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能體會那種...
身邊某一樣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忽然消失不見的感受嗎?
盡管我覺得,我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但李立走后,我感覺好像整個世界,忽然就靜止了!
別說是李立,就連我最不喜歡的李香,突然不在家里了,我一時間還難以接受。
都說習(xí)慣是很可怕的東西,確實如此。
有時候,我會在半夜中突然醒來,拿著被子,條件反射的往身側(cè)捋一捋,可當手掌落空后,我才反應(yīng)過來,李立已經(jīng)不睡在我的身邊了。
有時候,我會像個傻子一樣,提著水桶嘿嘿的笑著,隨口一句,“李立,咱們...”
后半句,又在忽然間,吞回了肚子里。
從李立他們走后,張老頭每天照舊往小鎮(zhèn)上跑,一去就是一整天,留我一個人,回到四年前,獨守空房的日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門檻上發(fā)呆,發(fā)上一整天的呆。
直到一周后,張老頭帶著三位中年人來到咱家,他們在屋里到處轉(zhuǎn),從二樓到一樓,又從一樓到門外的泥路上,而我,依舊傻傻的坐在門檻上。
如同四年前一模一樣,三人中人有低聲問,“這娃是不是個傻子?”
我呢,依舊保持著充耳不聞的態(tài)度。
就傻傻的看著張老頭,將那地契交給了三人,而三人拿出了厚厚的一疊鈔票...
到達約定那天,李香來了!
她一個人來了,她的身邊沒有李立,我甚至帶著一絲期待的眼神,卻沒有看到半點李立的影子。
她穿著耀眼又艷麗的時髦裝束,頭頂帶著遮陽帽,眼前還配著一副漆黑的墨鏡,鮮艷的口紅于她的嘴唇上,彰顯出別樣的嫵媚。
那個時候的我,不理解李香為何要這樣打扮。
原來,她是以立威的身份,來咱家,以艷麗的打扮告訴張老頭,‘我李香離開了你,能過得很好,能將我的美麗,展現(xiàn)于陽關(guān)下?!?p> 她以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對著張老頭說,“我現(xiàn)在不缺錢,你拿七成,我拿三分就行。”
張老頭呢,卻默默的數(shù)著錢,從那厚厚的一疊鈔票里,咬著牙拿出了整整五萬塊,并雙手遞到李香的面前,那眼神中沒有半點憤恨,殘留著一抹最后的溫存。
本是不屑一顧的李香,將眼簾下的墨鏡壓低,露出那靈動的雙目,同樣沒有了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
只是一剎那,又換上了不屑的眼神,“你聾了嗎?我說我現(xiàn)在不缺錢,你要養(yǎng)娃,五萬塊你自己拿著,我拿三萬就行。”
“拿著吧,拿著吧,我沒啥能耐,沒讓你過上好日子,現(xiàn)在看到你這幅模樣,我心里踏實,這點錢也算彌補四年來,我對你的缺失?!?p> 張老頭笑著,一邊笑,一邊將手中的五萬塊,硬塞給李香。
“張建!你...”
說完,李香一把搶過那五萬塊,轉(zhuǎn)身就往家外走,在走到我身邊時,她又頓了頓腳,看了我一眼。
再然后...
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那福漆黑的墨鏡下,遮擋著陽光的紫外線,卻遮擋不了眼眸里轟然流出的淚花。
她還愛著張老頭,我看得出,她縱然來立威,可她內(nèi)心還是期望張老頭能留下那筆錢。
同樣,張老頭也愛著她,他對她四年來的缺失,不僅僅是一星半點,雖然她對我克扣,可畢竟她遵守了四年的婦道,四年里一直操持著家務(wù),在家里帶著兩個娃。
雖然后來變了味,可他們畢竟愛過。
那個時候,我不懂得愛,只曉得,他們不是帶著憎恨而分開。
這...也就夠了。
家里的地給賣了,又如同四年前,我和張老頭一起回鄉(xiāng)的那一幕。
我,提著簡單的一些衣衫,張老頭,背著一些常用的日常用品,望著咱家...不,望著那曾經(jīng)朝朝暮暮待了四年的地方,我內(nèi)心一陣觸痛。
張老頭,還是那老樣子。
點著煙,看著土房,又看向遠方的山嵐。
我問他,“老頭,等你老了,你還想回鄉(xiāng)下嗎?”
他吐出煙霧,拍了拍我的后腦,“這是你爹我,還有你成長的地方,怎么不回?你這臭小子,趕緊的,天黑前乘車到縣城里?!?p> 一路顛簸,透過車窗,我看到鄉(xiāng)村離我越來越遠,看著往日的田埂,逐漸消失于我的眼中。
看著河流邊、樹梢上、田埂小道處,我與李立出現(xiàn),又消失的影子,我慢慢的睡著了過去。
我醒來時,已經(jīng)天黑了。
是張老頭把我叫醒的,下車后,入目就看到好幾棟高樓樹立于眼前。
縣城比不上大城市,可縣城也算的上萬家篝火通明,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左右,那些居民的小區(qū)里,依然亮著燈光。
當然,我和張老頭,不是草率進縣城的。
來接我們的,是張老頭的老鄉(xiāng),一位小張老頭足足五歲的叔叔。
他的面相,簡直與胡瘦子有得一拼,也是瘦的琵琶骨都能看到,他見到張老頭的時候,激動得就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
幾乎是彎著腰,搓著手跑到車站外,對張老頭客氣得要命。
“哎呀建哥,你可算來了,兄弟我等了一整天了?!彼俸俚男χ?,我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他側(cè)頭看到我時,又是大驚小怪的咋呼一語。
“這就是陽陽吧?都長這么大了!瞧這臉長得,越來越帥氣了?!?p> 一路上,他一直夸張老頭和我,尤其是夸我,越夸越浮夸,說得我臉都紅了。
直到他帶著我們,去那縣城里,很深的小巷中,坐在那賣小吃的攤販鋪外,我餓壞了,大口大口的吃著飯菜,而張老頭卻沒動筷子,反而從包里拿出了兩萬塊。
一看到厚厚的鈔票,我看到那叔叔,眼睛爆發(fā)出精光!
“二劉,你可把這事辦好了,娃在等兩天就報名了,可別搞砸了。”
二劉接過那兩萬塊,一邊數(shù)著錢一邊含糊著說,“建哥,你放心,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二劉,給你找的住處,包你滿意!”
說完,他站起身,將那二萬塊放進了包里,摸了摸我的腦袋,“陽陽,你們慢慢吃,我去跟房東聯(lián)系,待會兒就回來?!?p> 待會兒...
一直等到凌晨三點。
老板催促著我爺倆,‘我們要收攤了!’
我趴在那木桌上,眼皮都要睜不開了,張老頭一根接一根的吸著煙。
最后,是張老頭牽著我,走到了縣城里的公園里,躺在那木椅上,我睡著了過去,張老頭一直望眼欲穿的,看著公園門口,看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