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陰差早早的便將這班新來斗奴押去校場,吳憂見岳教頭端坐于交椅,待眾斗奴整齊隊伍,他立起身來,褪去上衫,準(zhǔn)備教習(xí)。
待他轉(zhuǎn)身去拿冬泉槍,這伙新學(xué)徒都驚呆了,只見岳教頭背后刻畫‘盡忠報國’四個大字。有斗奴大喊道:“你是岳飛!”見他身體僵了一會,緩緩從兵器架上取下冬泉槍,面容有些慘淡。
吳憂見了心里一片悲涼,想岳飛以莫須有罪名被處死,進(jìn)了陰間竟然陷身為斗奴。
岳飛此時面容變得肅穆,大聲喝令道:“開始演習(xí)!”隨后開始教習(xí)槍法,眾斗奴都敬佩岳飛的聲名本領(lǐng),認(rèn)真習(xí)練起來。
槍法之后,又開始教習(xí)劍法。午后開始對搏,岳飛一一指導(dǎo),待到吳憂身前,他輕輕道:“要見妻子,夜習(xí)酉戌?!眳菓n點點頭明白了,這是提醒他夜夜苦練,否則一定撐不過白丁之戰(zhàn)。
自此后,吳憂夜夜在囚舍一角苦練,同舍斗奴嫌他嘈雜,幾次合起來將他痛打,后見他毫無懼色,只一心練習(xí),也只得由他去了。
一月一晃而過,帝君殿斗奴有些已在白丁之戰(zhàn)中隕滅,有些因勝了幾場已更換了囚舍。
這一日,終于排到白丁戰(zhàn),陰兵押解吳憂到了校場,曹官開始宣讀姓名,待宣讀吳憂姓名時,吳憂出列前站,忽然聽得一個熟悉喊聲傳來:“爸爸!”
他猛地轉(zhuǎn)頭一看,在觀臺底邊,吳笑脖頸處束著細(xì)鏈跪在一邊,旁邊小仙拽著那鏈條如系豬狗一般。
吳笑抓著圍欄急切的呼喚父親,吳憂向女兒點點頭,見女兒已淚如雨下,吳憂登時心酸不已。
他又看了一圈,終于在最高金帳處瞧見了蒿里趙相公,只因離得遠(yuǎn)了,并未看見趙相公表情,但吳憂心里明白今日自己若敗了,女兒定難逃絕路。
待曹官宣到:“李青木!”有個斗奴上前輕輕頂撞了下吳憂,走出隊列站他旁邊舉手認(rèn)名。吳憂頓時認(rèn)出原來竟是一起罵黃巢的漢子,他自上場便認(rèn)出了吳憂,故輕輕撞他一下?!霸瓉硭欣钋嗄??!眳菓n暗想。
三圈擂鼓過后,各府斗奴紛紛擺出架勢,曹官大聲宣道:“白丁熱戰(zhàn)獻(xiàn)禮!”立時混戰(zhàn)開始,吳憂被兩個斗奴纏住,原來那兩個已結(jié)成同盟。
吳憂雖習(xí)武藝一月有余,但雙拳難敵四手,一會兒便被刺中后背,吳憂左閃右躲,對手一個使大錘逼得吳憂后退,另一個使槍只在背后偷襲,眼見著吳憂已處于絕境。
突然那使槍的一聲慘呼,靈體化為飛煙,吳憂定睛一看,原來是李青木前來相助,那使錘的斗奴看得愣了,吳憂抽冷迅疾上前,一槍將他扎了個對穿。
他倆個極有默契,立時背面相靠應(yīng)戰(zhàn)。只聽得李青木說道:“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后,倒是被我撿了便宜?!眳菓n感動道:“多謝搭救!”
