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很有趣嗎？”雅芳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我可一點都感覺不出來這樣有什么意思。要是你結(jié)婚就是為了這個，那你還是找別人去吧?！?p> “這是什么意思？”我感覺她生氣的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我剛才的舉動不對，那這事情也是結(jié)婚后必須經(jīng)歷的事實?。 ?p> “告訴你，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結(jié)婚的?！毖欧计鹕恚瑢⑿瑝|拿在手里，靠在了樓梯旁邊的護欄上，“我是看你有點文化，又有點實在，才同意這門親事的。要是我想找一個帥一點的，對人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好色之徒，也就根本不會出來相親。我覺的你我現(xiàn)在還是要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那在一定的意義上并算不上什么大錯。沒結(jié)婚就做這樣的事情，我總覺得有些膈應(yīng)?！?p> 我低頭沉默了片刻。想來想去，雅芳的想法雖然有點陳舊保守，但終歸還是沒有錯的。是我太猴急，覺得既然遲早都會發(fā)生的事情，這樣做也沒有什么錯。可現(xiàn)在，許多悲哀的事情，都是從我這個不成熟的想法里衍生出來的。
“是我太過于猴急了，對不起?！蔽蚁蜓欧嫉狼刚f。
“這也不都是你的錯，要不是我剛才對你那樣，你也不會有那樣的舉動?！毖欧嫉椭^，羞羞答答的看了我兩眼。
“哪樣？”
“我不該那樣一直看著你的———當(dāng)時我的心也是撲通撲通的一直在跳，我想你應(yīng)該和我差不多?！?p> “嗯。差不多。男人女人都是一樣，既然我們都認(rèn)識到了雙方的錯誤，這也就沒什么了。在這期間，我也絕對不會再對你有什么不尊重的舉動。”
雅芳低著頭，一直看著手里的鞋墊子，“我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說，可又害怕讓你為難?！?p> “什么事情？”
“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我奶奶是不能沒有我的。而且她現(xiàn)在還生了病，要是我們結(jié)婚以后，我就離開她，跟你一同去你們家，那她怎么辦？”
“對不起?！蔽液鼙傅恼f，“我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我沒有想過你我結(jié)婚以后該怎樣安置她。我一心只想著，只要你我結(jié)了婚，我人生中第一項任務(wù)也就算了完成了。不過，現(xiàn)在既然你說了出來，我會去想的。”
“你可不可以暫時的留在這里？”雅芳帶著懇求的語氣對我說，“我們在村子里的房子也不小，可以養(yǎng)一些牲口，山后面還有幾十畝的地，我想等她去世了以后再離開這里。”
“可以?！蔽液敛华q豫的回答。
“你肯定嗎？”
“我想的很清楚，在哪兒種地都一樣。如果你有父母在這兒，說不定我還會猶豫。”
“為什么？”
“因為那樣會讓我覺得，我是倒插門?！?p> “即使是那樣又有什么不妥？”雅芳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只要彼此尊重，在誰家不都是一樣的嗎？”
“事情如果都像你所想的那樣，那就好咯！”我感嘆道，“女方在男方家會受氣，那么男方在女方家也會有同樣的狀況出現(xiàn)。不過，我現(xiàn)在不用擔(dān)心這個，因為我可以看得出來奶奶是一個非常和藹可親的人。只是，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什么建議？”
“首先我需要知道的是，是你不愿意跟我一起上去，還是因為你的奶奶？”
“我在哪里都無所謂?？伤灰粯?，即使說她愿意和我們上去———這遙遠的路途，再加上火車上的顛簸，她的身體肯定會吃不消?！毖欧忌裆趩?，臉上掛滿了憂愁。
“那就坐飛機，雖然我從來都沒有坐過飛機，但我想，從這里到我們那里，頂多也就需要三個小時?！?p> “她連做公交車都會暈車，飛機肯定是坐不了。況且，要是她上去了以后，再因為水土不服而上吐下瀉，那不就等于是讓我們眼睜睜的看她受折磨嗎？”
“那你說該怎么辦？”我有點失去了耐心。
“你留下來。”雅芳毅然決然的說，“雖然說你父母很有可能不會同意，但如果你一再堅持的話，我相信他們會同意的。我就這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理解。”
“我能理解。”我點頭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同意這樣做，至于說我父母————你是在盡孝，我相信他們不僅會理解，更會支持。”
“不過你還誰得問他們，征得他們的同意。”
“我會的，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他們會同意的?！?p> “嗯。謝謝你?！毖欧枷袷撬闪艘豢跉?，神色也逐漸的好轉(zhuǎn)起來，“你剛才不是說，你還有建議的嗎？是什么？”
