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曼筠像一個幸福的小女生,撒嬌道,“我可不會把情敵送到面前給自己添堵,我沒那么大度。許天,當初我找人查到是唐曉靜之后,真的好生氣,你說這世界上怎么就有那么多肖想我男人的鶯鶯燕燕?”
想到這里,她有些嬌嗔地戳了戳許天的胸口,“你呀,還好你不像我爸那樣經(jīng)商,不然要我看來,你一定會和我結(jié)婚后,家里紅旗飄飄,外面彩旗不倒。”
許天失笑,“我這個人,那么不可靠嗎?”半晌,他摸著姚曼筠失了往日光澤的短發(fā),愛憐無比道,“姚曼筠,大學四年,不,我這二十年來的人生里,一直沒有對任何人動心過,除了你。因為我看見的,一直都是你藏在高傲外表下的那顆有些柔軟的內(nèi)心。”
姚曼筠輕哼一聲,不語。
但她心里是甜蜜的,許天和她心有靈犀,又深信不疑,這就足矣。
足以讓她那被醋意塞滿的心,澆灌滿了愛意,在胸前開出薔薇色的小花。
那之后的許久一段時間里,她都非常甜蜜幸福,直到再后來,她才明白好事多磨的“磨”,有多令人傷情。
……
兩個人回到周禮南的辦公室,黨衛(wèi)華已經(jīng)離開了,而吳敏芝則堅持要帶兩個孩子回家吃飯,不過姚曼筠代替許天拒絕了。
“媽,我下午陪他回學校一趟,他要申請半年的支教延期,得去政教處報名,我們剛剛給輔導員李嵐老師打過電話了,正好我倆很久沒去過學校食堂了,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p> 說完,她臉色微微一紅,道,“你總得給我和許天一點二人世界吧……”
許天笑而不語。
吳敏芝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
許天的性子太內(nèi)斂了,以至于從表白心跡開始,一直都是姚曼筠主動的。
戀愛的一方,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萬一許天以后真的去了帝都……
她說過會一直把許天當做自家孩子來對待,但畢竟姚曼筠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總要為親生女兒留條后路。
如果這兩個孩子真能走到最后,那也就罷了,如果他們分道揚鑣了……
至少她得確保姚曼筠的幸福。
“筠兒啊,你讓天兒自己去吧,媽有些話跟你說,你好久沒陪媽逛街了,咱們娘兒倆像以前一樣,去一起做個全身護理,然后逛街買買買怎么樣?”
姚曼筠本想拒絕,但是許天卻率先開口了,“曼筠,你陪著阿姨去吧,我一個人能行,就是去政教處簽個字的事情,我右手受傷了,但是左手能用,寫兩個字,問題不大。何況你也不能替我簽名。大冬天的,別陪我多跑這一趟。說真的,周院長的水平真的很好,要不是他堅持讓我吊石膏,我都覺得自己沒受過傷?!?p> 周禮南見吳敏芝的態(tài)度有些變化,知道她考慮著為姚曼筠的多準備一條后路——這條后路上,必然有他兒子周宏遠的腳印。他一方面替兒子高興,一方面又覺得撬了許天的墻角,有些過意不去,冷不丁聽到許天夸自己手藝好,竟有些心虛,朝著許天訕笑了兩下。
見姚曼筠仍有些猶豫,許天沉吟一下,又開口笑道,“我喜歡你美美的?!?p> 姚曼筠當即點頭,乖巧無比,“那……”
許天微笑,“我們晚上見?!?p> 姚曼筠有些不安地點點頭,“好,晚上見?!?p> 雖然考慮給姚曼筠多鋪一條后路,但吳敏芝還是給許天多安排了一輛車子。
司機不是鄧云,而是個低眉順眼的中年人,對許天說話也很是客氣,一口一個少爺,讓許天頗為不習慣。
“天兒,這是忠叔,你在慶城期間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就讓他載你去吧,地鐵太擠了,你的手受了傷,去哪兒媽都不放心,就坐車去吧?;仡^要是你高興,這車開去石羊村用著,你有駕照的吧?”
吳敏芝不知是因為愧疚,又或是不安,對許天格外貼心。
許天笑笑,“謝謝阿姨,您不用如此費心,真的。”
他坐上了車。
黑色的凱迪拉克平穩(wěn)地駛向了A大。
許天望著后視鏡里越發(fā)遙遠的姚曼筠,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吳敏芝安排得細心,知道鄧云對自己態(tài)度不好,找了一個臉生、圓滑又好說話的中年人來。
她對自己,確實不差。
但是,刻意支開姚曼筠,又是為了什么呢?
看看周禮南的表情、再推敲一下吳敏芝的行為,結(jié)合兩家的關(guān)系,不難猜到背后的真相。
許天自嘲地笑笑,有些疲倦地把身體靠在椅背上,用很低沉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是真的很愛她……”
忠叔笑得慈眉善目,“少爺,您說什么?”
“不,沒什么?!痹S天笑得有一絲落寞,“我只是覺得,人得到的越多,就失去得越多?!?p> 因為人心永遠善變而難以捉摸,這都市物欲橫流,利益支配著人們的思想,無論貧窮富有,在此一概“眾生平等”——平等地被城市生存法則所奴役。
所以他喜歡去山區(qū)支教,那里的人淳樸、善良、甘守清貧度日,不為外物所惑。
而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堅守本心。
他閉目養(yǎng)神,用一種堅定的語氣說道,“忠叔,我相信日久見人心,你覺得呢?”
“當然了,少爺?!敝沂逵H切附和。
“其實您不用叫我少爺,我不過就是個青峰安城出來的窮小子。不過得到了阿姨的賞識而已。”許天解釋道,這聲少爺,他其實是當不起的。
因為自他少年時代起,就從來不是個“爺”。
忠叔不以為然,“許天少爺,您從前是不是少爺,咱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夫人欣賞您,那她說您是少爺,您就是少爺?!鋈?,看造化的。”
“造化嗎?”許天輕輕呵了一口氣,車窗上立即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霧。
他看著霧氣凝結(jié)成水,滑落在車窗縫隙里,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他的造化,就如這車窗上的蒸汽,是氣是水,流向何處,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造化一向弄人,我不信造化,只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