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避無可避,賈老夫人冷笑道:“補償?賈宇是賈家的恥辱,姓杜的侮辱了賈家門楣,蘭小姐打算如何補償?你補償?shù)闷饐??”“補償?賈宇是賈家的恥辱,姓杜的侮辱了賈家門楣,蘭小姐打算如何補償?你補償?shù)闷饐??”蘭心也冷笑道:“我是補償不起。蘭家本也沒有義務去替杜家補償賈家?!贝搜猿隹冢Z老夫人也是一窒,確實,他的父親雖然是杜康,可他姓蘭不姓杜,他沒有義務替杜家補償賈家什么。蘭心不待他說話,已經(jīng)繼續(xù)道:“可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我也愿意盡我所能去做?!辟Z老太太還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他,蘭心繼續(xù)道:“還有梁夫人,他為賈家生了兒子,賈家后繼有人,賈宙是賈家的唯一子嗣。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僅此一點,便足以補償昔日之過。梁夫人居功至偉。他是做錯了事,可他獨守空帷十多年,熬盡了清冷,還請老太太看在孫子份上,留他性命。一紙休書,懲罰他的罪過,也清理門戶,還她自由身?!辟Z老夫人也不再跟他兜圈子,冷哼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會讓賈家斷子絕孫。”這話不是蘭心說的,而是梁音慈。賈老夫人怒道:“你說什么?”梁音慈挾持著哀哀求告的賈宙進來?!拔抑滥銈?yōu)檎诒渭页螅谎┣皭u,定然不肯放過我母子。我對不起賈家,對不起賈仕,我死不足惜,可我絕不能讓我兒就此喪命,承受前人的罪孽。如果你們執(zhí)意不放過賈宇,我就帶著兩個兒子同歸于盡,讓你賈家斷子絕孫,讓你死了,連個抱靈牌的人都沒有。把賈宇交給蘭小姐帶走?!辟Z仕也從后面走出來?!拔也恍拍阆碌昧撕菔?,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绷阂舸仁种械呢笆拙妥屬Z宙的脖子上滾下血線,驚得他連連呼救。賈老夫人慌了神?!皠e傷我孫子?!彼麄兌疾桓以儆腥魏蝿幼鳎阂舸阮澛暤溃骸疤m小姐,宇兒就拜托你了?!碧m心嘆息道:“你這是何苦?。渴虑闆]到這一步?!绷阂舸绕嗳灰恍Φ溃骸拔乙豢桃驳炔涣肆恕R幻鼡Q一命,我要親眼看著賈宇逃離此處才放心?!碧m心知道他是打定主意,用自己的性命換取賈宇的重生,這是血濃于水的親情。心中一嘆,便去拉醉醺醺的賈宇要走。
賈家為了保護后繼血脈,保住賈宙的命,不得不放手,不敢攔阻。賈宇卻忽然清醒道:“我不走。我就是個恥辱的存在,我該死,不要別人替我承擔?!碧m心甩手就是一耳光,怒道:“你還看不懂嗎?你娘是以死明志,以死救你。他鬧了這一出,還能活嗎?你不知道感恩,還要讓他死得毫無價值嗎?你再不走,你娘就白死了。你對不起賈家,就對得起你娘嗎?走?!崩馀?,賈宇也只得踉踉蹌蹌的跟上。梁音慈在身后喊道:“你姓杜,從此改名杜宇?;厝フ夷愕?,找你的兄弟姐妹?!彼匀徊粫Φ沼H兒子賈宙。他也絕對不會落在賈家人手里,自刎,慘死。
賈家隨即對外宣布夫人長子雙雙暴斃,對外發(fā)喪。白鶴公子英年早逝,令無數(shù)人扼腕痛惜。
表面上,此事得以了結,事實上,賈家追殺賈宇與蘭心的,一刻都沒停止過。蘭心杜子規(guī)費盡心機保護他的安全。賈宇在鐵血無情的追殺下也冷了心腸,十幾年的親情,抵不過血緣,一旦分出涇渭,立即是生與死的分別。而他與蘭心杜子規(guī)雖是陌路相逢,卻生死相依,僅僅因為血緣至親,骨肉之情??伤麑幙闪髀浣膊怀姓J他是杜家的后人,不承認杜宇這個名字,更不會承認這些骨血親人。
蘭心這段時間被賈宇的事鬧得心煩意亂,雖然重新回到先前的生活,努力學醫(yī),卻總是無法集中精神,反復出錯。甄世杰連續(xù)提了三個問題,蘭心的回答都是張冠李戴,回一個錯一個,他不覺皺緊了眉頭,沒有提醒她,也沒有指責,只繼續(xù)問下一個問題。蘭心面對他的神色變化,也有所察覺,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連續(xù)砸來,他根本沒時間去思考,只是憑著記憶與本能回復,卻因為他的臉色而更加心虛畏怯,也越來越小聲,回答也越見凌亂。甄世杰不是不允許弟子犯錯,可一錯再錯,他已忍無可忍,也不打話,徑直抽過戒尺,就要抽下去。卻見那個殺伐決斷,做事爽利,對敵冷靜,臨危不亂,出手迅捷,狠辣無情,從容不迫的少女,雙肩瑟縮,斂眉垂目,緊張而畏怯,明顯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面臨責打,卻不敢躲,不敢抗拒,甚至不敢看他一眼,完全是一副做錯了事兒,懼怕長輩責罰的小孩模樣,與他對敵之時完全判若兩人。他雖揚起了戒尺,到底有些不忍心,不舍得落下去。何況,在沒隨他學藝之前,他聰明嬌憨,親昵撒嬌,信口打趣,言笑晏晏,明麗嬌俏。自從成了師徒,彼此之間反而疏遠了。他身為人師,除了教與罰,少有疼惜,他仍然在努力上進,膝前盡孝,處處周到妥帖,卻很少有昔日那份親昵嬌嗔,更別說言語張揚活潑,肆意揮灑青春的笑語,和那份濃濃的親情,依戀愛戴,他都感覺到了。他疼惜她,也就愈加嚴格要求他,愛之深,恨之切,越是把她當作女兒來寵,越是不允許他有絲毫的不如人,他狠了狠心,就要抽下去。蘭心卻唯恐自己犯了錯,還沒有盡早反應過來,乖乖領罰,反而令他生氣惱怒,驚慌失措的屈膝跪下,舉起雙手,等候責罰,卻全身微顫。甄世杰看到她乖順卑怯,惶恐不安的模樣,注意到他手心的紅腫瘀痕,心中的惱怒郁結反而慢慢的被疼惜代替。他為了督促他用功,沒少打他,那帶著幾分委屈,幾分惶恐與乞求懼怕的神情,讓他記起了自己幼時在父親膝前受教,犯下大錯,被父親責打時的恐懼與無助。自己承受過的苦痛,如今又怎能叫他再承受一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打他,他下不去手,揚了半天的手臂,到底是慢慢落了下來,半晌才吐出口濁氣,疲憊的揮揮手道:“你去歇會兒,我也需要冷靜一下?!碧m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惶恐的叫聲“師父?!薄叭グ?。出去放松一下?!碧m心才慢慢俯身行了一禮,道:“對不起。師父,稍后弟子再來領罰?!逼鹕硗顺?,且將近幾日的醫(yī)案一并拿在手上,出去復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