烊銅地獄三鐘山崩陷時,地藏菩薩正在大愿地藏廟為眾生煩惱,神獸諦聽在旁邊懶懶躬身。
他忽覺神智有些昏沉,隱約見鬼王羽任揮拳將烊銅地獄大愿塔砸成廢墟,菩薩遁去流光查看,只見赤、橙、紫三顆芒星墜下,三鐘山先后崩塌,修羅王蕩天、鬼王羽任、羅剎大法師亞歷先后脫出,菩薩嘆道:“不妙不妙,三妖同出,冥界大禍將至?!?p> 菩薩又觀望未來,見冥界硝煙并起戰(zhàn)亂不休,大陸灼灼燃燒,再往后便是一片空影,菩薩有些訝異,將諦聽召喚進(jìn)流光,諦聽聞聽半晌也只是搖頭。
菩薩不肯罷休,強(qiáng)念洞察訣要看未來,只見流光中走來一個垂髫女童,長相極是可愛,菩薩一驚,禮個佛號問道:“小娃娃,莫非未來因緣與你有關(guān)?”
女童吟吟笑道:“大和尚,你的道行有些厲害,竟能夠洞察天機(jī)?!?p> 菩薩又道:“貧僧不知未來機(jī)宜,還要請指點(diǎn)一二。”
女童掩起笑容說道:“你所看見的都是既定的事情,大和尚不要再去自尋煩惱,有朝一日等我現(xiàn)身,你就知道大概了。”
菩薩是個慈悲的,不禁說道:“眼見著幽冥墜入煙火,億萬陰靈受難,怎能忍受?”
女童搖搖首道:“一切都已是定數(shù),沒有大難哪里來蛻變?”說罷就消失不見了。
地藏菩薩在廟里苦思一日,還是決意去往帝君殿一遭提醒東岳大帝,誰知剛出廟門就看見燭龍正在發(fā)怒,罪門也被燭龍摧毀。
地藏菩薩還不知是亞歷惹怒了燭龍,他連忙飛去高空念誦經(jīng)法安撫燭龍,須知燭龍是冥界第一龐然大物,真惱了起來,只怕整個冥界能攪個翻天。
燭龍被一道神光罩住,漸漸沉靜下來,目光恢復(fù)清冷,菩薩嘆道:“善哉,善哉,你可不要再添亂?!?p> 忽聞燭龍以意念傳音道:“和尚,地獄內(nèi)逃出羅剎妖族,早晚鬧出亂子,可不是老龍?jiān)谔韥y?!?p> 菩薩微微頓首道:“我這就去帝君殿面見東岳大帝,你在這里好生看守一十八重地獄?!闭f完就去了。
帝君殿值日仙官見地藏菩薩來了急忙去泰山殿稟報(bào),一會碧霞元君出來見禮,她歉意道:“帝上又犯了昏暈的病癥,勞煩菩薩救治一下?!痹瓉硎莵啔v在烊銅地獄燒毀大帝魂器之一的銅鏡,傷了東岳大帝的魂神,菩薩進(jìn)宮室見東岳大帝神智昏沉,連連呻吟。
菩薩以法術(shù)變化出一朵金蓮,金蓮花瓣片片飄落,終于露出蓮心,宮室內(nèi)一股異香撲鼻,菩薩采擷一顆蓮心交與碧霞元君道:“助他服食了蓮心,片刻就好了?!?p> 碧霞元君捧了蓮心喂大帝服下,須臾大帝緩緩睜開雙眼,地藏菩薩禮個佛號問道:“大帝可還安好?”
東岳大帝道:“叫菩薩見笑了,烊銅地獄出了亂子,三鐘山被毀,妖物全逃了出來?!?p> 地藏菩薩念了一聲佛號道:“一切我已知曉,今次來是勸大帝早做準(zhǔn)備,冥界將有大禍來臨?!?p> 東岳大帝微微笑道:“菩薩不要擔(dān)憂,待我兒黃天化和眾元帥歸還,他便是萬妖之王也奈何不得?!?p> 菩薩見他不以為意,又說了一句:“大帝莫要輕心,逃出的三妖非同一般?!睎|岳大帝微微頓首。
碧霞元君挽留菩薩欲款待一番,地藏菩薩推辭離去了。
碧霞元君回去問大帝三妖出世如何稟奏天庭,大帝囑咐她暫莫伸張。
這日,碧霞元君正在玉皇頂靈花花園澆灑還龍珠,見梅蘭竹菊四女仙竊竊私語,于是問道:“你們幾個去鐘離院查探的如何,還不來說給我聽聽?!?p> 女仙菊說道:“元君大人,在鐘離院賣《方寸經(jīng)》的是個黑面男子,臉上有燒傷疤痕,一本經(jīng)書賣價二十車玉珠,六千飛騎,二十億冥幣,外界傳言果然是真的?!?p> 女仙梅恨恨道:“這個丑男真是放肆的很,一本破經(jīng)書要這許多資財(cái)相換,請?jiān)笕藴?zhǔn)許我姐妹將他拿回來問罪!”
