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關(guān)與修羅場相距數(shù)千里,鎮(zhèn)西將軍公孫惡為免意外,差了三千飛騎軍押送墨家逆黨去往修羅場,謝淺音沿途傷心默念:“趙毅,你現(xiàn)在哪里?”
墨家弟子個個面色憂懼,不知什么磨難在前頭等候。十六日后,大軍到了修羅場,押官將犯囚轉(zhuǎn)交后回去。
炳靈公黃天化正在金殿看查地圖,謀劃對敵之策。楊末將軍滿面欣喜進來稟報:“恭喜炳靈公大人,墨家本部被一網(wǎng)打盡,公孫將軍已將墨家犯囚押送到了修羅場。”
“哦,這卻是喜事一件,”黃天化哈哈笑道:“快把那個女矩子謝淺音押來與我一見?!?p> 軍兵將謝淺音拖入金殿,黃天化見她長發(fā)埋首,默不作聲,不悅道:“女矩子,怎么不抬頭來一見?你既已被捉,怎么還露不得臉么?”
謝淺音微微抬首,淡淡譏諷道:“我等都是逆賊,怎么敢直視炳靈公大人?”
黃天化聽見這聲音心內(nèi)一震,再仔細一看,面帶驚異道:“你是謝瑛么?你是那個獻水攻夜叉國之計的謝瑛!你怎么成了墨家矩子?”
謝淺音面無表情,緩緩說道:“謝瑛是本姑娘的假名,今日既然被縛,只好吐出真名了,我正是墨家矩子謝淺音。”說罷揚起右手上的矩子印戒。
黃天化此時心亂如麻,他早對謝淺音有些好感,殊不知她竟是墨家矩子,這便有些棘手了。他結(jié)舌道:“這,這怎可能?你既是墨家的矩子,又為何獻計助我征討夜叉國?”
“那時我不過隨口一說,誰知你就信了,”謝淺音嘆道:“可惜我這一計誅滅了夜叉國無數(shù)無辜陰民,我犯這大罪過,最終被奸賊出賣,真是報應(yīng)不爽!”
黃天化怔了半晌,背過身吐出一句:“謝淺音,我再問你,你愿投帝君殿么?”
“哈哈哈哈!”謝淺音大笑道:“帝君殿土崩瓦解,冥界哪個不知?東槿國、羅剎國、夜叉國虎視眈眈,如今你自顧都不暇,還要勸我下苦海么?”
楊末在一旁斥責(zé)道:“炳靈公大人一番好意,你不要不知好歹!你不愿投效,你家刑堂堂主鈕春曉可是早早地就投效了,你知道么?”
“原來這叛賊是受了你的唆使!”謝淺音怒道:“我雖是女流,卻也是墨家矩子,你那些卑鄙手段盡管使來,看能不能叫我屈服?”
黃天化猛地轉(zhuǎn)身,將手一指道:“先將她收監(jiān)關(guān)押,過幾日再行處治。”楊末聽后恭敬領(lǐng)命。
其后數(shù)日,鈕春曉在監(jiān)內(nèi)不停勸說墨家弟子降伏,一些弟子心智脆弱便從了。待到謝淺音監(jiān)前,鈕春曉喋喋不休說了許久,謝淺音啐他一臉口水道:“滾!你這叛賊,墨家基業(yè)都毀于你手,你這厚顏無恥的東西,有何面目來見我?”
黃天化又手書一封喚楊末交與謝淺音,信中文字露出款款真情,又保薦她在軍中從事。謝淺音看過手書后淡淡笑道:“他便是給我座金山也無濟于事,你去說與他聽,我既入了墨門就絕不會背叛,他要殺要誅,我愿引頸相受?!?p> 楊末回去稟報與炳靈公,黃天化惱怒不已,一拳竟生生擊斷根柱子。楊末吞吞吐吐道:“末將有一計,或許有些用處,不知炳靈公大人愿不愿意聽?”
