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過去的屠龍者

　　“所以，不是讓你早上隨便找個借口把我弄出去就行了么？”為什么一定要點明了是“吃早飯”？童露一臉郁郁戳開面前碗里的鹵蛋，顯然把它當(dāng)成某個人的小腦袋瓜子：這樣不就成了以權(quán)謀私、搞特殊待遇的實錘了你懂不懂？

　　而在她對面，那個“某人”的本體正埋頭苦吃，完全沒有注意到面前人黑成醬油的臉色。

　　一不小心，滾燙的餛飩整個在嘴里炸開，即使是神也不得不放下筷子張開嘴大口呼氣：“嗯，好燙、好燙！”肉餡混著熱湯火炭般在嘴里滾著，但她就是舍不得吐出來。

　　“燙就別硬往下咽！”童露眼疾手快，身子往前一撐一巴掌拍在主神后腦門上面，逼得她一聲咳嗽把那塊炭吐出來。“吐桌上的東西別要了，臟！”在遞餐巾紙的途中還得補(bǔ)上一句，生怕這個不講究的神明真當(dāng)街表演廢物利用。

　　“嗚~”主神捂著嘴，淚汪汪的看對面人表情嚴(yán)肅又撈起一塊餛飩，勺子壓兩半吹涼了再舉到自己面前：“現(xiàn)在不燙了，吃吧?！痹谒套I水撲上去啊嗚一口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好像又不高興了，臉色陰沉的像下雨的天。

　　莫非這一勺不是喂自己的？主神一下子有點慌，又默默把頭縮回去：“你、你怎么又不開心了？”是自己又做錯什么了么？她小心翼翼看對方臉色，同時不忘飛快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小脖子往下一哽。

　　“……沒有，我很好?！蓖睹嫔绯５氖栈厥?，同時眼睛眨得飛快：真的，她光知道主神一向沒有什么人間常識，但不知道這廝常識缺乏到這個地步。自己舉勺子本來是想遞到對方碗里的，沒想到最后是這種“小情侶當(dāng)街喂食”的效果……

　　算了，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她額角默默抽搐了一瞬，垂下臉掩飾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主神，我有個問題：你說你不怎么明白人心，為什么早上訓(xùn)斥別人的時候又那么熟練？”

　　童露問題是問出口了，然眼睛卻還盯著面前的海碗，像要在碗里盯出朵花來。她抬不了頭，那人嘴唇柔軟的觸感透過筷子還留在指尖上面，現(xiàn)在抬頭她一定會臉紅的。

　　“你說那個啊?！迸c她的略扭捏相比，主神可謂是坦坦蕩蕩，甚至有點坦蕩到缺心眼：“是以前和別的拯救者做任務(wù)時練出來的?！?p>　　她學(xué)著對方的樣子，夾起一塊餛飩一分兩半：“你也知道，由于我本人力量的關(guān)系，無論是哪個位面都能保持較高身份地位，，而這一點對于身份普通的拯救者來說相當(dāng)重要。某些時候，他們需要我出場，用身份、財富和社會地位對主角進(jìn)行碾壓，從而達(dá)到干掉主角的目的?！?p>　　“這種角色我做得多了，自然也就會了?！敝魃竦靡庋笱蠡位嗡怂男∧X袋，兩只筷子一戳一戳的：“放心吧，以后只要你吱個聲，要訓(xùn)誰我都得心應(yīng)手?！?p>　　哦，那你真的很棒棒呢。童露抬起臉來，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現(xiàn)在心里這種復(fù)雜又嫌棄的情緒到底是什么。

　　或許是由于身體變年輕了就開始冒傻氣吧？她端起碗來喝一口：沒錯，就是這樣。年輕總是帶著不顧一切的沖動，而這種沖動促使她猶猶豫豫又問了個傻問題：

　　“嗯，對了，能說說你以前都是怎么和那些‘拯救者’們做任務(wù)的么？”

　　聽到這里，對面原本活力滿滿的主神突然一下子蔫了，就連翹得高高的筷子都落下來：“……不太好，很無聊的。”她彎曲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你要聽嗎？”

　　“曾經(jīng)的拯救者們并不怎么依賴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好像對于任務(wù)的成功與否毫不擔(dān)心。當(dāng)然了，每個人做事的手段都不同，有人喜歡用武力解決，有人喜歡在我這兒要求某種特定能力，還有人擅長玩弄人心。他們做任務(wù)的速度都很快，但是，我不喜歡這樣?！?p>　　“對于他們，我的存在好像就是他們背后的某塊背景，不需要的時候讓我隱身跟著，或者是藏在他們身上某樣物件里面；需要的時候就讓我站出來，教我教訓(xùn)別人。我們有固定住處，但沒有一個家，或者說一個共同交流生活的地方?！?p>　　“到最后，我似乎產(chǎn)生一種錯覺：本來是平淡無奇，解決位面危機(jī)并解放氣運(yùn)值的拯救者，到最后怎么變成了主角一類的角色？”她皺起眉頭：“明明已經(jīng)打倒主角了，為什么還是會有無辜者牽連其中？為什么到最后他們都會是那種眼神……”

