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zhí)梦臏惡现艘煌?,起了身用了早飯,四兒按他說的,悄悄地跑到南陽公學附近打聽了消息,楊鶴汀和羅飛聲倒是好端端的,課照上。
張?zhí)梦挠们帑}漱了嘴,心中暗暗揣測著,見的人不分由說便要抓回衙門,這楊、羅二人在明處,卻不動手,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么?
張?zhí)梦恼苏律溃衷诖┮络R前躊躇了許久,心中到底放不下夏老三的事,便催著四兒尋了輛人力車,一路往王府街口來。
王府街,因明朝唐王府所在而得名,舊時的王府早被李自成一把火給燒沒了,徒留了一座王府后花園的假山連帶著半拉院子矗立在這南陽城中。
這假山可不能小看,乃是昔日明唐王從千里之外的太湖中取太湖石,人抬牛拉歷時數年,層層疊疊鑄就而成的,登高望遠整個南陽城都可盡攬眼底。
過了王府山沒多遠,拐進了武廟街,在明南陽衛(wèi)指揮司舊址建成的武廟富麗堂皇,門楣光耀,張?zhí)梦脑谲嚿贤蜻h處王府山頂端的涼亭,又瞅了瞅了武廟的匾額,不禁冷哼了一聲,心中暗道:“國之將亡,求神拜佛又有何用?還不是各個如洋教堂那般,圈地置業(yè),滿身銅臭?!”
武廟街行到一半,便到了張?zhí)梦闹傅牡胤剑详柹探珙I袖,中原生絲巨賈王祥安的府邸。
通過門子遞了拜帖不一會兒,便有賬房管事的老掌柜從里面迎了出來,這是老張家來往多年的老主顧了,宛東一片的生絲大多都是張家?guī)兔κ占{,再運到南陽來的。
張?zhí)梦碾S著來人一路穿堂過戶,來到了王祥安的正堂,王祥安已經親自泡好了茶,恭候著了。
王祥安年長張?zhí)梦囊惠啠允蔷穸稊\,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只是幾年未見,小腹有些發(fā)福了。
兩人客套了幾句,便落了座。
張?zhí)梦亩似鸩杵妨艘幌?,“信陽毛尖,春上的新茶,清香寡淡,回味甘甜,王老板品味不錯??!”
王祥安瞇著眼點了點頭,懂的人最喜歡跟同好聊,不然豈不是枉費了上品好物。
王祥安又給張?zhí)梦恼迳希昂貌枧浜盟?,我這水,是取自凈土庵后院那口老井,三晾三曬后燒的,喝起來厚而不重,張老板再品品!”
張?zhí)梦男χx了茶,看向王祥安,把昨日在靳崗的遭遇講了一番。
王祥安聽得是又驚又喜,止不住搖頭,“張老板真是吉人天相啊!那靳崗教堂是什么地方,那里的洋人厲害的很,知縣大人都管不著!光緒年間,又是義和團,又是齊心會,三番五次召集百姓圍攻靳崗教堂,那些洋教士仗著堡壘似的寨墻堅守,幾千人?。《急焕锩娴难髽尰鹋诮o打趴下了,光緒爺親自下的旨意,讓地方上賠了幾萬兩白銀,自那之后,更是沒人敢惹靳崗那些洋大爺了!”
張?zhí)梦睦浜吡艘宦?,“那靳崗教堂的寨墻,還是老佛爺親自下旨,用地方財政幫建的,反過來,卻成了洋教堂魚肉百姓的窩子!”
“世民愚昧,卻看不清那些洋人的真實做派!那靳崗的洋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在南陽城里還購置了門面,如今聽說,靳崗那洋佛堂都成了南陽周邊跨州連郡的總壇了!”王祥安說到激動處,手中的把壺都有點顫抖,“若是日后成了尾大不掉的國中國,我看文策如何處置!”
提到文策,正中張?zhí)梦牡拇藖淼哪康摹?p> 這文策乃是現任南陽知縣,是南陽百姓的父母官。南陽城內的一舉一動,知府可能不清楚,但文策作為知縣,一定是心如明鏡的。
但張?zhí)梦牟⒉幌雴蔚吨比?,在商言商,王祥安畢竟是商人,會不會趟這渾水,張?zhí)梦牟]十足的把握。
“朝廷到了這時候,就該銳意進取,還抱著老一套,遲早會激起民憤的!”張?zhí)梦挠挠牡卣f到。
“民憤?!”王祥安吸溜了一口把壺,“現在南方有個叫孫文的,四處煽動亂賊鬧事,聽說都死了不少人了,再這么折騰下去,咱們這也太平不了多長時間!”
“是??!昨個晚上思源還差點被官兵當亂黨給抓了呢!”張?zhí)梦碾S意拋了這么一句出來,就是想看看王祥安的心思。
王祥安呆愣了一下,注視著張?zhí)梦?,“張老板差點被抓?你我都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何以會牽連到你?。?!”
張?zhí)梦纳衩刭赓獾匾恍?,“可不是嘛,這年月,當官的比做賊的都狠,怕不是咱們的父母官,是想把咱們這群商賈都當做亂黨,一股腦全抄了家吧!”
王祥安眉頭一挑,輕聲說道:“不會吧?!以亂黨的名義,總要有證據吧?!”
張?zhí)梦耐得榱艘谎弁跸榘驳纳裆瑐冗^臉去,將昨天見過楊鶴汀之后發(fā)生的事一一訴說了一番,只是隱去了楊鶴汀同盟會的身份。
王祥安頓時拍案而起,“胡尿苔(土話,胡鬧的意思)!沒證據就敢亂抓人,這南陽城里沒王法了么!”
張?zhí)梦奶撎摰乩艘话?,示意王祥安小點聲,“王老板慎言,在下不過是想證明一下這些人的身份,就不分由說地一擁而上,還開了槍的,還好在下跑的快,只落個家里長隨讓逮住了!”
王祥安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南陽城里有沒有亂黨,他文策不曉得么?!當家隨便抓人,還反了天他!張老板放心,王某稍后便去知縣衙門討教個一二!”
張?zhí)梦奈⑽⒁恍?,朝著往王祥安施了一禮,“有勞王老板費心了,南陽地頭思源不甚熟悉,全都仰仗各位舊友幫襯了!”
出了王家院,張?zhí)梦目諔业男慕K于稍稍安定了一些。
這王祥安乃是南陽商界領袖,最是性情直爽之人,最重要的是,王祥安的親娘,曾經是南陽知縣文策兒時的奶娘,論起來,王祥安該是文策的奶兄弟了。
讓王祥安出面過問一下此事,至少能落下一些真實的訊息。
快到會館了,張?zhí)梦膶に剂嗽S久,覺得還是應該跟楊鶴汀交交底兒,他讓四兒換了一身衣裳,帶著人力車去了南陽公學,讓楊鶴汀換了轎夫的衣裳,掩人耳目地出了公學,來到會館相見。
張?zhí)梦脑缭跁^里一間隱秘的私密小室里備了酒菜,恭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