李青木擺手說道:“不忙著謝,過了這關(guān)再說!”校場內(nèi)有斗奴此時已被嚇得不敢對戰(zhàn)了,在場內(nèi)抱頭鼠竄,只見場邊監(jiān)察官彎弓搭箭,一箭過去將這斗奴斃了。
李青木說道:“趁著現(xiàn)在人多,我倆先把那些結(jié)隊的解決掉,只剩落單的就好辦了?!眳菓n點頭同意。
他倆個越殺越勇,觀臺上也一直助威,卻未料到場內(nèi)其他斗奴已將他倆視作眼中釘,合起來對戰(zhàn),此時攻守異形,對搏的斗奴一心想將他二個分開,他倆為彼此照應(yīng),只能漸漸后退。
四周觀臺上也是分外熱鬧,看他倆個怎樣垂死掙扎。蒿里相公看見了微微一笑,暗想總算可以泄我心頭大恨。李青木又中一劍,呵呵慘笑道:“今天真是失算了!”那些斗奴迫得他倆漸漸向墻面退去,退到墻根便是死路了。
此時觀臺上吳笑心急如焚,為激勵父親,她高聲放唱道:“滄海一聲笑,濤濤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fù)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p> 吳憂聽見這歌聲淚如泉涌,不能自已,知道是女兒在鼓勵自己,于是大聲和唱道:“清風(fēng)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一襟晚照?!鳖D時胸中勇氣激蕩,搏命揮槍刺去。
《滄海一聲笑》曲出樂師黃霑,詞曲抑揚(yáng)頓挫、慷慨激昂,聽了心潮澎湃。那掃地老奴癲齊癡癡傻傻跑到吳笑一起,手舞足蹈和她一起高唱起來。
觀臺上眾看客被激情感動也紛紛和唱起來,“滄海笑,濤濤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fù)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p> 那些圍攻的斗奴見了這樣氣勢,首先怯懦,被他倆個將近前的幾個挑翻,后面的便退了。
這時校場內(nèi)連他兩個還剩四個斗奴,修羅場校官正要宣布白丁熱戰(zhàn)終結(jié),蒿里相公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來怒喝:“繼續(xù)搏殺!違令者一律誅滅!”校官見狀便不敢叫停。
吳憂心內(nèi)憤怒,想這趙相公為了一己恩怨,已是不顧臉面當(dāng)眾肆意妄為。吳憂抬起槍來,狂怒著向?qū)κ譀_將過去,李青木也被他驚得呆了。
“你要我亡,我偏就拼到底!”吳憂將一腔憤恨發(fā)泄于對手,那些斗奴見了這拼命的架勢忙不迭退守,李青木在一旁相助,不消一刻功夫,另兩個斗奴也都被他倆殲滅。
整個修羅場頓時沸騰起來,喝彩聲響徹天際,各種靈花、繡扇、丹藥、金器、鳥雀被作為敬禮拋給他倆,更有些女仙女鬼的對他倆搔首弄姿。
金鑼敲響,修羅場校官宣布白丁新期之戰(zhàn)終結(jié),吳憂胸中怒火萬丈,當(dāng)下抬起槍來,槍尖遠(yuǎn)遠(yuǎn)的指向蒿里相公,趙相公見他在下邊挑釁,心內(nèi)也是五味雜陳,恨不能下去親手誅滅了這賤奴。
李青木在一旁看見,方才明白吳憂和趙相公積怨甚深,對著吳憂緩緩道:“為了你女兒,你還是忍著點火氣?!彪S后將吳憂舉槍的手壓了下去。
吳憂跑去場邊,忍住熱淚呼道:“好好的等我,一定要堅強(qiáng)!等我出去!”
小仙拽了吳笑要離開,她不顧疼痛大哭回應(yīng)父親:“爸爸!我知道了,我等你出來!”
趙相公在上邊看了,目光愈加陰沉,心中暗暗發(fā)誓:“賤奴!你要能出去,趙某還做什么輔相!”
