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五一番很不給面子的話，讓海德高一陣難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袁慧則是坐在旁邊低著頭，自家男人被別人這么數(shù)落，一來心里難堪，二來也難過。
海東青陰沉著臉，對于這一家子來講，縣城一套房，一萬五六的價格那簡直就是天價，小二十年的不吃不喝，誰能買得起？而且房價還是在不斷地上漲，海東青現(xiàn)在工作才剛落實，一個月也不過十來塊錢而已。
“再說了，你海東青有什么本事？”李老五越說越激動，他覺得索性直接斷了這一家子的念想，免得還跟自己家里糾纏不清，讓高會計一家子誤會，這事情一旦誤會了，想要彌補就有些困難了。
“你要是考上了個好的大學(xué)，哪怕是中專也好，我們茉莉花都可以等你幾年，畢竟以后分配工作還有點出人頭地的希望，你說你現(xiàn)在就去菌廠上個班，你有什么出頭之日？求本事沒得，還想吃燒白，可不可能？”李老五一拍膝蓋，指著海東青說道。
“我姑娘，那是要嫁出去享福的，不是嫁出去受苦受罪的，你們自己沒本事，就不要怪別人，臉皮不要太厚，跑過來死纏爛打，不要耽誤了我們家茉莉花的幸福！”李老五指著海東青一家子，最后這一句話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爸，你行了，不要再說了！”李茉莉徹底爆發(fā)了，蹭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父親這樣對待人家一家子，哪怕海東青不是她喜歡的人，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也太過分了，這話說出來很傷人自尊的。
實際上如果是一個陌生人，李老五也不會這么去說他。
“反正我把話撂在這里，除了冬青，我誰都不喜歡，你們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李茉莉紅著眼睛，死死地瞪著自己的父母。
“茉莉花，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你不要不識好歹！”李老五也站了起來，對閨女毫不示弱，“要不是考慮到你的將來，你的工作，你的生活，你以為老子愿意嗎？”
“茉莉，你少說兩句?！睂O小蓮也趕緊勸閨女，不想讓一家人因為這些事情鬧得如此不可開交，她心里也是一陣嘆息，這叫什么事兒？挺好的一樁事情，搞成這個樣子。
“李叔……”海東青站起來，也想再說點什么，他已經(jīng)不想讓自己的父母再去說話了，此刻，海東青覺得自己真的太對不起父母，幾十歲的人，因為自己的婚事跑來找了一頓難堪。
如果說媒婆以后嚼舌根傳了出去，父母在生產(chǎn)隊恐怕都沒臉見人了，人家表面上不說，但背地里都要指指點點戳脊梁骨，農(nóng)村人也有這個特點，哪家不說點閑話？
父母親這輩子行得正坐得端，家里條件雖然算不上好，但父親好歹也有一門手藝，從來不缺吃穿，日子也還過得去，做人也正直，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今天父母的臉面，全為了自己丟光了。
“你給我爬！少在這里說話，這里沒你說法的份！”海東青的話還沒完全說出口，李老五直接來了氣，伸手指著他呵斥道。
“李叔叔，我是真心喜歡茉莉花，雖然我現(xiàn)在是掙不了多少錢，但我會努力，我這一輩子也不會永遠(yuǎn)呆在菌廠，肯定要想辦法出去謀生掙錢的，你給我們一個機會，你總能看得到結(jié)果?！焙|青急的大聲地說道。
“再說了，你強迫茉莉花去喜歡一個她根本就不喜歡的人，有意義嗎？我承認(rèn)你是為了茉莉花好，但是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對于愛情來說，需要的是幸福，物質(zhì)的東西，以后是可以慢慢去努力的?！焙|青繼續(xù)說道，聲調(diào)還有些急促。
以前他總覺得，在別人面前說這些情情愛愛是一種很尷尬，比較丟人的事情，但是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份上了，也顧不上什么尷尬丟人，他必須得把自己的意見表達(dá)出來，要不然的話，海東青知道，自己的幸福就要溜走了。
而且作為一個男人，他不可能讓李茉莉一個人去跟她的父母抗?fàn)?，海東青的這些話雖然很平常，但是卻讓父親海德高眼前一亮，覺得兒子挺爺們。
“滾，你給老子滾！”李老五指著海東青鼻子大罵，“你個不要碧臉的東西，你算哪根蔥，你喜歡我姑娘，我姑娘就要跟你走嗎？給老子爬！”
“海德高，袁慧，你們滾不滾？不滾的話，老子幫你們滾！”李老五越說越來氣，他根本就不想多說什么，直接將放在地上的背簍端了起來，豬腿、瀘州老窖、雙喜香煙全部都在里面。
李老五快步走到門口，雙手一揚，背簍就飛到了院壩里，里面的東西咕嚕嚕地滾了出來，這時候，整個場合都安靜了。
“爸！你這是干什么??！”李茉莉眼淚汪汪，死死地拉著海東青的胳膊。
“你給我松開！”李老五指著閨女呵斥道。
“我不！”李茉莉含淚搖頭，“反正我就不跟高小超好，我不！”
直到現(xiàn)在，李茉莉才算是體會到了那種無力感，那種在命運之前，父母之前，根本無法抗?fàn)幍臒o力感，私奔這個詞，以前她跟海東青說得是最多，但是現(xiàn)在，她甚至想都不敢去想這個詞，私奔？能奔到哪里去？都說外面天大地大，私奔了，哪里能有他們的家？
要錢沒錢，要工作沒工作，除了縣城，他們連市里都沒去過，廣東、上海、BJ那些城市，對于他們來說只是遙遠(yuǎn)的傳說，除了在電視上，生活中看都沒看到過，連車票錢都沒有。
死死地拉著海東青的手，是李茉莉目前唯一能做的，好像拉得越緊，心中的那份安全感就越強烈一般。
“不放？老子打死你！”李老五四下看看，就把門過梁上的那一根黃荊棍直接扯了下來，袁慧一看這架勢，想要上前攔住，不過海德高卻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沒讓她動。
“德高……”袁慧想說點什么，卻被丈夫用一個眼神給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