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近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與桃子所想不錯,眼前的東西哪是什么姹紫嫣,那就是一只紙扎的小人兒;只是這只小人兒的大小,與之正常人無異罷了。
而這也就是為什么,不遠(yuǎn)處的三人,在看到姹紫嫣的時候,會覺得其身形僵硬,輪廓粗糙的原因了。
桃子走上前去,輕輕觸碰了一下這只紙人兒。
摸其質(zhì)感,便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紙糊小人的質(zhì)感。
再嗅其靈氣,這之中也未有甚靈氣溢出,想來應(yīng)當(dāng)不是姹紫嫣遭人暗害,被變成這副模樣的。
但基于小心起見,桃子還是招呼著身后的兩個男人,將這個紙人搬回去,搬到他們方才所待著的竹棚下好生保管。
萬一這紙人與姹紫嫣有甚關(guān)聯(lián),若橫遭破壞,怕是也會牽累到姹紫嫣身上?
雖然桃子并不喜歡跟姹紫嫣相處,但基于自身的素養(yǎng),故而她還是想好生保管這只紙人,縱使她沒有明確的線索,證明此物與姹紫嫣有何聯(lián)系。
可是,在她轉(zhuǎn)身招呼身后二位的時候,那盧正義卻好似見了鬼一般,指著紙人背后,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但他憋了半天,也沒憋出半個字來。
桃子將視線轉(zhuǎn)到盧正義的身旁;其身旁的徐廣林也早將手放到了身后,桃子知道,那是他正拈著暗器,以便能夠隨時施展。
怪東西,向來都是接二連三著,一起出現(xiàn)的。
桃子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了一個令她頭皮發(fā)麻的古怪家伙。
只見黑夜之中,有著一團(tuán)黑影,朝著他們徐行。
那古怪東西好似一顆巨大的團(tuán)子一般,在黑夜之中緩緩行走。
但觀其巨大團(tuán)子的身下,竟是長著三條腿。
三條腿的古怪黑團(tuán)?桃子想不出來,這究竟是個什么妖怪。
基于降妖使的本能,桃子還是拈了一張符箓,嘴里念念有詞,而后便這么擺好架勢,以便隨時應(yīng)對即將到來的危險。
越等那古怪黑團(tuán)走近,桃子便越能看清楚來者的樣貌。
只見這團(tuán)黑影,徐徐從村外走來,走近了牌樓,走到了他們的身前。
至此,桃子才算松了一口氣,原來來者,是一位頭發(fā)花白,且佝僂著身子的老人;這也是為什么,桃子等人遠(yuǎn)遠(yuǎn)看去,會看到一顆團(tuán)子黑影的原因。
而團(tuán)子身下多出來的那一條腿,只是老人拄著的一根拐杖罷了。
可是,那老人來到桃子的身前,卻好似沒有見到她一般,就這么從桃子的身邊走了過去;而后,其又穿過了徐廣林與盧正義的身前,并仍舊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朝著村子繼續(xù)走著。
桃子的心里擔(dān)心著莫秋,故而在收了符箓后,便小步追上前去,大聲地對著那老人家問道:“老人家,還請問您在來時的路上,可有見過一位男子?那男子長得比我高一些,且生得眉清目秀的!”
突兀的聲音打破了現(xiàn)下的寂靜,在這詭異且空曠的村落前不斷地回旋。
不遠(yuǎn)處的山上,好似有甚鳥類被這話語驚擾一般,扇動著翅膀朝著天空飛去。
雜亂的聲音充斥著四周圍,令這原本寂靜的地方變得燥亂。
直到很久,這份燥亂才算平息。
桃子捂著嘴巴,為自己的冒失行為感到抱歉,不過好在,那位老人也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后,皺著張老臉看著桃子。
月色下,老人家的目光有些攝人;那眼睛就好似老山里的巖縫一般狹長,可這之中,卻根本看不到老人家的眸子。
但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卻好似有魔性一般,吸引著桃子,好似要將她帶入到另一個世界。
也就在桃子即將失去意識之際,其后背卻是被人輕拍了一下,而桃子也得以在此之前驚醒。
她看向身后的人,那個及時將她從這雙眼睛的吸引之中,所解救的人。
之后,她便微微一笑,而后者,也向著她淺淺一笑,以作回應(yīng)。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不見蹤影許久的莫秋了。
只見莫秋將桃子拉至身后,而后看著眼前的老人家,點(diǎn)頭致意。
“少女無理,冒犯了大師,還望大師恕罪!”
那位被莫秋稱作大師的老人家,將本便抬著的頭微微轉(zhuǎn)向,瞇著雙眼,盯著莫秋;而后者,也沒有回避老人家的目光,就這么直視他的雙眼。
可除了那老人,想必?zé)o人能夠見著,莫秋的眼里,竟有紫色光芒流轉(zhuǎn)。
紫色光芒流轉(zhuǎn)在其眸子之中,似攝魂,似奪魄;可站其身前,且一直艱難抬頭與莫秋對視的老人家,竟并未受其影響。
最后,還是莫秋收了這紫色光芒,再次躬身賠罪;但在這次賠罪,卻是為了他自己。
“在下唐突,還望大師莫怪!”
