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秋
夏季來的熱烈，去的也轟轟烈烈，一場秋雨過后，消去了夏季的炎熱，天氣漸漸轉(zhuǎn)涼。
此時雙搶已過去，佃戶自是不敢閑下來，朝廷的稅收以及地主家的租子已占去大半收成。便去城里找些活來填補(bǔ)家用。無其他長處的佃戶只得找些力氣活來干，這青河鎮(zhèn)唯有碼頭上力氣活多，可僧多粥少干活的人多了，收入也隨之下降。
這些對于趙大而言卻并無影響，此時趙大已在中庭街上盤下了一個鋪?zhàn)?，前院沿街鋪面用做面館，后院則作為生活起居之用。
入夜，辛勤勞作了一天的人們已經(jīng)趕回家中，面館最后一位客人也早已離開。趙大將面館桌椅擦拭干凈，將鍋里的水倒入桶中放在門口，等著收泔水的人倒走這一鍋面湯。
拴上面館的門窗，坐在廚房的小凳上洗刷著一天積累下來的碗筷。一個人干活就是累，又要忙著端面，又要收拾上一位客人留下來的碗筷。還要看著廚房的鍋，不能把面煮老咯。這靜下來只做一件事的時候就算是在休息了。
洗好碗筷，摞在廚房中，結(jié)束了這一天的忙碌。關(guān)好廚房的門，回到后院，趙大呆呆的看著站立在自己不遠(yuǎn)處的人。
“福生，愣著干嘛呢，快過來吃飯了?！?p> 趙福生看著眼前人，似乎自己這三個月以來一直在做夢。那眉眼如墨黛一般，鼻梁細(xì)巧挺秀，嘴唇微潤色如櫻桃，臉頰微帶紅霜，及腰青絲綰做婦人模樣，一顰一笑都似畫中風(fēng)景。身著一襲素色衣裙，巧巧立于院內(nèi)。
“寧兒，你有了身孕，這些事放著我來，你好好坐著休息，”說著便邁向后院廚房，將飯菜端到院內(nèi)擺放好的桌椅上。
“我才懷孕兩個月，你就不讓我做這做那。面館的碗筷也不讓我洗，福生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在面館前前后后的跑著?！?p> 說著拿起帕子擦了擦趙福生額頭上的汗水。
“不礙事的，忙得過來，有你在我便不覺著累。況且當(dāng)初要不是李婆婆提醒，我恐怕就錯過你了。你是老天爺賜我的禮物，萬一磕著哪里，碰著哪里，不得給我急死了?！?p> 趙福生緊緊握著冷寧的手，冷寧眉頭微微一皺，假裝生氣說到：“你這呆子！我一個女子即無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能在大街上說讓你娶我嗎！”說著不解氣，另一只手狠狠揪了一下趙福生的胳膊。
“我當(dāng)時只覺得天要塌下來了，腦子昏昏沉沉，啥也不愿意去想，只想回到家中躲著，不愿見人。況且我這過幾天不是來了嘛，輕點(diǎn)，輕點(diǎn)，不要動了胎氣。來坐下，咱吃飯?！?p> 飯后，福生收拾好碗筷，兩人坐在院內(nèi)乘涼。
秋天的夜最是迷人，星光點(diǎn)綴在深藍(lán)色的天空中，一輪銀月懸掛在半空中，散落下淡淡銀輝，照映在院內(nèi)的棗樹上，在地面上刻下一道斜長的影子，不時有微風(fēng)吹過，樹影擺動發(fā)出些聲響。
“寧兒，原以為我在這世上不會再有家。直到我遇見了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一起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成人，直到我們白發(fā)蒼蒼，和你坐在這院子內(nèi)看日落、看星空。明天我要在院子里種一顆葡萄樹，再做個秋千，這里就是我們的家。”
“這都入秋了，種葡萄來得及嗎？這輩子我們都會在一起的?！?p> ”我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死了也要埋在一起。“