“姐姐且慢,”女仙菊道:“先將經(jīng)書給元君看了再說?!?p> 女仙梅將《方寸經(jīng)》取出交與元君,碧霞元君一面翻書笑道:“你可是生他的氣了?你行事急躁,自然是要受許多氣的。”她先看開篇一行字道“欲修方寸經(jīng),先絕權(quán)欲心,兩者皆不舍,道行全失盡?!北滔荚溃骸拔乙苍┯[群書,這樣的法經(jīng)倒是頭次見。”
漸漸的她愈看面色愈加凝重,女仙蘭見了正色道:“我姐妹也稍稍看了一下,應(yīng)當(dāng)是正宗修行的法經(jīng),那男子倒是沒有行騙?!?p> 女仙梅譏諷道:“依我看來倒是難說,若是真的經(jīng)卷,他為何未收一文就送了我們一本。”
碧霞元君訝然道:“他未取一文送了你們這本經(jīng)書?”
女仙蘭強(qiáng)抑笑道:“是的,梅姐姐還差點(diǎn)去打了那個黑面男子。”
碧霞元君又問道:“他可還在鐘離院?”女仙菊回道:“起初他是天天去的,不過如今是一月才來一回,這幾日想是就要來了?!?p> 碧霞元君合了經(jīng)書道:“我也去見他一見?!?p> 過了五日,碧霞元君正與楚江王使者商議治理東槿鬼妖沿岸騷擾一事,女仙梅匆匆進(jìn)來稟報(bào)黑面燒疤男子已到了鐘離院,元君立刻修書一封,吩咐使者先去與溫瓊元帥商議,其后與座下四女仙一同前往鐘離院找尋神秘男子。
當(dāng)日鐘離院前依舊是車水馬龍,碧霞元君是掩了身份來的,門前小僧便叫她幾位去后邊排位等候,女仙梅按捺不住卻被元君阻止。
碧霞元君使了個身法晃進(jìn)了鐘離院,放生司的一個神官正與售經(jīng)男子討價還價,一見碧霞元君來了就罵道:“你個不長眼的賤婢,怎么貿(mào)然進(jìn)來攪擾大爺?shù)暮檬?!?p> “住口!”碧霞元君怒道:“我認(rèn)得你,你不是放生司的廷長,怎么也來買《方寸經(jīng)》,你一年才有多少俸祿,怎么掏的出這許多錢財(cái)?”
那廷長陰陽怪氣道:“大爺自有大爺?shù)拈T道,干你什么事?你又在哪個衙門任的職,還不快說來聽聽!”碧霞元君見售經(jīng)男子收了包裹要離開,于是拈指一彈定住了廷長,向那男子道:“慢走!我有話要問你?!?p> 男子轉(zhuǎn)了身笑道:“今天天色已晚,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吧。”碧霞元君見他要施法就立刻捏個法印喝道:“你若要施法離開,大可一試,我手底還未見過能逃脫的。”
男子長嘆一聲,轉(zhuǎn)身過來道:“今天出來右眼一直跳個不停,我就知道沒有好事,果不其然?!闭f罷又端坐鐘離鼎上,碧霞元君見他面貌丑陋,再細(xì)細(xì)一看,冷笑道:“你這易容的法術(shù)瞞得過那些個買經(jīng)的,須瞞不過我?!?p> 黑面燒疤男子也笑道:“我自然知道是瞞不過你的,元君大人。”碧霞元君見他認(rèn)出自己,于是開了法眼一看,頓時吃了一驚,緩緩抑住情緒說道:“你好大的膽子,還敢來自投羅網(wǎng)?!?p> 男子躍下鐘離鼎,將被定身的廷長提起丟進(jìn)禪房,轉(zhuǎn)身回來低聲說道:“我留幾天就回去,還請?jiān)笕藢捜??!?p> 碧霞元君猶豫再三,禁不住吐露心聲:“我?guī)追瑒衲懔T手,不要再與大帝爭斗,你卻不聽,非惹得大帝親自去討伐。如今既已脫身,何必又來犯險?你向來視金錢如糞土,為何要以經(jīng)書獲利?”
