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相愛,家庭美滿,還有一個人見人愛溫柔又善良的姐姐,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大概人人都會覺得幸福。
辛媞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可是沒有人羨慕她,甚至好多人都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或者說是忽略她的存在,因為……
她已經(jīng)離開那個家8年了。
不知已經(jīng)多少個春秋冬夏,辛媞在自己的房間醒來,準確的說是她在異國他鄉(xiāng)外婆家的房間。
沒有絲毫遲緩,甚至來不及穿上鞋,辛媞跳下床來到窗前。
推開窗,果然,江旭恒坐在房前不遠處檸檬樹下的長凳上,一如之前,一動不動的看著遠方。
辛媞看著江旭恒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想起那些歌謠里總在唱幸福的青春,不禁感到嘲諷,幸福的青春是常態(tài),那不幸的呢?
辛媞淡笑一下不再多想,轉(zhuǎn)身洗漱下了樓,看見桌上的三明治,順手拿了兩個出了門。
A國C城的太陽永遠那么熱情,江旭恒穿著白衣沐浴在晨光中,從背影看都能感覺到孤獨和悲傷。
辛媞大步跑向江旭恒,等在他身邊坐下時已經(jīng)有些喘氣,江旭恒微微側(cè)頭看了眼辛媞,淡淡的笑了下,笑容卻不深刻,甚至有些許苦澀。
辛媞氣息還有些亂,隨手將三明治塞到江旭恒手里,看著江旭恒的臉,臉色平靜語氣卻極其小心的問了那句重復了快一百多遍的話:
“江旭恒,今天你好點了嗎?”
江旭恒臉上的笑容深刻了一些,看向辛媞眼神溫柔,將三明治放到另一邊,用手撓了撓辛媞的頭發(fā),語氣帶著些許無奈和輕笑:
“這句話你已經(jīng)問了3個月了?!?p> 說完拿起三明治開始吃,眼睛卻再次轉(zhuǎn)向了遠方。
是啊,已經(jīng)問了三個多月了,從三個月前那件事發(fā)生的那天起,辛媞就每天都在重復的問江旭恒:
江旭恒,今天你好點了嗎?
兩人都沒有再出聲,只是默默的吃完了三明治,然后陷入沉默。
直到晨光變得越來越刺眼,江旭恒終于起了身,對辛媞說了句:
“我去上課了?!?p> 辛媞笑著“嗯”了一聲,江旭恒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么,回過身,看見辛媞依舊笑意綿綿的看著他,忍不住笑了下,問道:
“那個比賽什么時候?”
辛媞笑著回道:“這周末,在B城。”
江旭恒點了點頭,微微皺眉,然后說道:“我去不了了……”
‘我去不了了’,而不是‘我可能去不了了’,一點讓辛媞撒嬌乞求的機會都沒給。
“沒事,反正我從小到大這么多比賽你也沒去幾次?!?p> 辛媞笑盈盈的打斷了江旭恒的話,雖然失落,卻不敢表露過多。
看著辛媞依舊笑得開心,江旭恒只是“嗯”了一聲,本想再說什么,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什么都沒說,對辛媞笑了下,離開了。
辛媞看著江旭恒越走越遠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這三個月就是這樣,他們每天最多說話不超過10句,辛媞想到這里突然有些難受,想起那個曾經(jīng)陪著她廢話連篇的江旭恒,心里很不是滋味。
辛媞無精打采的回到家中時,外婆簡蘊女士正在煮茶,看到辛媞進門,輕輕抿了口茶問道:“旭恒今天怎么樣?”