黃天化擦擦手,將絲緞丟向臺面,漠然道:“哦,你且說來聽聽。”
楊末上前低語了幾句,黃天化眼前一亮,欣喜道:“此計甚好,此計甚好,這才逼迫得她乖乖降服?!?p> 第二日,修羅場傳文去各地,言明帝君殿搗毀墨家本部,三日后在修羅場端門對所有門徒施刑,冥界百姓得知都哀嘆不已,一些陰民趕來修羅場為墨家弟子送行。
藏劍關(guān)飛騎軍捉盡墨家門徒后,在本部洞府放了把火,大火燒了數(shù)日不熄,郭懷在林中遠遠的見本部被燒,心痛得以頭撞樹。
飛騎軍終于退去,郭懷趕來見洞府被大石塞滿,四周被大火燒得一片黝黑,于是跪在洞前痛哭不止。
郭懷想起趙毅在外辦差還未回,就在苦寒山一直等候。這一日趙毅終于返回,看見眼前景象面色大驚,口中嚷道:“這是怎么了?淺音!淺音!”山中不斷傳蕩他呼喊聲。
一會兒,林中悉悉索索走出個身影,趙毅抽出劍喝道:“是誰在那里?快說出名來,不然咱家不客氣了!”
只聽那身影哭喊道:“趙矩子,是郭某,郭懷!矩子,墨家遭大難了!”趙毅快步上前,一把揪住郭懷問道:“郭懷,你快說怎么一回事?墨家怎么樣了?”
郭懷跪地痛哭道:“刑堂堂主鈕春曉背叛墨家,投效了帝君殿,他引來敵軍攻打墨家本部,謝姑娘與本部所有弟子都,都,都被擒了!”
趙毅聞言如被雷擊,雙目登時通紅,他大吼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你為什么不傳急信給咱?”郭懷頓時語噎道:“帝君殿飛騎軍焚燒本部后一直守在苦寒山,等待捕拿殘存弟子,郭某一直不能出去。”
趙毅連忙問道:“那一路飛騎軍是從哪里來的?”郭懷想一想道:“應(yīng)該是從藏劍關(guān)來的西原,郭某曾在飛騎中看見藏劍關(guān)的將旗?!?p> 趙毅扶起郭懷,轉(zhuǎn)向藏劍關(guān)方向:“俗話說的好,來而不往非禮也。走!跟咱家一起去搭救他們?!?p> 郭懷猶疑道:“藏劍關(guān)千軍萬馬,就憑趙矩子與郭懷兩個能搭救眾弟子回來么?”
趙毅咬牙切齒道:“就是龍?zhí)痘⒀?,咱也要去闖一闖,墨家怎么能毀在咱的手里?你敢不敢去?”
郭懷擦拭過淚水,連連點頭道:“我去,我去,郭懷愿往!”
趙毅大喊一聲:“很好!”說罷劃指開一道去藏劍關(guān)的玄門,就與郭懷一起進去了。
藏劍關(guān)主將公孫惡一舉剿滅心腹大患墨家,關(guān)內(nèi)眾將士興高采烈,都等著升賞。公孫惡開壇放酒,將士們都嘻笑開顏大口暢飲,除巡衛(wèi)、守軍外,一個個喝的酩酊大醉。
郭懷與趙毅進到資庫,四個守衛(wèi)正說征討墨家情狀,忽見面前閃出兩個陌生男子,守衛(wèi)正要呼叫,趙毅甩手飛出幾支袖箭誅滅了四個守衛(wèi)。
一會巡長過來,尋不見庫前守衛(wèi),當(dāng)即破口大罵。趙毅施術(shù)將他催眠,隨后取了他鑰匙進入細料庫,在里邊折磨了他一番才得知墨家弟子都已被押送去修羅場。
郭懷提劍抵在他喉下,厲聲問道:“他們?yōu)楹我獙⒛宜械茏铀腿バ蘖_場,關(guān)在藏劍關(guān)處治不是更方便?”巡長恐慌道:“這個是炳靈公大人的令,誰敢不從?”
郭懷與趙毅聽見炳靈公黃天化的名號,心內(nèi)登時一涼,郭懷轉(zhuǎn)向趙毅問道:“趙矩子,炳靈公黃天化在修羅場,這可怎生是好?”
趙毅此時也是百般為難,若要去救墨家眾弟子,非要請吳憂出面不可,可自己在神農(nóng)山鬧得不快,哪里還有臉面去請吳憂相助?更何況他還在大羅天療傷。
他轉(zhuǎn)念一想,又問道:“修羅場除了炳靈公還有誰在?東岳十元帥、五道將軍、禁軍大將軍都在那里么?你老實說來,咱家就饒了你!”
巡長早唬得面色煞白,一聽有望脫身,急忙說道:“詳細的在下實在不知道,不過東岳十元帥已離開了帝君殿,五道將軍也不在了,禁軍趙有德將軍隨大帝去了巴州,上仙,我句句是實,你饒了下差吧!”