“你已經(jīng)作了回答———我剛才是想說，找你奶奶商量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和我們一起上去。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有這樣的想法了，你說的沒錯，她的身體完全經(jīng)不起那樣的折騰?！?p> “其實......如果說我們在路途中小心翼翼一點兒，她的身體也可以勉強吃得消。只不過，以她現(xiàn)在身體狀況，拖累我們兩個人，總比拖累一家人要好。面對奶奶痛楚，我許多時候都是束手無策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我會感到心煩，無奈———我都會這樣，那別人肯定也會忍受不了?！?p> “你顧慮的太多了，這種事情談不上拖累，這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事情。我父母也有老的一天，難道我們也要把他們當(dāng)做累贅不成？”
“可是，這樣的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又.......但愿我們都不是說說而已?！?p> 我走近雅芳，和她一同靠在樓梯的扶手上，“不會的。況且，奶奶也說她已時日無多，你也不必有太多的顧慮，這都是要遲早面臨的問題。”
“我了解奶奶的情況?！毖欧寄樲D(zhuǎn)向一邊，“她的情況遠沒有她自己說的那么嚴(yán)重，她之所以會那樣說，是因為，她知道我結(jié)婚了以后，會有很多人盼著她死。所以她就趁早告知大家，她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好讓許多人早點安心。但我不希望她死———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這樣的事情。”說到此時，雅芳的聲音漸漸的變得哽咽起來，“可能她覺得我也有那樣的想法，甚至有時候還對我說，長命百歲對她來說是一種痛苦，而不是一種快樂，她希望自己能夠早點死去———而導(dǎo)致這一原因的罪魁禍?zhǔn)资钦l，你知道嗎？是我的父母。如果他們還在我奶奶身邊，那我可能還會再有幾個弟弟或是妹妹。我們會是一大家人，會像許多家庭一樣，吃飯時有說有笑的坐滿一大桌子。而不是冷冷清清的房間里，坐著兩個孤單的靈魂，一個期望早點死去，一個連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活著都不知道?！?p> “人活著自定有她自身的價值，你也一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我用手輕輕地拍著雅芳的肩膀，同時向她遞去紙巾。
雅芳接過紙巾的瞬間，媽突然從門里探出腦袋來，大聲叫我們進去。
進了房子以后，媽讓我坐到了奶奶的身旁，她見我坐下便把身子向我挪了挪，然后用瘦骨嶙峋的小手抓著我的手說：“燕子就是因為我這把老骨頭，才沒有上成學(xué)的，要是以后你有什么出息了，可千萬不要嫌棄她??！這千錯萬錯，都是我老婆子的錯，你可不能怪燕子，更不能埋怨她沒文化?！?p> “不會的?！蔽一卮?。
“你也不要嫌我啰嗦，這該說的話我還是要向你說道說道。”奶奶盤著腿，略帶沙啞的聲音，有氣無力地繼續(xù)說，“你可不能因為燕子現(xiàn)在是個黃花大閨女，長的俊俏就相中了她，別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既然說你看上了我們家燕子，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至此以后呢，她身上好的東西是你的，那不好的東西也是你的，這沒文化所造成的后果也還是你的，你可不能只接受她身上的好，而不能接受她身上的不好。要是你現(xiàn)在還有一絲疑慮，想反悔，就給我說，我也能理解。那你現(xiàn)在給我說，你反悔嗎？””
“不反悔，”我斬釘截鐵的說，“她不識字我可以給她教，這沒什么。”
“好，”奶奶點著頭說，“那要是你以后有出息了，會嫌棄她嗎？要和她離婚嗎？她要是和你離了婚，可沒有什么娘家可以回?！?p> “我不知道?！蔽覔u頭回答。
我的心里突然變的很亂，奶奶似乎是要我許諾。要是我什么都點頭答應(yīng)，不作思考，那就說明我根本就沒有把她老人家的話放在心上。不過，我進行了思考，她的話讓我感覺到為難。兩口子在一起生活，不可能不產(chǎn)生矛盾，吵嘴是必然的的事情———我會不會嫌棄她，可能會，也可能不會。我唯一能保持平衡的是，假使我們在以后的生活中，我真的對她產(chǎn)生了厭惡的心理，我也要用另一種包容的心理來對待她。就像雅芳前面對我所說的一樣，她擔(dān)心我將來會欺負(fù)她———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是不難明白的。
“我為什么要厭惡她呢？”我在心里問自己說，難道是因為乏味，失去了新鮮感嗎？為什么是我厭惡她，而不是她厭惡我呢？要是她也厭惡了我？我們是不是就應(yīng)該離婚，給彼此再次選擇人生的權(quán)利呢？那到底遇見怎樣的人才不會產(chǎn)生厭惡的心理呢？那可能要多嘗試幾次婚姻才有可能得到答案。有人找到了答案，也有人陷入了迷途。他們是勇敢的，而勇敢的背后，又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呢？就只是簡單的勇敢嗎？————我不知道，我時常也在這一問題上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