吳憂與李青木被陰差押去藥堂敷藥醫(yī)治,一路上眾多囚奴紛紛喝彩,到了藥堂正碰著岳飛,他淡淡說道:“一場競斗僅存你二個,外邊卻歡聲雷動,不知是喜是憂?!?p> 吳憂未開口,李青木反譏道:“他灰飛煙滅好過我們自己完蛋,難道還要把自己犧牲了去修功德么?”吳憂想起女兒默然無語。
岳飛被問得怔住,嘆息道:“他們命該如此,實在怪不得你們,是岳某唐突了?!?p> 他三位攀談了起來,吳憂隨口問起羅剎塔情況,岳飛回道羅剎巨塔中關(guān)押著上古巨神,敲響修羅場內(nèi)陷天鼓者即可參加斗神戰(zhàn),挑戰(zhàn)羅剎塔,贏回自由身,只是迄今為止,挑戰(zhàn)羅剎塔古神的斗奴盡被誅滅,無一勝者。
岳飛看著吳憂鄭重說道:“白丁之戰(zhàn)常常十不存一,但那斗神戰(zhàn)可是絕無勝機(jī),切記切記!”吳憂與李青木聽了各有所思,今日也就過了。
張九重在奈何橋上害了趙毅,偷偷溜去卞城百花閣找自己的相好郭梅,張九重從后窗翻進(jìn)屋,待郭梅進(jìn)屋,一把揪住,將她唬得花容變色,忙大呼救命。
張九重上去捂住口鼻,說道是我。郭梅一見是自己的冤家,轉(zhuǎn)怒為喜,一口啐道:“你個死鬼到哪里風(fēng)流快活,早將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吧?!?p> 張九重來請郭梅相助找尋失散部將的,他將緣由說明了一番,見郭梅眼珠一轉(zhuǎn),笑吟吟道:“這事不難,我吩咐小廝去找去?!?p> 張九重心想:“這婆娘每次見我,不是要金要銀便是要我娶她,真正是貪肉的母狼。卻這般輕易允我,莫非有詐?”于是假意和她嬉弄了一番,出了百花閣,又從后窗翻上,掩在窗后偷看。
一會兒,郭梅遣了個小廝出門,張九重偷偷跟上,見那小廝徑自往卞城閻君殿行去,張九重心覺不妙,持刀劫了小廝向巷子里走去。
到了巷里,張九重?fù)]刀架在他脖頸,說道:“快說!郭梅要你去做什么?”
那小廝早已慌了,吞吞吐吐的道郭梅吩咐他報官抓賊首張九重,小廝并不曉得眼前的便是首犯。
“賤婢!”張九重恨恨的道:“這可是你自找的絕路!”張九重用刀狠狠劃過,小廝靈體灰飛煙滅。
張九重深恨郭梅,又返回百花閣。那郭梅正又喜又憂,喜的是獻(xiàn)了張九重,卞城閻君一定重重有賞;憂的是小廝出去了許久卻未有音信回來。
見她正待開門,張九重沖了過去捂住口鼻,陰沉沉笑道:“賤貨!你怎敢出賣我!”
郭梅曉得事情敗露,大驚失色拼命掙扎。張九重將她拖到角里,強(qiáng)按在地,罵道:“常言道婊子無情,你既無情,休怪我無義!”
郭梅此時后悔莫及,淚流滿面連連哀求,張九重不為所動,揮刀向下冷地將她扎穿。這時天已暗了,張九重又從后窗翻出,跳下百花閣,趁著夜色遠(yuǎn)遠(yuǎn)的逃去。
待從修羅場回來,小仙將吳笑押進(jìn)萬獸園,狠狠推倒地上,吳笑記著父親教誨默不作聲進(jìn)了獸舍。因她生的丑陋,獸舍其他舍奴心生嫌棄從不理會她,她整日里便獨(dú)自照顧那些飛禽走獸。
萬獸園由東岳大帝黃飛虎所創(chuàng),自封神大會后,黃飛虎成為冥界首神,獸舍原本為冥界諸神坐騎留存之所,后又增添了許多珍禽異獸,東岳大帝特請神匠公輸班建造大園用以豢養(yǎng),故得名‘萬獸園’。
萬獸園內(nèi)有水井九十九口,這一日吳笑正在井邊打水,想起自己闖禍連累父親再抑制不住淚水。
她正獨(dú)自傷心時,忽見一條黑犬跑過,吳笑本是個愛狗的,連忙追趕過去,心里卻在琢磨怎會有狗逃出獸舍。吳笑見到黑犬竄入水楠樹從中沒了動靜,便小心翼翼尋找,待低下頭來,只覺得有個什么東西在耳邊哈氣,轉(zhuǎn)頭一看,那黑犬正吐著舌頭瞧她。
吳笑伸手抱了過去,黑犬閃身跳到一邊,竟然吐出人語:“哈哈!抓不著抓不著!”