那老人家擺了擺手,用極其含糊,且沙啞的嗓音嘟囔著。
只是,未有人能夠聽清這老人到底在嘟囔著什么,也只有離得老人最近的桃子,從中聽到了只言片語。
她只聽見那老人家,好似在說妖什么當(dāng)?shù)?,人不除,妖除之,之類的話語。
想來也知道,這些話,都是在說莫秋。
她雖早已察覺出莫秋的身份,但既然莫秋未與她明說,故而桃子也只能裝傻充愣;而且,妖怪行于世間,且在專司妖怪的靖妖司內(nèi)當(dāng)差,這件事情若是被人知曉,怕是會對莫秋不利。
也因此,桃子愿意幫著莫秋守住這個小小的秘密。
但終歸是少女心性,桃子也因此對莫秋有了些許隔閡。
原因無他,便是因為桃子覺得,莫秋這一遭回來之后,性格比之以前,好似大有不同。
雖說以前的莫秋,也總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雖說二人以前相處的時光也不多,但其所作之事,卻是處處為她考慮,事事為她著想的。
反觀現(xiàn)在,雖說其也并未做出過什么傷害她的事情,但與之以往相比,桃子總覺的,莫秋在算計他人的同時,也同時算計了自己。
除此之外,便是他莫秋有著太多的秘密。
一個人,若是擁有太多的秘密,遲早會被那股壓力壓垮,妖怪也是如此。
但桃子愿意成為那個,與之分享秘密,或者說,為其分擔(dān)壓力之人。
但莫秋僅僅還是以兩年前的眼光看她,還是以那種,看當(dāng)初那個小宮女的眼光,看著她罷了。
她倒是愿意等,但莫秋身上有著太多的未知,這使她有些慌亂。
她沒有辦法再以當(dāng)初那個無知宮女的心性去看待現(xiàn)在的莫秋。
以前可,但現(xiàn)在,不可。
因為這種感覺,便好似盲人過橋一般,你永遠(yuǎn)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是橋的終點(diǎn)。
就好似莫秋一般,你永遠(yuǎn)不知道,其身上究竟還有著多少的秘密。
雖然她現(xiàn)在,正站在莫秋的身后,右手手腕處,也依舊會有那真實無比的灼燒感;但在看著莫秋的背影時,桃子除了“陌生”以外,便再也沒有其他感覺了。
這是非??膳碌?。
這就好比其當(dāng)年在隆山,也就是那畫卷內(nèi)時,其所見到的如莫秋一般的人一樣;雖然那時候的她失了記憶,但潛藏在內(nèi)心的她,還是依舊會為之抗拒。
不是所有長得像莫秋的人,都會是莫秋。
眼前的這位男子,這位雖然依舊會護(hù)著她的男子,這位于前幾日,還被她親切地喚作莫郎,還會寵溺地看著他的男子,眼下,竟會是如此的陌生。
桃子知道,現(xiàn)在并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可她的內(nèi)心依舊會泛起這些情感。
似在訴求,訴求著莫秋令她苦等了兩年之久。
似在期盼,她也希望莫秋能將當(dāng)初其在懸崖處未聽清楚的話,再次說與她聽。
似在渴望,渴望著這位令她越感陌生的男子,能夠在某一天的清晨將她擁住,而后覆上雙唇,只為將其叫醒。
但桃子知道,這只能是她的期望罷了,因為她明白,莫秋在那失蹤的兩年多里,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這些事情,可能是直接導(dǎo)致了其之性格發(fā)生變化的主要原因。
以上,自是桃子的內(nèi)心讀白,而這份讀白,只在莫秋將其護(hù)在身后的那一剎那,便從她的內(nèi)心深處萌生。
直到在聽到老人家嘴里說出的只言片語后,桃子才算將思緒抽回。
她本不是個喜歡思考的人,也就是莫秋,能讓她愿意花下心思,去思考其中所存在的問題。
眼下雖被老人家的話語所干擾,但桃子知道,這件事情即便其現(xiàn)在不想,往后,她還是會去探究的。
她可不希望她的莫秋,會變成如現(xiàn)在這般,好似一個陌生人的存在。
但是,基于對莫秋的保護(hù),桃子在聽到老人家含混不清的嘟囔聲時,還是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為的,也是掩蓋他的言語。
刺客都是些耳尖兒的主兒,故而桃子也只能耍些小聰明,將老人家的話掩蓋下去。
也好在身后的兩人,只將目光都鎖定在莫秋的身上,故而也沒有怎么注意老人家的話,這點(diǎn),倒是令桃子松了口氣。
這位被莫秋喚作大師的老人家,在嘟囔完后,便再次轉(zhuǎn)身,朝著村子里走去。
莫秋等人,則站在原地,遲遲未有動身。
直到身前的老人家停下,招呼身后的莫秋,莫秋才又再次躬身,而后領(lǐng)著桃子,隨著老人家一同進(jìn)村。
盧正義與徐廣林見了,自是頭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牌樓下,只有那一只紙糊的人兒,還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直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