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陸太醫(yī)只覺這天又要變了,后背涼颼颼的。劍眉一凝,低頭沉思……
文公公隨后便也出殿。笑迎著一揖,“陸太醫(yī),請!”
陸上這才跟隨文公公文方澤進殿!
方琴琴被小水子扶坐在軟轎上,心道:這么好的戲碼,得讓皇后娘娘親自來看看呀!
于是輕聲開口,“小水子,皇后娘娘傷重臥床,本宮尋思著要去[慶德殿]問安!你就先行回了吧,不用送!”
就著日頭小水子彎腰作揖!“是!淑妃娘娘,恭送淑妃娘娘!”
小水子回了,亭風替方琴琴撐著傘,問道:“娘娘!咱們真要去[慶德殿]?”
方琴琴感到這悶熱的天氣涼爽下來了,“不了,回[琉璃宮]!”
此時,張錦鳳奉召進宮陪伴皇后娘娘,同在[慶德殿],[書香殿]的還有曼羅郡主!
于是!皇后娘娘的[慶德殿]內(nèi),一封從天而降的信就到了張錦秋手里!
曼羅尚才及笈,不懂得人世險惡,張錦秋看信后,將信遞給高冷貴,不急不忙道:“草兒,郡主許是有些悶了,領著郡主四下逛逛,”
草兒便忙上前,扶揖!“是!”
“曼羅還真是有些悶了,那皇后娘娘,曼羅就四下逛逛,保證不走遠!”
說著,曼羅便蹦蹦跳跳走遠,草兒忙叫喊著:“郡主當心腳下!”急急跟上。
張錦鳳楚王妃看到皇后娘娘將曼羅支走,心知!定是出事了!
張錦鳳拿過高冷貴手中的信一看,面色鐵青……
張錦秋已經(jīng)險些氣得暈倒過去,胸口上下起伏,扯得胸前的抓傷生疼……
張錦鳳忙安慰!“娘娘,這種時侯可得冷靜!千萬不能沖動!”
高公公這才想起,昨日[慶德殿]正殿內(nèi)齊王府中的文總管向圣上討藥一事!“娘娘,老奴突然想到一事!昨日你傷重不醒臥床,陸太醫(yī)診斷后就說了一些治療疤痕的幾味藥材!您說巧不巧,陸太醫(yī)前腳才說要動用名貴藥材,后腳齊王也要名貴藥材替圣上煉丹……”
張錦秋凝神,前后結合,從她受傷到齊王又及時討藥……“你是說,宮中有人給齊軒年做內(nèi)應!”
高冷貴轉身將那封匿名信放到香爐內(nèi)燃盡!“皇后娘娘!老奴認為,不可排除這個可能性!”
張錦鳳也恨得牙癢癢,她最近茶飯無心,不還全是齊軒年害的嗎?雙目充斥著恨意,“是他!一定是他!皇后娘娘!除了齊軒年,臣妾也想不到還有誰敢跟咱們作對了。”
張錦秋一雙抓痕的手,緊緊揪著錦被?!案吖?,替本宮梳洗,本宮要面見圣上!”
高冷貴也忙準備張羅。
張錦秋慌亂翻身下床,一時沖動過后又驚覺不可!“不行!不行!這個時候本宮貿(mào)然前去,皇上定會覺得本宮只想著自己治療疤痕,全然不顧龍體安危!定會龍顏大怒!”
張錦秋迅速冷靜下來,“高公公,可知送這封信的是何人?”
高冷貴專注心思,不得其門,“不知,這封信被小夏子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在[書香殿]門外了?!?p> 張錦鳳聽到這,將心中猜測道出口,“娘娘是說,這暗中之人想借信故意激怒您?好讓您因著求藥心切讓圣上對您心生嫌隙!”
張錦秋恨得牙癢癢,只穿著軟錦輕絲的里衣,退坐回床榻上!“那本宮就偏不上這人的當!高公公,將爐火上替本宮燉的紫薯山藥糯米粥替皇上立馬送去,或許皇上還能念在惜日情份上,疼惜疼惜本宮!”
