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委屈。
你們能否體會那種感覺嗎?比啞巴吃黃連,還要苦。
事后我也想過,藏米確實(shí)是我的不對,但我也只是為了防備李香。
她雖說沒對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每次為了吃的,她準(zhǔn)會減少我的量,去加大李立的量,久而久之我就產(chǎn)生了防備,所以我想藏米。
哪怕不能煮來吃,我也愿意藏著。
當(dāng)時我很想告狀,可加上酒勁的張老頭,他會信嗎?
他有時候鐵石心腸,他必然認(rèn)為,我不懂得認(rèn)錯,還學(xué)著推卸責(zé)任,少不了打得更厲害。
還有一句話...
我想他給我煮飯,我想像剛進(jìn)鄉(xiāng)村那樣,等張老頭煮飯。
縱然有時候他回來的很晚,可也不至于讓我吃不飽,最多讓我餓很久。
一想到這,我又哭了。
走在鄉(xiāng)村的泥路上,低著頭,沒有大聲哭泣,只是一邊擦淚,一邊悄悄的抽泣,向著村外走,向著以前的小鎮(zhèn)走,我好想好想去看媽媽。
一直到了天都黑完了,我還在往村外走,也不見張老頭來追我。
他越是不追我,我越是心里不安逸,腳下更是加快速度往村外走。
好幾個鄉(xiāng)親,從我身邊路過,先是停下來看看,確定我是在悄悄的哭泣后,才追到我后面問。
“陽陽,你怎么了?”
“陽陽,很晚了,快回家去,別哭了。”
“陽陽,在往外走,就要上大路了,快跟我回去?!?p> 我呢,依然低著頭,對他們的話不聞不問,繼續(xù)向著村外走。
鄉(xiāng)親們不可能把我強(qiáng)行拽回去,只好看著我走遠(yuǎn)后,又繼續(xù)回頭往村里走。
后來我才曉得,他們都去我家,去找張老頭了。
家務(wù)已經(jīng)收拾好了,李立與張老頭坐在門外,他兩都在吸煙,李立不說話,倒是張老頭有些坐立不安,卻還是悶著頭大口大口的吸煙。
直到有鄉(xiāng)親從我家路過,仰起頭看向門外的張老頭。
“嘿嘿,張建,你娃兒跑村外去了?!?p> “張建吶,你怎么還在這坐著,陽陽一邊走一邊哭,都出村了。”
“張建!你家陽陽都上大路了,這么晚了,小心出事啊?!?p> 聽聞著鄉(xiāng)親們的說詞,張老頭依然沒動,直到他又點(diǎn)燃一支煙后,狠狠吸了一大口,將那還剩半截的煙丟在地面,狠狠踩了一腳,才站起身罵了一句。
“他媽的,這兔崽子,脾氣越來越怪!”隨后,向著村頭走去。
他罵的那句話,不曉得是罵給李香聽的,還是罵給李立聽的,反正李香每天吃了晚飯,就是坐在家門檻上玩弄她的指甲。
而等張老頭走后,李立也丟掉了煙,站起身向著張老頭行走的路線,跟了過去,李香頭也不抬,用那種毫無味道的聲音問道,“這么晚,你干嘛去?!?p> “找他!”
“喲,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愛心了?”李香調(diào)侃李立。
李立吐出一口口水說道,“要你管?!彪S后,向著村頭走來。
直到張老頭和李立徹底消失后,李香依然坐在門檻上,絲毫不為所動,甚至還哼了歌來。
我自己走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我只曉得,我上了大路,水泥路上的車輛不多,晚上九點(diǎn)過的時段,進(jìn)小鎮(zhèn)的車輛也只是寥寥幾輛,那個時候能有小車的人可不多。
汽車刺眼的遠(yuǎn)光燈,每每照射到我臉上時,我準(zhǔn)會瞇著眼,抬起手去擦拭眼淚,是往下方走,還是往上方走我不曉得,我只管低著頭走。
一直到,我走不動了,不想走了,我才跑到大路邊的樹梢下蹲著。
蹲在那,將腦袋埋在膝關(guān)節(jié)處,終于放聲大哭。
直到此刻,依然沒見到張老頭,我以為他不要我了,不管我了,有了李香就把我忘了。
已是三月天,談不上溫暖的春風(fēng),那些風(fēng),還有些刺臉。
風(fēng)聲吹過耳畔,卷起我發(fā)絲,我突然就不哭了,我心頭想著張老頭以前給我講的鬼故事,自己給自己嚇得,起身又挪了幾步,不敢停在路邊,跑到大路中間去!
我到現(xiàn)在都有點(diǎn)佩服我那個時候的勇氣。
幸好是車少,我特么直接蹲在大路中間哭,要是哪個司機(jī)一時沒看見,就可以成另外的故事了。
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想著鬼故事,想著張老頭今天打我。
我逐漸逐漸的睡著過去,就蹲在大路中間,就那么睡了過去,躺在那地面,像是落魄的、無家可歸的流浪人。
不曉得睡了多久,直到我聽到耳邊傳來聲音。
“陽陽?醒醒,怎么在路中間就睡著了,你這兔崽子!”
我聽到張老頭的罵聲,感受到他的雙臂,將我從路面上抱了起來,隨后我躺在了他的懷里。
本來我沒哭了,又在那一瞬間,眼淚往外滴答滴答的流,我將頭埋在張老頭的肩膀處,不跟他說話,也不給他道歉。
倒是張老頭自言自語起來。
“你這臭小子,做事倒是像我,就這怪脾氣,越來越像你媽?!?p> “你曉不曉得,你讓老子有多擔(dān)心你?他媽的,你倒是賭氣跑了,我呢?我跟誰賭氣去?”
我抬起淚汪汪的臉,看著張老頭的下顎,看著他一路上邊走邊罵,每每有車輛駛過,那明亮的車燈,照射于張老頭的臉上時,我發(fā)現(xiàn),他似乎又老了幾分。
他的臉上,已經(jīng)逐漸浮現(xiàn)出皺紋。
兩鬢耳發(fā)已經(jīng)發(fā)白,下顎的胡渣,也越來越多。
我沒忍住,我問,我說,“爸,我以為你不要我了?!?p> 張老頭突然頓了頓腳步,隨后又繼續(xù)走,走著走著他就笑了,他說,“我不要你,那你只有餓死?!?p> “但我覺得你不愛我了,沒小時候那么愛我了?!?p> 他終于肯側(cè)過腦袋,與我對視了一眼,那眼神中流露著一抹和藹又帶著一絲嚴(yán)厲。
他說,“哦!我打你,就是不愛你了?不打你,就是愛你?你這臭小子,懂什么叫愛嗎?”
爺倆,沒了后話,直到回到家。
張老頭在李香極力阻攔下,依然給我燒了一個葷菜,耳后回來的李立,滿頭是汗,他從大陸下方走了,而張老頭從上方走的,李立剛好與我錯過。
為了補(bǔ)償他,我毫不客氣的把那葷菜分了一半給李立,這才平了李香的嘮叨。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張老頭沒有不愛我,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哪怕某一天天地隕滅了,我相信,他都會永遠(yuǎn)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