吳笑驚的跌坐在地上,指著黑犬道:“這條狗會說話!”
那黑犬又忽得變大身形,想再嚇嚇這丫頭,吳笑緩過神來,對著黑犬說道:“不就才老虎那么大么,大象可比你大多了!”
黑犬首次遇見這樣的小鬼,覺得有趣的緊,便將身體長得更長大,吳笑這下眼珠瞪得如銅鈴一般:“哇,真的好大??!”于是扯住那黑犬鬃毛,說道:“來蹲下來,叫我騎一騎?!?p> 黑犬刷的又變得細(xì)小了,急著道:“騎不得騎不得!世上只有騎牛騎馬的,哪里有騎狗的?!?p> 吳笑失望的問道:“你是哪里的狗???我在這里怎么從沒見過你?”
黑犬吐舌道:“我跟主公來訪客的,見這里有趣就溜過來了?!?p> 吳笑又問道:“那你叫啥名字?”黑犬想一想道:“你叫我哮天好了?!?p> “哮天??!不好聽,”吳笑道:“干脆我叫你小黑吧。小黑小黑!”
黑犬立時無語,心內(nèi)暗想:“我堂堂哮天神犬就竟被叫做小黑?”于是不悅道:“你可知道我是誰家的哮天神犬?就敢叫我小黑!”
吳笑撇一眼道:“你不就是條小黑狗,有啥了不起?”
哮天犬喜動好玩,當(dāng)下也就不管了,對吳笑說道:“這里有頭神牛你可見過?”見吳笑一無所知,哮天犬便帶她偷偷去找上古神獸五色神牛,路上又跟吳笑說起神牛來歷,聽得她激動不已,恨不能立刻就見著。
到了神牛苑,見守門小仙倚靠著呼呼大睡,哮天犬說道:“你在此處等著,我去去就來?!?p> 它躡手躡腳靠上前去,張嘴取了小仙身上鑰匙,又將苑門開了一縫,招呼吳笑過去。
吳笑這妮子也是個天生闖禍的胚子,毫不猶豫拱伏在地進(jìn)了苑門。那苑內(nèi)絳珠草、撫根草長了一地,仙氣裊裊,綠意盎然。五色神牛正俯頭吃草,身上系著個項圈,由一銅鏈鎖在云石柱上。
見這五色神牛金角黑蹄,赤毛碧眼,表皮為棕色,呼氣如雷,吳笑看得目瞪口呆。
五色神牛本是東岳大帝黃飛虎坐騎,腳程快,膽大無雙,不懼兇獸,又力大無盡,可以托云走徑,日行萬里。他兩個在這里看得入迷,不曉得已被楊戩的撲天神鷹發(fā)現(xiàn),那神鷹刷的落了下來,對著哮天犬說話:“哮天犬你又偷溜出來撒野胡鬧,難道不知此地是東岳大帝的帝君殿么?”
哮天犬沒有接話,突地沖了過去將神鷹撞到五色神牛身上,神牛見不知哪里跑出來一個飛鷹,頓時惱怒異常,踩踩蹄子去頂神鷹,神鷹撲翼要飛,神牛一個箭步上去咬住尾翎,將它摔打在地。
這下里神鷹也被惹怒,一個飛禽一個走獸相斗起來,吳笑和哮天犬躲在一角大笑。神牛苑里打得天翻地覆,嘈雜聲響驚動了看守的小仙。
兩個小仙進(jìn)去一瞧,頓時慌了,又不敢近前,若被那五色神牛巨角刺碰一記就是大羅金仙也捱不住痛。
小仙慌慌張張跑出去報信去了,吳笑和哮天犬見這兩個打得眼都紅了,那系著鎖鏈的云石柱現(xiàn)出條條細(xì)縫,眼見著要斷了,兩個對視一眼趕緊溜走,哮天犬還一路譏笑撲天神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