周全打理妥當,連咱們的一飲一食,穿的用的都費盡了心思,小小年紀,難為他能支應的下來。你是得意忘形,他這幾天可沒閑著。前段時間被你逼的太緊,積下了不少的事要料理,他不過是抽空把那些事都處理利索了,又犯了什么王法?值得你大動肝火,下這么重的手?你就看不到他這幾日為瑪雅添置了多少東西,做了多少事?”甄世杰不跟他斗嘴,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是他對蘭心太苛刻了,投降道:“好,好,是我錯怪他了,我不該打她,我跟他道歉。”蘭秀消了氣,道:“也不是,他沒學好,該打,我不是不讓師兄責罰他,可師兄下手就不能輕點?”“是我一時氣惱,沒把住分寸,不過小懲大誡,以懲為教,警醒他一下,有益無害。”“他從來都是從容淡定,優(yōu)雅嬌貴,清風明月式的人物,剛才卻完全失態(tài)了,哭的慘兮兮的……”“我沒多打,最多……四十下?!薄澳阍跉忸^上,將全力去打,下手多狠?她一個嬌弱女兒家,哪里受得了?一看就是個沒挨過打的孩子?!?p> 甄世杰沉吟道:“他還真像是個從沒挨過打的孩子。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在父母的打罵聲中成長起來的?再懂事的孩子,也有讓父母氣得發(fā)狂的時候,誰小時候沒受過家法呀?她從小不在父母身邊,跟著師傅師兄長大,學文習武,膝前受教,居然沒挨過板子?想那葉澤同對她是極好的。”“葉掌門撫養(yǎng)他長大,把她視如己出,寵愛有加,若是像師兄一樣,不知體恤,嬌嬌柔柔的女兒家,在家法下輾轉(zhuǎn)十多年,恐怕連骨頭渣滓都不會剩下了。姨甥還不及非親非故的外人憐惜。”“說到底,你還是替心兒抱打不平。他沒有異議,你倒嘮叨個不住?!薄八驳酶矣挟愖h啊。可憐的孩子,失去怙恃,無人依靠,我不心疼誰心疼?你嗎?”“你這樣子寵著她,以后我可不敢管了。”“他那樣求你教他,你到端起架子來?”“不是怕惹你不開心嗎?”甄世杰微微輕嘆道:“我以為他挨了打,以后就離醫(yī)藥遠遠的了,沒想到她還要學,也是難得了。”“今天二十五了,馬上就過新年了?!薄盎蛟S真的是我太過苛責了。你去看看他。學習是一回事,可別傷了身子?!?p> 晚飯時,他們一向都是一起用餐的,蘭心也不能不到。見到幾位長輩,臉色就有些發(fā)白,仍恭恭敬敬躬身問安,請他們吃飯。候他們?nèi)胂?,甄世杰見他目光躲閃著不敢看他,神情畏怯,懼怕,也甚是心疼,只是不想縱著他,也不理會。只向蘭秀瑪雅道:“吃飯?!睆阶宰耍瑒涌?。蘭心也側(cè)身入席。他一雙手腫的跟饅頭似的,不敢見人,猶豫著要不要拿筷子,索性就此退席,不吃也罷,又怕拂了長輩的興致,一抬頭,便碰上姨父的目光,一時躲也不是,也不敢退席,隱忍的拾起了筷子。幸好右手只挨了幾下,若跟左手一樣,怕是連筷子都拿不住了,也不敢去夾菜,只勉強扒了口飯,眼圈就紅了,似乎帶著幾分委屈,幾分隱忍的模樣,可愛可憐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蘭秀心疼,瞪了丈夫一眼,卻為侄女夾菜,囑咐他多吃點?,斞乓裁χ鵀樗?,倒把甄世杰晾著沒人理了。他也不惱,由著他們?nèi)ァ?p> 甄世杰查過蘭心的功課,回到蘭樓,聽里面蘭秀瑪雅說話。聽瑪雅道:“爺好狠,把表妹打成那樣。我要惹惱了他,爺會不會也打我啊?”蘭秀肯定的聲音道:“不會。心兒是他的弟子,又是功課沒學好,才會被他打手心。你是什么身份?他怎么會打你?”瑪雅懵懂無知,“我跟表妹年紀差不多,我比表妹頑劣,我……”“兩回事,你們沒有可比性?!闭缡澜茉谕饴牭?,輕笑道:“你是我的女人,好男人是不會對自己的女人動手的,女人是要好好疼惜寵愛的?!碧m秀起身道:“師兄回來了。