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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華轉(zhuǎn)頭空

章61

浮華轉(zhuǎn)頭空 秋風(fēng)挽珠簾 2280 2019-12-17 09:00:00

  張?zhí)梦哪仄妨艘豢诓?,楊鶴汀若無其事地起身合上了窗戶,又靜靜地聽了聽外面的聲音,確認(rèn)無人后,這才如釋重負(fù)地落了座。

  楊鶴汀看著張?zhí)梦馁|(zhì)疑的眼神,無奈地訕笑道:“堂文兄莫怪,有些事,堂文兄還是不過問的好!”

  張?zhí)梦南乱庾R地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宣紙,笑著回應(yīng)道:“不妨事,在下此番來是有事請教楊先生的,其他的,無暇過問。”

  楊鶴汀若有所思地看著張?zhí)梦?,許久沒有說話。

  張?zhí)梦膯∪皇Γ蛄嗣蜃煺f道:“楊先生是在想,我是一介行商,會有什么事找你請教呢?對么?”

  楊鶴汀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那是因為楊先生在心中,有一個不為外人道的定義標(biāo)簽已經(jīng)超越了楊先生自身的才學(xué)與見識,而這個標(biāo)簽,與我今時今日的行商身份,并無瓜葛!”張?zhí)梦牡皖^將茶一飲而盡,起身為楊鶴汀添上水,“其實,楊先生的才學(xué)、見地,是思源最看重的!至于抱負(fù)、志向,思源,心往久矣,但,有礙于年歲、境遇,除了敬仰,別無他想!”

  楊鶴汀放聲大笑起來,端起面前的茶水也是一飲而盡,“張老板的話語,每每都直指楊某的心境痛處,人道,茶與知己飲,話不同謀論,張老板雖是商賈身份,卻實非凡人。鶴汀以茶代酒,敬堂文兄一杯!”

  倆人相視大笑起來。

  “楊先生,在下這次來南陽,名義上是赴宴,實則是碰上一件棘手的事,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置了!想請先生為我解惑!”

  “堂文兄見外,楊某才識豈敢在你面前以先生自居,既是煩心事,說來你我一同參詳討論一下!”

  張?zhí)梦木従弻⑦@次屯棉的事一一道來,連同此次廖啟德的所作所為都講給楊鶴汀。

  楊鶴汀的眉頭漸漸皺起,清瘦的臉龐愈發(fā)冷峻起來,他緩緩站起身來,慢慢地來回踱著步,待張?zhí)梦闹v完他對廖啟德此舉的猜測,楊鶴汀才停下腳步,深邃的眸子盯著張?zhí)梦牡碾p眼,輕聲說道:“這個廖啟德,看來只不過是個幌子,他的背后,應(yīng)該還有更大的圖謀!”

  “楊先生也這么認(rèn)為么?”

  “堂文兄行走商道,又久居賒旗這個水路碼頭,當(dāng)知棉花實乃天下間除了鹽鐵之外,關(guān)乎民生,關(guān)乎社稷之最緊要的行貨之一?!睏铤Q汀默默地看了一眼屋外,又似乎聽了聽動靜,這才繼續(xù)緩緩說道:“自西洋各國強迫清廷開關(guān)通貿(mào)以來,各類洋貨紛紛涌入內(nèi)地,大如車船機械,小如針頭線腦,無孔不入,無所不用其極。誠然,洋人技術(shù)遠(yuǎn)超我國,論質(zhì)論量,我國產(chǎn)之物都難以匹敵?!?p>  “但思源自漢口港觀察,糧米花豆這類大宗貿(mào)易,還是以出售為主的!”張?zhí)梦霓哿宿鄞缴系暮樱樖秩嗔巳啾橇?,“畢竟這些物件我大清也有出產(chǎn),而且價低量大,遠(yuǎn)來貿(mào)易殊為不易,價格上也要虧去許多!”

  “正因如此,此番廖啟德的動作就更為詭異了!幾乎已經(jīng)可以斷定是居心叵測了!”楊鶴汀微微地點了點頭,“試想看看,依著令弟的說法,今年國內(nèi)多處陰雨棉花減產(chǎn),江北三省兩道的棉花又被他訂完了,那么今年的收購價格上浮當(dāng)是必然的!這個時候洋人卻以低價棉入市,難道是為替清廷平穩(wěn)市價?”