冷寧靠在福生的肩膀上，感受著身邊人的存在，看著秋夜倒映在福生琥珀色的雙眸中，輕輕的說到：“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呢?！?p> 夜已深，秋露漸起，巡夜報(bào)時的更夫敲響了第二遍梆子。
”已是二更天了，寧兒，洗洗早些睡了吧。“
福生將晾在院內(nèi)的面條收了起來，這掛面若是沾染上露水，口感便會差了很多。
冷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洗漱一番過后，福生便摟著冷寧回到了臥房里，一夜無言，兩人慢慢睡去。
次日一早，在公雞的打鳴聲中福生已經(jīng)醒了過來，拿著木柄與馬尾制成的牙刷，就著井水搗鼓了幾下，便算是刷好了牙。
在院中打了一套拳后，開了廚房的門，進(jìn)到鋪?zhàn)永?，打開門窗，收回放泔水的桶，清洗了一番，放在墻后的角落里堆著。
向案臺上的盆中倒入面粉，加入鹽水，便開始和面，揉至面團(tuán)不黏手，福生停下來，將盆放置在一旁醒面。支起湯鍋，將牛骨劈出裂痕，扔進(jìn)鍋中，倒入清水，蓋上木制鍋蓋。
把一旁醒好的面拿起，切條過油，將面條繞在竹扦上掛在一旁的架子上醒面，此時，鍋中水早已沸騰，福生將灶臺火調(diào)小，撒入早已配好的調(diào)料，用小火慢燉。
將咸菜從壇中取出，清洗切碎，扔進(jìn)炒鍋內(nèi)加入辣椒炒制一會，便作為咸菜澆頭端至案板前方。早起在福生面館內(nèi)吃飯的大多是清早趕集或是前往碼頭做活的人。大多都是加份咸菜澆頭，闊氣點(diǎn)的也就來份青椒肉絲澆頭，雖然青椒占了大多數(shù)。
澆頭制作完畢，福生取下架子上的竹扦，將面條拉長放置在架子上。取下另一旁早已晾制好的掛面，用刀切鍛成捆堆放在一旁。忙活完后，取下架子上醒好的面，將竹扦放在院內(nèi)通風(fēng)的地方晾曬。
“趙老弟，給我來碗面，多放點(diǎn)面條！”
話音剛落，一位大漢跨過門檻，邁入面館，坐在靠窗的桌子旁。
拿起一捆面條，放入鍋中，拿起一個大碗，加入少許鹽，舀起一勺骨湯倒入碗中，再舀少許靈魂辣油放入碗里，這潮濕的地帶就應(yīng)吃些辛辣的食物怯寒。待面條浮起用網(wǎng)勺撈出，倒入碗中，撒上些蔥花。福生將面端至大漢桌前。
“怎么今天不見弟媳？”
“內(nèi)人還沒起來，這大清早沒什么人，又懷有身孕便讓她多睡會?！?p> “趙老弟，女人啊不能這么慣著，我娘子懷孕八個多月照樣下地干活。哪有這么嬌氣的壞毛病。”
福生自認(rèn)為沒有改變他人根深蒂固的觀念的口舌，便沒有接過這個話題，輕輕一笑帶過去。
“裘大哥今天這么早去上工啊?！?p> “是啊，這不快中秋了嗎，好多貨船在青河碼頭轉(zhuǎn)運(yùn)，有些船清早就來了。這不，昨日聽錢哥說，今日辰時前會有好幾艘貨船在碼頭卸貨，就趕早去碼頭看看能不能等到活。我這面也吃完了，跑碼頭上看看去，趙老弟，面錢我就放桌子上了。”
說罷，從腰帶里摸出兩枚銅錢放在桌上，跨出門去。
福生收拾好碗筷，用抹布擦了下桌子，便返回堂內(nèi)坐著。
接著三三兩兩的來了些客人，忙碌了一個早上，眼瞅著過了飯點(diǎn)，面館里的客人才逐漸稀少下來。福生將堂內(nèi)桌子收拾干凈，將碗筷壘起來，端到院內(nèi)。卻見冷寧早已坐在水池旁邊清洗著碗筷。
“這早上客人多，來不及清洗碗筷，我就先放在水池里，等著上午飯點(diǎn)過了再來清洗。你懷有身孕，放著我來吧。”
“我又不是身嬌體弱的大小姐，況且這才懷孕兩個月，你就不讓我做這做那了！”
眼見著勸說不動，福生便搬了個凳子過來陪著冷寧一同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