趙毅得知鎮(zhèn)守修羅場的大將僅為炳靈公一個,索性心一橫道:“只要避開黃天化就行了,郭懷,咱自己去搭救弟子們,咱要是出了事,墨家就托付給你了。”
郭懷聽了急道:“趙矩子哪里話?大家都是墨家子弟,今次墨家遭此大難,更應(yīng)該同心一氣救我同門,前邊就算是刀山火海,趙矩子能去,郭懷也能去!”
那巡長不住哀求,趙毅聽了不耐煩道:“把他打暈了丟下吧,咱們?nèi)バ蘖_場?!?p> 郭懷搖首道:“這廝已知曉我等去解救墨家弟子之事,絕不可饒他離開?!闭f罷蒙住巡長的嘴,將劍刺入他頭顱,趙毅心中不忍也無可奈何。
炳靈公傳書在修羅場端門對墨家眾弟子處刑,冥界陰民受過墨家恩惠的紛紛趕來送行,短短幾日來的陰民就多達十余萬。楊末在端門搭設(shè)一座木臺,四面壕溝分布鋼刺,木臺僅有一斜橋通往門頭。
趙毅與郭懷到時,見囚車一部部被押往端門,他兩個查看了半天也不見謝淺音出現(xiàn),百姓們看見墨家弟子痛哭流涕,一個個擠著向前,修羅場軍兵提起長槍驅(qū)逐百姓,端門前喧囂嘈雜、沸騰不已。
正午時修羅場傳來號角鳴聲,端門鼓聲大作,刑差將墨家犯囚一個個押上木臺,為防劫囚或犯囚們口不擇言,刑差將他們一個個掩口遮面推上臺來,一溜排列了三十個墨家弟子候刑。
趙毅正尋機在端門生亂好搭救眾墨家子弟,忽見門頭推來一部輪車,輪車中坐著位鎖了鐐銬的俏麗女子,趙毅一見這女子就熱淚盈眶,口中喃喃念道:“淺音,淺音,你等咱來救你。”
郭懷看了一看說道:“趙矩子,謝姑娘身后的正是鈕春曉那叛賊!”趙毅仔細看去,原來推著輪車的便是刑堂堂主鈕春曉,他邊推還邊說些什么。
鈕春曉將謝淺音推到門頭,修羅場主將楊末騎乘飛騎在端門上空現(xiàn)身,刑官抬頭看向楊末,楊末將手一揮,刑官揮舞令旗,刑差聽令拉下鋼栓,木臺上地板翻轉(zhuǎn),三十個墨家弟子墜下壕溝,立時被底下鋼刺扎穿,旁邊觀看的陰民驚呼失聲。
謝淺音在門頭看著弟子被處刑,禁不住清淚長流,鈕春曉陰沉沉勸誘道:“矩子,你又何必執(zhí)迷不悟?炳靈公大人都說過了,只你投了帝君殿便放了所有墨家弟子。你不為自己,總要為眾弟子著想!”
謝淺音面露不屑道:“鈕春曉啊鈕春曉,不知你是真蠢還是假蠢?我若是投了帝君殿,墨家弟子們也絕難脫逃!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的好,我大不了與弟子們同歸于盡罷了?!?p> 鈕春曉聽了急得抓耳撓腮,一會木臺上又押上來三十個墨家弟子,鈕春曉指向木臺,厲聲喝道:“謝淺音!你不識好歹,全然不顧念墨家教眾,你哪里配做墨家矩子?”
謝淺音雙目通紅,慘笑道:“我確是不配做墨家矩子!我好恨,怎么沒早察覺你這奸賊,謝淺音對不起墨家各代矩子,我現(xiàn)今恨不能將你咬成碎片吞下腹去,你還在一邊厚顏無恥的喋喋不休!”鈕春曉聽了大怒,揮掌便在謝淺音面部打了個響記。
趙毅在端門下看得清楚,當(dāng)即向郭懷說道:“咱家先去救矩子,你等到場面混亂后去搭救其他弟子,能救幾個算幾個!”說罷閃身出現(xiàn)在門頭之上,郭懷只得長嘆一聲。
鈕春曉看見趙毅轉(zhuǎn)身便逃,趙毅抽出湛瀘劍一掃,劍風(fēng)立刻將他斬為兩段。謝淺音又喜又驚,向他大呼道:“你快走!這是他們的毒計!快些離開這里!”