高冷貴忙作揖,“是,娘娘你先歇著,老奴親自去辦!”于是忙倒退出寢宮……
張錦鳳煞白了一張臉,穩(wěn)住害怕,“皇后娘娘,這齊軒年一日不死,一日就是心頭大患,齊軒年如今會煉些個丹藥,有圣上明里暗里護著,不如我們再派人暗殺……”
皇后娘娘突然就感到力不從心,暗殺,齊軒年從北關城回汴安城的途中,他們派出那么多高手暗殺,可到如今,連那些派去殺齊軒年的人,是死是活都不知,仿佛就像從人間蒸發(fā)了般,無影無蹤!
張錦秋躺回軟錦榻上,抓傷又開始一陣一陣抽疼……
張錦鳳替張錦秋蓋好軟錦織花被,勸慰道:“皇后娘娘,且寬下心來,您還有臣妹,還有曼羅,有平兒,有整個[楚王府]在背后替你撐著,您千萬不能倒下呀!”
“您得快點振作起來,父親還等著您回府探親呢,父親聽說了您在宮中的遭遇,險些病倒……”
張錦秋閉目養(yǎng)神,對!她還有親人護著,她不能倒。他齊軒年有什么,孤家寡人一個,還敢跟她張錦秋斗?
家人!家人?就是張錦秋的依靠,家人……曼羅也該婚配了……不不……不能犧牲曼羅,曼羅可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
陸上在[正氣長存]殿內(nèi)室正中站立了半響,作揖的手未放下!又道:“皇上!”
齊周此時龍袍加身坐在桌案后的高位上!正手拿奏折,專注看著!
文公公無奈走到齊周身側,彎腰!似提醒道:“皇上!陸太醫(yī)來了!”
齊周這才緩緩放下手中奏折,滿臉不悅,道:“陸太醫(yī),何事?”
陸上被問,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再思索片刻……
齊周見這陸太醫(yī)吞吞吐吐,更是對他一臉不悅,“若沒事,就回吧,在這杵著朕看著礙眼!”
陸上哪敢就此離去,只怕他才出[正氣長存]殿的門,就會被皇后娘娘叫去治個失職之罪!
陸上一慌,猛地就跪在了內(nèi)室中。左手壓右手上,掌心向下,拱手放地,頭也輕磕地上。
無比惶恐鄭重道:“皇上,請怒臣有罪,昨日皇后娘娘被貓抓傷,今日齊王一早將百藥居的名貴藥材盡數(shù)拿走用于為圣上煉丹?!?p> “苦于太醫(yī)院已經(jīng)無藥為皇后娘娘治療抓痕,特來請罪!”
陸上頭一直低垂著,不敢抬起!
齊周看到陸上如些惶恐,還行了這般隆重的大禮,心下正道是何事,卻聽聞是這種芝麻粒豆的小事!
威嚴道:“這事?。o妨,你且速速將太醫(yī)院的藥補齊就可,該怎么給皇后娘娘用藥照用,至于那些個難尋的藥材,若尋不到就以其它藥材代替即可?!?p> 陸上一聽,心更提到嗓子眼,大著狗膽又問道:“皇上,女子容貌何其重要!若皇后娘娘問責可如何是好!”
陸上話一出口,就知道闖禍了,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
齊周一聽,老臉果然一沉!
他是一朝天子,聽陸上這話!皇后娘娘會為了她區(qū)區(qū)的容顏就來問責于他一般!
哪她張錦秋把國之根本!把他齊周的康健龍體又擺在何處?
看齊周這突然由晴轉陰的臉,文方澤文公公伴其皇上左右多年,自知是陸上的話誤導了皇上。忙把佛塵別在腰間,作揖斟茶,緩和氣氛!