坐。”瑪雅見了他,也無驚懼之色,執(zhí)著道:“表妹也是女的……”甄世杰抬手命丫頭們退下,又招呼他們坐下,才道:“蘭心是我的徒弟,如同我的女兒。弟子不學好,為師的自然要拿戒尺教訓,與男女無關(guān)。妻妾要教訓,也只能是在床榻上,有專用的刑具?!彼麄兎蚱薅鲪郏藭r又沒別人,一起說話,也難免有些曖昧?,斞畔氲搅耸裁矗槺阋患t,又道:“爺剛才說好男人不打女人?那我怎么見過那么多女人被他們的丈夫打?甚至跟子女一起受丈夫鞭打?被打的鼻青臉腫是輕的,還有骨頭都打斷的……”“打女人逞威風的,都是無能之輩。真正的男人,用不著拿拳頭去征服女人。你我是男女夫妻的恩情寵愛,蘭心予我是師徒父子的情分。同樣是疼惜寵愛,不離不棄,卻又完全不同。我有分寸?!彼忉尩倪@么明白,不僅是對瑪雅,也是對蘭秀。對待女兒,打的罵的,疼的寵的,卻也時刻注意分寸,期盼他學好本事,也期盼他未來遇上良人,能好好的呵護她一輩子。
甄世杰查考,第一次下狠手打了他。他仍然強顏歡笑,忙著過年的諸事,夜間全力讀書。
藍天本不想再管藍夢馳的事,不想翌日藍家有人偶然來訪,遞了話過來,示意聯(lián)姻。藍天請人一查,那方鴻飛是武林中的百派聯(lián)盟盟主,家世富裕,其女方妙齡對兒子藍夢馳也是一片癡心,有如此親家,家下的買賣走遍大江南北,也是暢通無阻,誰人敢劫?還能省下一大注保鏢銀子。方家僅此一女,未來的武林盟主之位,也非兒子莫屬。有個盟主兒子,他也算得武林中的太上皇了。暗嘆這個兒子還有些用處,不僅艷福不淺,連運氣都好得沒話可說,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了他,歡然備下厚禮,登門求親。方家自無異議。其父唯恐有個變數(shù),急匆匆定下親事。只等新郎官回來,便可成親。
原以為兒子會歡歡喜喜,求之不得的返家成婚,不想他又別扭上了,這才不得不安排了訂婚儀式,讓他們見上一面。二人乃是故交舊識,想必水到渠成,勿庸多言,他便徑自令兒子去拜見岳父。
藍夢馳卻是以子侄禮拜見方鴻飛。方鴻飛不是第一次見藍夢馳,卻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藍夢馳,見他英姿颯爽,俊秀如玉,心下歡喜,深慶得人,這該是一樁人人羨慕的佳偶良緣。藍夢馳卻道:“感謝方大俠青眼,感謝父親的安排,也多承方姑娘看重,但我心中早就有人了,不能跟方姑娘訂親。對不起?!狈进欙w大怒道:“你什么意思?難道我方鴻飛的女兒還配不上你嗎?”藍夢馳并不畏懼,鎮(zhèn)定道:“方姑娘是九天玄女,家世鼎盛,端莊大方,溫柔賢惠,自有良緣。是我這江湖草莽高攀不上?!彼{天沒想到平地起波瀾,兒子面對著這般家世美貌的少女還會拒絕,責斥道:“如此佳麗,你還做喬?你究竟想干什么?”藍夢馳不理,只向方妙齡道:“方姑娘,我已心有所屬,非她不娶,盼你也有真心愛戀的人,一生幸福美滿。咱們做朋友吧。祝你幸福。”方妙齡道:“你喜歡的到底是誰?他到底哪點比我好?我究竟什么地方不如他?你告訴我?!薄案星闆]有優(yōu)劣之分。如果我做了什么,說了什么讓你誤會的話,我收回。讓你喜歡上我,我很抱歉,但我的心早就給了別人,今生今世都收不回來。我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也無法回應你的感情,是我辜負了你,請你忘了我吧。別再繼續(xù)糾纏下去,沒有意義。”藍夢馳向方鴻飛一拱手道:“方盟主,恕我先告辭了?!彼谷徊活檲雒?,甩手而去。方鴻飛道:“你今日有負我女,他日我會讓你一步一叩上門求親,你等著瞧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