正此時,空中傳來聲音道:“走?怕是遲了點!潑賊,你好大的膽子,敢在楊某面前劫刑場!”話音未落,楊末已提起長刀砍向趙毅,趙毅提劍擋住,他兩個立刻戰(zhàn)在一處。
端門前百姓見狀紛紛逃離,刑場內(nèi)外亂作一團,郭懷乘機砍開一座囚車,墨家犯囚脫困便提起武器松解其他弟子。
忽然一條火龍自天而降,十余輛囚車當(dāng)即化作煙灰,郭懷驚訝萬分,待他向空中望去,只見炳靈公黃天化騎乘玉麒麟踏踏來到,到了近前,玉麒麟張口長吼了一聲。
郭懷急忙向趙毅大呼道:“趙矩子,趙矩子!炳靈公到了,快些離開,快離開!”楊末呵呵笑道:“此時還想走么?逆賊,今日你等一個也逃不了!”
炳靈公黃天化在門頭落下坐騎,向楊末擺個手道:“你去緝拿其余逆黨,這個由我來處治。”楊末收起長刀稟道:“墨家叛徒鈕春曉被這逆賊誅滅了?!?p> 黃天化冷漠道:“他出賣同黨,專為博取高官厚祿,合該有此下場,不足為惜!”楊末聽了淡淡一笑,率軍撲向郭懷。
黃天化打量趙毅一眼,沉聲道:“近時與你屢屢有緣,還不知尊駕高姓大名?”
“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爺爺就叫做趙毅,”趙毅怒目而視道:“你就是號稱冥界三圣的炳靈公黃天化么?”
謝淺音見趙毅提劍要與黃天化拼殺,憂心道:“趙毅!你不是他對手,你快走,你快走??!”趙毅看向她笑道:“淺音,你別急,咱一定會救你出去!”
黃天化看了看他倆,冷冷道:“原來她一直惦念的就是你?”
趙毅擺個劍招道:“來吧,咱們大戰(zhàn)個三百合再說!”
黃天化仰天長笑道:“你這廝真是不自量力,也罷,我先捉了你看她還怎么說?”
趙毅刷刷揮劍擊出幾道波鋒,黃天化身后莫邪寶劍飛出來擋住,趙毅將渾身真力灌入湛瀘劍,隨后將長劍投向黃天化,黃天化見來勢兇猛便閃去一邊,湛瀘劍擊穿兩道城墻又倏地飛回,黃天化使二指一夾,將湛瀘寶劍的劍尖夾住。
湛瀘劍不住鳴動,卻無法脫出他二指,黃天化不屑道:“就你這些道行也敢來挑戰(zhàn)黃某,今日就叫你看看黃某的本事,好叫你心服口服!”
謝淺音憂急萬分,聲音嘶啞道:“你若還不走,我便在這里自盡!我這就將矩子印戒還予你,從此再與你沒有任何牽連!我謝淺音今日就投了帝君殿了!”說罷她叼下右手印戒吐在地上。
趙毅看了看地上印戒,心中悲涼無比,他紅了眼道:“好,好,好!咱這就走,咱是傻瓜才跑來這里救你!咱是傻瓜才連一個墨家弟子都就不出去,咱這就走,咱明白了!”說罷拾起地上印戒。
黃天化冷笑道:“你這廝還算有些明白,自今日起墨家便灰飛煙滅了!”趙毅轉(zhuǎn)首過去,凝色道:“不,只要有咱在,墨家就在,只要有咱在,就要替天行道,你們這幫龜孫給爺爺?shù)群昧?!?p> 說罷他劃開道玄門就要進去,黃天化立刻向他打出攢心釘,釘頭穿過趙毅肩頭,他悶哼一聲躍入玄門,只見亮光一閃,玄門便消失無蹤。
楊末此時已將郭懷拿下,他將郭懷押上來,謝淺音痛心道:“這個一看就是個陰謀,你與趙毅為何執(zhí)意要來?如今趙毅負傷而去,你又被捉了,墨家還有什么指望?”
郭懷發(fā)出一陣悲涼笑聲,隨后沉聲說道:“我等成也一起,敗也一起,聽天由命吧,郭某既然來了便絕不會后悔,救不出眾弟兄非是郭某不力,郭懷對得起墨家歷代矩子!”
謝淺音微微搖首,許久不發(fā)一言,楊末在一旁使個眼色,軍卒們便將郭懷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