　　說到這里，主神肩膀一抖，似乎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她不愿意再說下去，只是縮在板凳上面，一動不動。

　　撲通一聲，一半鹵蛋憑空掉進(jìn)她碗里。“沒事，不開心就別想了，現(xiàn)在先吃飯要緊?！蓖犊s回筷子：“我不知道為什么那些拯救者為什么會那樣對你，不過，其實隱身是個好技能?！彼肜锛恿它c醋：“至少在我考試翻車時，你可以偷偷過來告訴我答案?！?p>　　“不是說了你這次的節(jié)能就是‘百分百成績第一’嗎？”主神被她逗笑了，重新?lián)P起笑臉端起筷子：“怎么還擔(dān)心這個呢。有那份心，還不如好好合計一下，等周五放學(xué)了還要去買各種東西。我又不是太明白人類生活需要什么……”

　　見對方打起精神，童露暗地松口氣，只是腳趾縮了一下：她不知道那些前任拯救者的心思么？不，她當(dāng)然知道。

　　誰不想擁有打倒一切的力量？誰不想成為位面寵兒？誰又會在乎陌生人的遭遇？當(dāng)一個普通人普通的死亡之后，得到一個重生機(jī)會和一個萬能的神之后，他絕對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自己因為好運(yùn)，終于成為了某種主宰。

　　然后，他會不自覺的將自己帶入某個角色，同時無意中把主神當(dāng)成工具人，類似隨身美少女的那種。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拯救者會追求最大限度的力量，并在最短時間完成一切后，迎來最普通的結(jié)局。那時，將是巨大的失落與絕望。

　　屠龍者，終成惡龍。

　　拆開塑料吸管，童露嘆口氣，再次從桌下輕輕踢一腳對面的神：“差點忘了，你難道不應(yīng)該告訴我這次主角的主要故事線么？”

　　“對哦！”對面的主神放下筷子一抹嘴：“今天早上那個主角你看到了對吧？就是新來的‘葉洛溪’。位面上的寄生蟲一般可以分兩種：主動型與被動型。那個葉洛溪就是妥妥的主動型主角，也就是說，她天生氣運(yùn)值就高，而且在某種意義上知道自己的主角身份?！?p>　　“原本這人的人生軌跡是這樣的：從高中時開始就成績開掛，通過某項競賽被世界上某名校錄取，后在成長過程中贏得無數(shù)優(yōu)秀人才愛慕并最終成為世界上最大的資源壟斷商人，坐擁億萬財富，集美貌與才華一體，最后流芳百世?！?p>　　“就這樣，沒了?！敝魃褚粩偸郑骸斑@個主角實在是氣運(yùn)值過高，好在我們穿越的時間還早，能及時于源頭上堵住她發(fā)展。讓她在高中里做個普通人就行?！?p>　　哦豁，出現(xiàn)了，童露不自覺點頭：標(biāo)準(zhǔn)的位面瑪麗蘇設(shè)定。不過，好像有點奇怪？她眨眨眼：“說真的，這人好像也就人生剽悍了點，真的有對其他人產(chǎn)生不良影響嗎？”

　　“一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氣運(yùn)這種東西不會以人的意志而改變?！敝魃窠乐u蛋腮幫子鼓鼓：“有的時候，就算是無心，只要吸收了多于自己平均值的氣運(yùn)，對其他人都會造成傷害?！?p>　　“簡單來說，就像在一鍋湯里面撈餛飩?！彼齽澙藘上伦约好媲暗臏耄骸梆Q飩只有那么多，本來大家都是一樣的，你要筷子長能多吃，那世上就一定會有某人要挨餓。盡管你壓根沒想過讓人家吃不飽，但你的存在，本來就是對某些人的傷害?！?p>　　“是嗎？”童露叼著吸管歪了下頭，說真的她其實沒太明白，不過想起今天早上差一點搶了自己座位的葉洛溪……好像又有點懂了？

　　“算了，反正和主角交手的機(jī)會還有的是，到時候我展示給你看?！蓖痰糇詈笠豢跍?，主神咂咂嘴，準(zhǔn)備付錢。那副滿意的樣子像極了曬太陽的某種小動物。

　　童露這邊正站著思考主角的人生經(jīng)歷，好以便于她準(zhǔn)確截胡，突然注意到一個細(xì)節(jié)：主角是通過某個競賽被名校錄取才飛黃騰達(dá)，競賽……

　　莫非就是十一月的奧數(shù)？她不由打了個激靈，那個只有五人名額、被林越垂涎、葉洛溪原本一定要參加的奧數(shù)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