  “這...斷然不會!”

  “所以,洋人的目的必然是為了漁利!印度雖為英吉利之藩屬,棉花出關(guān)價格可能會比我大清更低,但畢竟橫跨大洋而來,人拉船運斷然沒有可以沖擊國產(chǎn)之說!”

  “楊先生的意思與我一致,我也料想他是在逼我們被迫出讓手中的收棉合同!”

  楊鶴汀仰頭尋思了片刻,“大不列顛...英吉利...東印度公司...太古...”

  張?zhí)梦撵o靜地坐在位上,輕聲給說道:“太古公司以售油為主,糖鹽洋貨數(shù)目繁多,布匹染料質(zhì)量也甚是不錯,往年間還從南陽進過生絲,聽說江南廠的棉紗年年也收下不少的!”

  楊鶴汀若有所思地看著張?zhí)梦?,似乎在?xì)細(xì)品味方才的話。

  “堂文兄!”

  “唔?”

  “以你行商多年的頭腦,若你是廖啟德背后的人,做了眼下這許多的鋪墊,如何做法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我?”張?zhí)梦牡皖^尋思了一下,“低價拉走江南各大紗廠的供貨單,拿下國內(nèi)收棉訂單,反手哄抬棉價,撕毀供貨協(xié)議坐地起價,狠殺一筆!”

  “以清廷如今的手腕,便是洋人真如此,怕是也難以約束!如此一來,利潤幾何?”

  “棉花當(dāng)年也是朝廷統(tǒng)管的行貨,價高價低并不就市的,但如今紛亂,朝廷早已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如此算下來的話,利潤,當(dāng)有...翻三五番有余!”

  “三五番?”

  “唔!”

  “不對...”

  “唔?”

  楊鶴汀輕輕地?fù)u了搖頭,“太古公司是英國舉足輕重的商號,動輒承攬數(shù)國商貿(mào),不夸張點說,英國自崛起之日便是依托這無數(shù)家如太古一般的大商,以國家之力護航商旅,用重利驅(qū)使堅船利炮縱橫天下的!區(qū)區(qū)三五番,犯不著讓廖啟德在前臺作妖!”

  “那楊先生以為...”

  “洋人行商之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自清廷建立伊始,便尋求通商貿(mào)易,數(shù)求無果之后,才用鴉片打開了國門,挑起了一樁又一樁血案,再借此行侵吞之實!”

  楊鶴汀看了看默然無語的張?zhí)梦?,“我中華兒女為何在近百年屢受欺辱?無進取奮進之意,優(yōu)柔寡斷徘徊不前,無人行果決之?dāng)?,行堅毅之狠,每每以君子之心揣度蠻夷之性,往往到頭來面對山崩海嘯而猝不及防!此乃我中華數(shù)十年生靈涂炭之癥結(jié)也!昔日在政法學(xué)堂,我與同窗同志多次推演西洋列強之變革,以英國為例,凡遇外國,手握堅船利炮,不通商便打!通商便由英國各大商號滲透工農(nóng)士商各界,直至壟斷該國生存命脈!成為供養(yǎng)整個大不列顛帝國的飼喂者,名義上是藩屬,實為殖民地!與亡國何異?”

  張?zhí)梦穆牭眯捏@膽戰(zhàn),不由皺緊了眉頭,“依楊先生所言,思源這等只是行商手段,那廖啟德背后行得竟是更要惡毒些,還是亡我中華之舉?”

  楊鶴汀背著手,低頭看了看張?zhí)梦?,似乎想從張?zhí)梦牡纳砩习l(fā)覺些什么。

  “堂文兄,你方才說,太古公司以何為利?”

  “油?燈油,機油...”

  “不是!”

  “糖?鹽?百貨?”

  “不是,還有!”

  “染布的染料?布匹?”

  咣當(dāng)一聲,楊鶴汀的手重重地敲在了茶桌上,驚得張?zhí)梦男闹幸徽稹?p>  “我知道了!”楊鶴汀咬牙切齒緩緩說道:“他們下的好大一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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