辛媞邊換鞋邊回道:“跟之前一樣?!?p> 外婆不再追問,放下手中的茶杯來到辛媞身邊,語氣平靜的就像平時知道辛媞練琴一樣:
“你父親剛才來電話了,他和你母親這周末到A國出差,他們會去看你比賽?!?p> 辛媞換鞋的動作生生停在了半空,抬頭看下外婆,嘴巴微張,詫異之情溢于言表。
外婆卻依舊微微笑著,輕輕拍了拍辛媞的肩膀,安慰似的說道:
“就跟平常練習一樣?!?p> ‘就跟平常練習一樣’,每次意識到辛媞的緊張外婆都會這么說,以前是為了讓辛媞放松,現(xiàn)在也是。
辛媞有些懊悔自己沒控制住自己驚訝的表情,本想裝作無所謂說點什么,可是剛剛自己的失態(tài)來自己都那么清楚,又怎么能瞞得過外婆,現(xiàn)在故作輕松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想到這些,辛媞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的完成她手里的動作,然后一言不發(fā)的上了樓。
簡蘊女生看著辛媞上樓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第一次參加比賽辛媞都沒像剛剛這般緊張,她的肢體太僵硬,這暴露了辛媞的緊張,簡蘊女士不禁感慨,即使再冷靜、成熟,辛媞也不過是個沒成年的孩子。
周末很快到來,辛媞緊張的情緒已經(jīng)在這幾天被沖淡了很多,原以為自己不會再緊張,而是光彩熠熠的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可站在舞臺側(cè)邊,辛媞的心跳又再次加速。
相對于觀眾席的井然有序,后臺人來人往顯得有些雜亂無章,辛媞站在幕簾后邊,想要伸出頭去看簡蘊女士身邊的座位是否還空著,但又害怕被抓包顯得自己好像很期待一樣。
“你在干什么呢?”辛媞猶豫不決之中,突然有個頭伸到辛媞身邊,心里想著事情的辛媞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沖那個人喊道:“Chris,你瘋了嗎?”
無故被罵的白人男孩先是有些震驚,待反應回來立馬憤怒的朝著辛媞回喊道:“怎樣?”
辛媞情緒被打亂,瞪了一眼那個叫Chris的白人小男孩,隨后轉(zhuǎn)身就要走,可那個白人男孩卻沒有想要就此打住,看見辛媞不理他,他更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一腳就踩在了辛媞有擺尾的演出服上。
辛媞走了一步便感覺不對,轉(zhuǎn)過頭看了自己被踩住的裙擺,隨后將眼光看向Chris,沒有說話,眼睛里卻是憤怒滿滿。
Chris見辛媞眉間露出怒意,很是滿意,挑釁的說道:“辛媞,這一年我一直在努力,這一次我一定贏你?!?p> 聽到這話辛媞笑了
?。骸癈hris,這句話你從三年前就說,每年一次,我都聽膩了。”
說完一把抽出被Chris踩住的裙擺,瀟灑離去。
這個比賽的冠軍辛媞已經(jīng)連續(xù)拿了三年了,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沒什么新意了。
而此時的臺下,男人終于趕到,他盡量輕步來到辛媞的外婆-簡蘊女士身邊,簡蘊女士也感受到了男人的到來,轉(zhuǎn)頭看向男人溫和、眉間卻透露出倦意的臉,笑著說道:
“你來了?!?p> 男人溫和的笑著回喊:“媽。”
簡蘊女士笑著點了點頭,示意男人坐下,看著舞臺上的燈光,臉色平靜的問道:“她怎么沒來?”
男人看向簡蘊女士,她的側(cè)臉被舞臺的光照亮,即使這樣,也沒看到絲毫情緒:
“本來是一起的,出差前辛妤有些不舒服?!?p> 男人回答簡單明了,簡蘊女士聽完也只是微微點了下頭表示了解,臉上依舊沒有過多情緒。
比賽開始了,可辛媞心里還是有些忐忑,她克制的不去看臺下,怕自己失望,可就是這樣,候場的時候眼神還是有意的瞟到了臺下,在看到簡蘊女士身邊的人時,辛媞的心還是驚喜了一下,可這種驚喜沒有維持多久,就消散開來,因為原本空著的兩個位置上,依舊還有一個空著。
她的母親白簡寧沒來,失落,這是辛媞的最終感受。
外婆與她的父親辛誠儒此刻正在觀賞臺上選手的演奏,可辛誠儒助理的到來打破了這幅和諧的畫面,只見他悄悄走近,將電話遞到了辛誠儒身邊,附耳輕輕說了幾句。
辛誠儒接過電話,輕聲向簡蘊女士說了聲抱歉,便起身去了一旁。
“那么嚴重嗎?”辛誠儒語氣溫柔的向電話那頭問道。
“嗯,說是今晚就要手術(shù),妤妤吵著要見你,說害怕?!?p> 電話那頭的白簡寧聲音有些焦急。
“那你把電話給妤妤?!毙琳\儒聲音依舊溫和。
“爸爸,我好疼……”
只聽電話那頭辛妤略帶哭腔的一句話,辛誠儒平靜的臉色浮起了深深的擔憂。他看了一眼舞臺猶豫了片刻便溫和對電話那頭辛妤安慰道:
“妤妤,聽醫(yī)生和媽媽的話,好好睡一覺,爸爸馬上趕回來,你從手術(shù)室出來就看見爸爸了,不要怕,好不好?”
