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喝杯茶吧。”
柳因風抬頭看了端著茶杯的人一眼,順手接過了杯子來,輕抿了一口,清香的滋味入喉,又是很適口的溫度,飯后喝上一杯,倒也舒適。
今日的晚飯依舊是由林逸德親自帶過來的,仍是偏清淡的口味,外加滋補的湯水,柳因風倒是樂得有人鞍前馬后,無微不至地伺候著。
有人使喚,她也頗為習慣,即便知道這人是沖著沈安然來的,有時還要被這么個人,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目光給打量過去,但她也都不在乎,只是……
“你明天讓做菜的人換換口味,可以多加些辣。”柳因風不免想提醒一句,雖然她并沒有挑食的意思,但口味實在也沒如此的單一和乏味過。
林逸德聞言愣了一下,轉而打量向她,正經說道:“安然口味清淡,不吃辣,你腦袋受了傷,多吃些清淡滋補的東西,好好調養(yǎng)身體。”
雖然林逸德一字一句算是清楚解釋了些什么,但總而言之也就是那么一句話,他拒絕了柳因風的提議,并且也沒有絲毫將會照辦的意思。
柳因風一時只覺得胸口被小小堵了那么一下,真想痛快說上一句,誰管你的沈安然愛吃什么,我是柳因風!
大約是清淡的飲食和生活真有調養(yǎng)生息的效果,不知道在幾乎沒怎么吃到刺激性食物的多少時日之后,好像連剛撲騰起來的一點情緒,都在還沒來得及高漲前就自行熄滅了。
不過要是可以,她還是想說一句,沈安然的腦袋沒事兒,就輕碰了一下好嗎!
柳因風瞥了這人一眼,隨手把茶杯放下了,杯底一下子扣到桌面上,平白發(fā)出了一個不甚愉悅的聲響,在黃昏十分兩人獨處的安靜房間里,倒是十分刺耳,“交辦你的事情怎樣了,有消息了嗎?”
時間尚短,柳因風心中有數,大約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但她還是問了這么一句,也算是給林逸德提個醒,督促他好好辦事。
果不其然,林逸德在聽到她的詢問之后,只是搖了搖頭,“再等等看吧。”
林逸德這人與他的兄弟林逸情相比,話倒是少了許多,不過或許是因為面對的是一個不知來路,更憑空占據了沈安然身體的人。
柳因風對此倒是沒什么興趣,只當這是個免費辦事,可支使的人,偶爾彼此能多說上那么幾句話,大多也是和沈安然有關。
“我問過了婆婆,她說之前安然有一日照常出門去食安居,卻回來得很晚,不知怎么的,精神似乎不大好的樣子,身上像是還有些許酒氣,跌跌撞撞地進了門,人倚在院門后頭就倒下了,是婆婆聽到聲音才把人摻進了房間里,自那日起,她便有一段時間都沒有出門,也沒到食安居去?!?p> 柳因風抬眼靜靜聽著這番話,她不知道林逸德會突然說這些。
關于這件事情,她自己倒是并沒有聽婆婆說起過,大約是怕說出來影響到沈安然的心情吧,但關于話中后半段所說的,慌張倒在門邊的經歷,其實她大約是隱約中還記得一些。
那時天色似乎已近昏暗,柳因風自己也不知道,那時候究竟她還是自己,或者已經成了沈安然。
但她作為沈安然的最早的記憶,便是從那個瞬間開始的,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驚惶,恐懼,甚至是厭惡的感覺,顯然是倉皇逃離著什么。
只不過對于當時的柳因風來說,這些感覺確實不算什么。
因為那個時刻的她正遭遇著的,是難以言說的痛苦,說是酷刑也不為過,哪怕是她修習毒術,被毒物噬咬,毒邪侵蝕全身的時候,都不及這其中萬一。
就是那條看著不起眼的藍色蟲子,還有那個她沒能一早看清身份的男人,柳因風直到此時哪怕稍稍想起當時的感覺,都忍不住咬牙切齒,青筋暴起,身體無意識地些微顫抖著。
若是早知有那日,她該當時在船上就動手,殺了一個不夠,更該立時也要了原容的命!
“你怎么了?”林逸德在一旁默默注視著她,從她的默然和神色變化中覺出了些異樣來。
柳因風隨之回過神來,從短暫的記憶中脫身,一手撐著頭,輕輕敲打了幾下突突跳著的太陽穴,斜眼懶懶地看了過去,對林逸德說了句,“沒事,你繼續(xù)說?!?p> 林逸德長嘆了一口氣,“我要說的也就是這些,我覺得安然當時一定是出了什么事,那段時間我因為經商的緣故奔波在外,不想等到回來的時候,一切竟都變了。”
變的倒不是一切,充其量也就是柳因風和沈安然而已。
柳因風看向試圖從她這里知道些什么的人,便隨口說了句,“你是不在,不是還有你哥哥嗎?!?p> 林逸德被噎了一下,臉色算不上好,抿著唇一不說話的時候,倒顯得格外嚴肅些。
柳因風想了想,便又說道:“其他的我未必清楚,若你想知道,可能要你自己去查,或者等某日沈安然回來了,再去問她。不過根據你方才說的,自似有異樣發(fā)生的那日之后,沈安然就已經不在了,這里的人就換成了我?!?p> 兩人四目相對,柳因風從對面人的眼睛里,瞧見了忡忡之色,只是還沒等彼此間由此生出的氣氛散開,房門叩響,緊接著有一人推門走了進來。
“林逸情,你怎么來了?”
這還是柳因風第一次見這兩兄弟同時出現在了眼前,那種類似重疊的感覺確實還挺有趣的,尤其是后來闖入屋中那人的眼睛,眼角帶笑,打量著房中的兩人時些微瞇起,卻分明赤裸裸透著不悅來。
“怎么,他能來,我不能嗎?”
聽來別有味道的話,柳因風倒也不覺得陌生,她下意識掏了掏耳朵,然后看不遠處立著的那人,將目光淡淡落向了林逸德的身上,“我的好弟弟,你近來可真是操勞啊,怕是只差沒住在這里了?!?p> 林逸德未做聲,起身似乎準備離開了,這難不成是才送走了一個,又來了另一個?
柳因風眉眼淡掃過那兩人,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徑直向其中的一人開口道:“林逸情,關于你弟弟不在的那段時間里,我是否發(fā)生過什么事情,你知道吧?”
林逸情顯然一愣,神色間剎那的慌張也不及掩去,他轉而目光冷然般在她與林逸德身上逡巡了一下,然后冷哼一聲,留下一個來去匆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