男子呵呵笑道:“你不是勸我隱居世外么,我又有女兒要照顧,自然是需要錢的。”碧霞元君啐道:“你編排這些瞎話來蒙騙誰?”
碧霞元君自從聽說吳憂戰(zhàn)敗逃脫就一直擔(dān)憂他下落,似她這樣大羅金仙終究也難逃情網(wǎng),如今見吳憂平安心情便激蕩不已。
吳憂不愿再提售賣經(jīng)書一事,于是向碧霞元君說道:“既然元君不歡迎,那我就回去了,省得在這里礙你的眼。”
“你站??!”碧霞元君有些慍怒道:“才說幾句你就要走,要知道這里是帝君殿所轄,我未準(zhǔn)你走便不許走!”
吳憂無奈的很,只得屈聲道:“元君大人,你既不許我走,又不許我留,你倒底要怎么樣?”碧霞元君素來冷傲,世間男子從未高看過一眼,現(xiàn)今被吳憂氣得將玉足一頓道:“你真當(dāng)我不敢拿你么?”
吳憂轉(zhuǎn)個念一想,說道:“我在夜叉國買了個島,那里景色秀麗,充滿異域風(fēng)情,元君要不要去散散心?”碧霞元君訝然道:“你可是膽大妄為,竟去敵國買個島嶼來玩耍?!眳菓n嘆道:“我又能怎樣?冥界大陸四處是我的通緝文書,我能躲到哪里去?”
碧霞元君默然,半晌才幽幽問道:“你那頑皮的丫頭怎樣了?”吳憂盛情邀請道:“你去了不就見著她了。”碧霞元君想起近期許多煩心事情,也恨不能早些甩開了放肆一遭,于是說道:“也罷,我去看看你這惹事的大圣是不是真像你所說一樣安分守己?!?p> 碧霞元君回帝君殿后將諸事交代一番,又向四女仙吩咐道:“我去楚江王東界看查一番,幾日就回的,你們?nèi)シ派久懿?,看有多少貪污索賄,坑害陰民的都與我報(bào)上來?!彼呐深I(lǐng)命去了。
碧霞元君騎駕飛凰去往殤山,吳憂已在這里等候多時了,他見元君還乘了鳳凰過來,不禁笑道:“坐飛騎過去可要許多時間的,我有法術(shù)立刻就可以到?!?p> 碧霞元君下了鳳凰道:“我這飛凰日行萬里,須臾之間便可到夜叉國?!?p> 吳憂勸道:“夜叉國可沒有鳳凰,你這一去不是游覽,夜叉族怕是當(dāng)你來開戰(zhàn)的。”
碧霞元君思忖一下后輕撫飛凰叫它回去,鳳凰長鳴數(shù)聲,在空中轉(zhuǎn)了數(shù)圈便回去了。吳憂使二指一劃,現(xiàn)出道玄門來,碧霞元君說道:“你這法術(shù)倒是挺方便?!彼と胄T后,吳憂也跟了進(jìn)去,玄門隨即消失不見。
晃眼間他二位來到了九黎島,島上工匠依舊忙碌不止,大管家薩馬爾正在九黎宮前督察,忽見玄光一閃,吳憂與一陌生女子現(xiàn)身出來,薩馬爾急忙招呼蘇丹娜過來迎接。
碧霞元君見九黎宮尖頂穹廬、雕梁畫棟,熠熠生輝,極是雄偉壯麗,當(dāng)下贊嘆不已。
薩馬爾抬手撫胸施個禮笑問道:“先生,這位女客是誰?”碧霞元君正思慮如何編造個稱呼,吳憂搶先道:“她叫做碧霞,就是彩霞的意思?!?p> 蘇丹娜敬服道:“碧霞姑娘長的真是漂亮,就像個女神,給夜叉國做個王妃都夠了。”
碧霞元君有些慍怒:“什么王妃?你可休要亂說?!?p> 薩馬爾圓場道:“蘇丹娜胡說,碧霞姑娘美若天仙,就是個女神,要做什么王妃?!?p> 蘇丹娜咋舌跪地致歉道:“是我說錯了話,先生請?jiān)徫?。?p> 吳憂托她起身道:“跟你們說過許多次了,九黎島上不許行跪禮,以后要好好記?。 碧K丹娜連連道:“記住了,記住了。”
碧霞元君想起在修羅場初遇吳憂時候,他為不行跪禮不惜受刑,當(dāng)時見了他錚錚鐵骨就很是敬佩,如今十余年過去,自己竟來到他的島嶼游覽,真是不可思議,她輕輕嘆了一聲。
吳憂吩咐蘇丹娜去準(zhǔn)備些夜叉國茶食,自己引領(lǐng)碧霞元君先在九黎宮內(nèi)游賞一圈,碧霞元君在九黎宮內(nèi)看見許多黑身夜叉幼童嬉戲,于是問道:“這里任誰都可以進(jìn)的么?”