電話那頭辛妤聽到辛誠儒這么說,忍住哭腔回道:“好?!?p> 掛斷電話,辛誠儒又看了眼舞臺,然后問身邊的助理道:“必須現(xiàn)在走?”
助理也知曉今日的特殊性,可是還是為難的點了點頭,說道:
“要趕上最后一班飛機現(xiàn)在必須得走了?!?p> 辛誠儒皺了下眉,卻還是點了頭,再次回到簡蘊女士身邊時卻沒有坐下。
簡蘊女士看向辛誠儒,立馬知道了辛誠儒的意思,臉色平靜的說道:
“下一個就是了,確定不看看?”
辛誠儒沒有回話,只是微微躬下身子向簡蘊女士頷首,說了句“對不起”,隨后便急匆匆的離開了現(xiàn)場。。
此時在后臺候場的辛媞也看到了這一幕,還沒多想什么就看到簡蘊女士繞過觀眾席來到了后臺,辛媞再次看向觀眾席,她想看的位置現(xiàn)在全空了。
簡蘊女士帶著笑緩緩向她走來,不急不緩,永遠優(yōu)雅知性。她來到辛媞身邊,看了眼臺上,溫和的說道:“馬上就該你上臺了?!?p> 簡蘊女士沒有解釋,辛媞卻也懂了,終究,盼來盼去,還是一場空。
辛媞還未來得及收斂嚴重的失落,就聽到臺上話筒中傳來她的名字:“讓我們有請TiXin上臺?!?p> 太多太多次的失落,辛媞還是被再次傷害,此刻的她藏不住任何情緒,眼中微微泛淚,她看了簡蘊女士一眼,深深吸了下鼻子,用手擦拭眼角即將流出的淚水,轉(zhuǎn)身上了臺。
上臺的辛媞與下臺的Chris正好遇到,Chris有些不懷好意嘲諷道:
“不要輸?shù)奶珣K?!?p> 若是按照辛媞平日對Chris的態(tài)度,一點會把他損的難以招架,可是這次辛媞什么都沒說。
只見她徑直走到琴前,雙手起勢,待落到黑白鍵上時一段優(yōu)美的旋律傳了出來,不同于Chris的炫技,辛媞此曲聲聲入耳,用沁人心脾來形容再適合不過。
臺下人皆陶醉其中,評委更是驚艷、頻頻點頭。
只有簡蘊女士和Chris臉色并不好看,Chris是因為知道自己輸了所以憤怒,而簡蘊女士則是發(fā)現(xiàn),這首曲子并非辛媞所報曲目。
就在眾人陶醉其中時,鋼琴聲戛然而止。
坐在車上正趕去機場的辛誠儒此時正在通過電臺收聽比賽現(xiàn)場的轉(zhuǎn)播,10秒、15秒、20秒,……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電臺里慢慢傳來由淺到深的騷動。
辛媞在鋼琴面前坐了很久,即使臺下疑問聲越來越大,辛媞依舊不為所動,直到主持人上臺詢問她的情況,她才慢慢起身,走到臺前,向在場的所有人深深鞠了個躬,然后毅然決然的走下了舞臺。
辛媞放棄了比賽!
聽著電臺里的轉(zhuǎn)播,辛誠儒輕輕閉上眼睛,用手揉了揉眉心,他想起剛剛自己要離開時簡蘊女士說的那句話:
“辛媞還只是個15歲的孩子,她分不清楚你們所謂的輕重緩急,心里有了隔閡,只怕這孩子很難接受你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