文公公扯著嗓子,道:“老奴有一言,皇上!您先消消氣,皇后娘娘身為一國之母,容貌自然重要,依老奴看,不如勻出一些藥材,用作給皇后娘娘治療抓傷!剩余的就用于煉丹,不夠的,咱們盡數(shù)再補上?”
齊周的金丹何其重要,且這次因為藥草不齊,煉出的金丹確實不如頭兩次的藥效強!
陸上說錯話,汗珠爬上額頭,嚇得一直伏趴在地上!“皇上,請怒臣剛才口誤,可此事的確事關重大,還請圣上再斟酌一二!”
齊周周身冷意四散,這陸太醫(yī),卻還要不知死活往槍口上撞!
一陣沉默后,小水子又在[正氣長存]外室哈腰點頭!
齊周看到小水子那賊眉鼠眼樣就來氣。朝外室怒吼道:“鬼鬼祟祟干嘛?有什么事是朕不能知道的?”
文方澤一直示意小水子先退下,有什么事都且稍后通傳,可小水子低著頭,并未看到文公公的暗示。
小水子聽到皇上開口,盡是怒意,陸太醫(yī)也在內(nèi)室跪著!
小水子害怕之余又壯著膽跑到陸上身旁,也撲通一聲跪在室中?!盎噬?,[慶德殿]高公公來了,說,說皇上您每日每夜操心國事,應當多注意龍體,皇后娘娘特意讓高公公親自走一道給皇上送了紫薯山藥糯米粥,替皇上您解乏養(yǎng)胃!”
齊周聽到小水子如是說,緊繃的神經(jīng)松懈下來。只道:“宣吧!”
文公公立馬宣讀,“宣!高公公進殿面圣!”
小水子如釋重負,急急起身彎腰退下通傳!
[正氣長存]殿外,背陰處。高冷貴看到小水子如剛去了修羅戰(zhàn)場般回來,心里一咯噔,尖聲問道:“小水子,皇上怎么說?”
小水子抬袖擦汗,作揖道:“高公公請往內(nèi)室來!”
小水子領路,高冷貴忙端著保溫的粥盅跟上!
到了內(nèi)室,小水子宣讀道:“高公公進見!”朝高冷貴作出請的手勢,便退回[正氣長存]殿外!
高冷貴小心護著手中的粥盅。彎腰踏步而進,入眼便看到跪在地上的陸太醫(yī),只作揖道:“老奴見過圣上!圣上萬安!”
文公公忙就下到內(nèi)室中,將高公公手中的粥盅接過!
高冷貴自知不可逗留,忙又作揖道:“皇上!皇后娘娘說了,她近日身體欠佳,不能親自前來請安!這紫薯山藥糯米粥請皇上趁熱食之?!?p> 文公公借著高冷貴說話的空檔,趁熱替齊周盛出了一碗。粥香瞬間溢滿內(nèi)室,光這粥的色澤,就讓人食欲大增。
齊周自己上手,就著銀制的碗就猛喝了一口,“嗯!好喝!眼見入秋,這紫薯山藥糯米粥的確最是養(yǎng)胃!”
高冷貴作揖著,看了眼伏趴地上的陸太醫(yī)?!凹热换噬线€有要事,老奴就先行退下!”
齊周正滿足喝著,道:“嗯!替朕帶話,讓皇后娘娘好生養(yǎng)著,過些時日等朕忙完晉安山,山賊之事,就去看皇后娘娘!”
高冷貴低頭聽著,面上不敢竊喜。只道:“是!皇上!老奴代皇后娘娘先行謝過,老奴告退!”
高冷貴回了,陸上卻依舊伏趴在地上!
齊周喝完一碗粥,文公公忙遞上擦面的棉巾。
齊周舉手投足間盡顯不容褻瀆,邊擦嘴、手,邊道:“陸太醫(yī)也回了吧!就依文公公所言,先去[齊王府]勻出一些藥材給皇后娘娘先用,差缺的盡快補上!”
陸上只覺那碗紫薯山藥糯米粥來得太過及時,起身,兩退酸楚難耐!作揖道:“是!臣立馬去辦!”
