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我……可能談戀愛了?!焙|青在父母兩雙逼問的眼神下,最終還是吐露了實情,這件事就是因為李茉莉而起,馬偉山也喜歡李茉莉,他也喜歡,而李茉莉也喜歡他,但是卻從來沒有對外人提起過。
“談戀愛就談戀愛,什么叫可能?”海德高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不過桌子底下,袁慧卻是踹了他一腳,這個年代,十八九歲處對象那也正常,不少女孩子十八九歲都已經(jīng)當媽了。
袁慧自然也想早點當奶奶,一聽兒子說談戀愛了,來了興趣。
“不要插嘴,冬青你繼續(xù)說!”袁慧笑呵呵地說道,眼神中閃現(xiàn)一陣期盼,“是哪家的姑娘?”
海東青深吸一口氣,頂著父親有點冒火、母親殷切期盼的目光,把事情說了一下,他跟李茉莉是從幼兒園到高中的同班同學,主要是這個年代上學的人都少,大部分農(nóng)村人初中念完就沒念了,甚至一些人小學畢業(yè)就輟學干農(nóng)活或者去求生活去了,能夠像他們這樣一直到高中的,全鎮(zhèn)也就那么一些,全鎮(zhèn)所有村子的高中生都集中在鎮(zhèn)高中上,加起來也不過就一百多個。
李茉莉跟海東青的關系一直沒有挑破,海東青也知道自己家里這個情況,跟李茉莉家里比起來,還是要差很多,李茉莉的父親李老五是村里的泥水匠,在縣城里的工地上干活,是個有技術的師傅,一天的工資都是五塊錢。
他父親沒這個技術,是個灶匠,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要修灶,他父親就在全縣范圍內(nèi),只要是哪家修了房子,或者以前的老灶需要翻修,他父親就會去,灶匠一天的工資低,也就三塊錢左右。
在六七十年代,各家各戶生的孩子基本上都普遍偏多,一對夫妻有三四個孩子實屬正常,有七八個孩子的也不在少數(shù),孩子大了就要分家,一分家就得修房子,壘灶,畢竟灶是讓人填飽肚子的工具,所以才有了灶匠這個行業(yè)。
但是灶匠的生意肯定比不上泥水匠,李老五在工地上一個月至少能干個二十來天,那就是一百多塊錢的收入,而自己父親一個月能有個一個禮拜的活兒,那都算生意相當好的了。
門當戶對,在很多時候,都是談婚論嫁的基礎,李茉莉的家庭條件在幾個村子里,都算是好的,所以海東青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感,自己家里還是住的瓦房呢,除了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板凳和兩張床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家具了。
李茉莉的家,是修的一層平房,紅磚墻壁,預制板房頂,連堂屋的地板都是水磨石地面,桌椅板凳都是請木匠來打的,而且臥室的家具還是在縣城里購置的一堂高低組合柜,顯得相當有檔次,兩家的經(jīng)濟實力根本沒法比。
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媒婆開始往李茉莉家里做媒了,聽說還有鎮(zhèn)政府新來的大學生都對李茉莉挺中意的,海東青心中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他擔心有一天,當李茉莉的眼界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就再也看不上他了。
“茉莉花兒家的條件好,最近上門說媒的媒婆也多,李老五一直都沒松口,我估計是想挑個好點的女婿?!痹鄣弥獌鹤酉矚g的女孩子是李茉莉,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將心比心,自己的閨女有文化,有長相有身高,而且還有那么多有能力的男孩子追求,肯定也不會答應跟海東青這樣的一般化家庭結(jié)成親家的。
“李老五那個人在村里高傲得很,對我們這種家庭雖然說看到了還是要點頭打個招呼,但實際上都有些愛理不理的,我勸你還是不要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自己研究研究該怎么賺錢。”海德高知道這么說有些打擊兒子,而且自己臉上也無光,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沒辦法的事情。
“如果說不能把你弄到鎮(zhèn)政府去,我就想辦法去幫你找個老師,讓你去學個手藝,鎮(zhèn)上的羅鐵匠打鐵也賺錢,還是縣里鐵工廠的師傅,或者讓你去學泥水匠,只要能吃苦肯干,一個月賺個百把塊錢也是沒什么問題。”海德高又說道,開始安排著兒子的未來。
“就連馬有田都想讓李茉莉給他兒子當媳婦,咱們家不能跟別人比,還是想想實際的,村里還有隔壁幾個村子有姑娘年齡都差不多,家庭條件也跟我們比較般配,等你這邊工作或者學手藝的事情落實了,我就去找媒婆幫忙說說,李茉莉那里,你就不要想了?!焙5赂哂终f道。
他說這話,是想斷了兒子的念想,畢竟有些事情是真的不可及,現(xiàn)實條件擺在這里的。
海東青靜靜地聽著,六月天,外面的雜草里傳來蛐蛐歡快的叫聲,高中畢業(yè)了,突然結(jié)束了十幾年的學生生涯,現(xiàn)在就要走向社會,這讓他一下子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未來該干什么。
而且到現(xiàn)在才猛然發(fā)現(xiàn),家世比不過,連接下來該干什么都不知道,一下子要去面對工作,他才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做好這方面的準備。
說完了這個,父母不再討論海東青的感情問題,這在他們看來,天大地大,飯碗最大,兒子現(xiàn)在連個求生的本事都沒有,光跟人家說有點文化,這點文化又不能換錢,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人家的閨女嫁過來是要過日子的,所以他們替海東青做了主,先把飯碗問題解決了再說感情問題。
吃完飯,洗了碗,農(nóng)村的夜晚總是那么無聊,外面一片漆黑,瓦房有個好處,家里不是特別悶熱,倒是鞥睡得下,只有一臺三峽牌電扇放在父母臥室,海東青就只能掛了蚊帳躺在床上扇著蒲扇,臉上的傷痛讓他睡不著,而想到飯桌上父母說的那番話,自己更加睡不著了。
馬偉山也一直看不起他,人與人之間的階層等級也一直都在,一想到一切事情跟自己以前想象的全部都不一樣,海東青的心情一陣煩躁。
“老子要努力,以后一定要掙好多好多的錢!”海東青最后只能恨恨地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