吳憂笑道:“這些孩子流離失所,看著可憐,我就一并收養(yǎng)了,還請了一些老師來教導(dǎo)他們,九黎宮誰都可以來住,外邊的工匠有時也會過來?!北滔荚肫鸬劬畹燃壣瓏?yán),半步不可逾矩,更加敬服吳憂。
吳憂在宮里找了些耍戲的來演給元君,耍蛇者手持竹笛緩緩吹奏,蛇身隨樂起舞,越舞越狂,待笛聲一停,簍內(nèi)長蛇倏地化作一條粗繩。
噴火者噴出各種火焰,時而是鳥獸,時而是花草,時而是星辰,最后使怪一噴反將自己噴成黑炭,引得元君掩面而笑。耍猴者引了小猴端茶打水后持了棒演武,小猴耍的架勢十足,碧霞元君連連叫好。一會上來幾位樂師和舞者,樂師撥弦演樂,舞者扭動腰姿,異域節(jié)目精彩豐呈,看得碧霞元君心情大爽。吳憂又喚上來一位畫師,畫師以夜叉國巖彩細(xì)細(xì)畫了幅元君肖像,碧霞元君拿在手中觀看,贊嘆不已。
吳憂見元君對夜叉族的手鼓興趣盎然,待鼓手敲完后,向他討要了一個送與碧霞元君。
出了九黎宮,吳憂又帶元君去桃山玩耍,姚機(jī)智見到碧霞元君絕美容姿,兩眼怔怔地發(fā)愣,半晌才吐出兩字“仙女!”
碧霞元君雖向來落落大方,此時也不禁有些羞澀,她連忙問起此地建的是什么?吳憂解釋道正是整個冥界最先進(jìn)的學(xué)宮,碧霞元君見里邊盡是些從未見過的學(xué)器,真是大開眼界。
吳憂與她一同到了桃山山口,見到熔巖里有一團(tuán)金黃火焰,碧霞元君是見多識廣的,當(dāng)即吃驚道:“你捉了只朱雀回來?”
吳憂吹個哨聲,火焰滴滴落下,倏地化出一只朱雀,金光照耀整個山頭,它一見吳憂便歡喜的長鳴一聲飛將過來,吳憂輕撫它頭部道:“我看它實(shí)在孤單就帶它過來了,它在九黎島可是最招喜愛的?!?p> 碧霞元君嘆道:“你這怪才連朱雀都能降伏,須知它要是發(fā)怒,能毀了你這島嶼。”吳憂微微笑道:“我真心待它,它也真心待我,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北滔荚犃诉@話若有所思。
當(dāng)夜,吳憂將女兒和貍妖腓腓自九黎壺帶出,吳笑見了碧霞元君也極是高興,她與碧霞元君擺盤弈棋,幾次輸了棋局,吳笑氣鼓鼓要賴棋,碧霞元君見她可愛一把攬住將她逗笑。
其后兩日,碧霞元君在九黎島游玩的十分盡興,待要離去時,吳笑與她依依不舍,碧霞元君強(qiáng)忍傷感將畫師所畫肖像贈與吳憂,說道:“數(shù)十年未有這三日開懷,無奈身不由己,不知何年何月能相見,若是想起我了,就瞧一瞧這幅畫吧?!?p> 吳憂挽了她手,先教她念誦了一遍玄門的口訣,其后鄭重說道:“一定會相見的,相信我?!北滔荚虦I凝噎,揮指劃開道玄門,緩步進(jìn)去后玄門一閃而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