陸上轉身,作揖的手放下,出了[正氣長存]殿就急急往宮外趕去!
陸上冷靜下來,方才回想起齊王臨走時看他的那個眼神,總覺得他若去晚了,就會發(fā)生什么事?
火急火燎出了宮門。
府內(nèi)小侍陸童正無聊等著陸上出宮,見陸上遠遠跑來,自己還未開口問怎地今日這般早出宮?
陸上上前就解了套在馬背上的車鞍。翻身上馬!
馬兒被驚,“嘶………”一聲抬起兩只前蹄。陸上緊緊握住馬韁繩,“陸童,不用再等我!你先回府!”便策馬揚長而去!
[齊王府]!整個汴安城無人不知的居所……
陸上翻身下馬!將馬拴在王府外的拴馬柱上!
這齊王一朝飛黃騰達,這光守府門的就是十余人,果然夠不可一世!
陸上闊腿走到府門前!府內(nèi)若隱若現(xiàn)的景觀映入眼簾,對著府內(nèi)一揖,“在下陸上陸太醫(yī),求見齊王,還望各位侍衛(wèi)大哥通傳,此次臣乃奉命前來,耽擱不得!”
其中一位侍衛(wèi)一聽就上前,手握長劍作揖,“陸太醫(yī)!王爺回府時就吩咐過了,若陸太醫(yī)奉圣上之命來訪,直接迎陸太醫(yī)到煉丹房選藥!”
陸上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錯覺!
“陸太醫(yī)!請隨小的來!”
陸上回神,忙一臉怔意道:“哦!好!請!”
不愧是當年圣上居住的府邸,花草樹木,亭臺樓閣,假山湖水,應有盡有!
陸上一路被引到獨間的[芳翠殿]!
那侍衛(wèi)握劍的手又一揖!“陸太醫(yī),請進!文總管應該就在煉丹房里!”轉身又往府門外去了。
陸上盯著[芳翠殿]幾字,殿內(nèi)一股股濃厚的藥香便飄散而來。他這才確定,這里就是煉丹房。
陸上上前,輕“叩”房門,“文總管!文總管?在下陸上陸太醫(yī),奉圣上之命前來取藥!”
房內(nèi),劉大與劉小正在丹爐旁呼呼大睡,全然沒聽到陸上的叫門聲!
陸上只得加大叩門的聲音。“叩叩……叩叩叩?!薄拔目偣埽阍趩??在下進來了?”陸上心急,想著先進去再說!
房門“吱呀”一聲被陸上推開。
映入雙眼的便是丹爐靠后方堆滿一桌子那一袋袋從太醫(yī)院[百藥居]搬走的藥!
丹爐旁兩個看火的小太監(jiān)偷懶睡去。陸上蹲身去喚,“醒醒,醒醒,文總管去哪了?”
劉大劉小睡得有些太死,被搖醒還睡意朦朧道:“干嘛!還不讓睡覺了嗎?”
劉小也道:“就是,文總管,容小的再睡會兒,小的太困了!”
劉大劉小嘴里嘰里咕嚕說著,就又要倒在丹爐旁入睡!
屋內(nèi)的藥香卻似夾雜著刺鼻的濃煙迅速傳入陸上口鼻,陸上站起身,尋找濃煙來源,便看到那一袋袋的藥著火了。
“稀稀疏疏……稀稀拉拉……”的火苗聲竄開來,火……勢不可擋……
火勢兇猛。陸上大聲呼救,“來人,快來人,救火……救火……”
陸上呼救間,身體想靠近那裝藥的袋子,可火勢已經(jīng)竄到跟前!
劉大劉小被火煙熏醒,睡意全無!“火,劉大,著火了……快逃……”
劉大被煙嗆得猛“咳……咳,快走,這里要塌了……”
這架勢,死人也得給嚇醒了,文總管走時,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好藥材,看好火爐。可這一打盹的功夫,連[芳翠殿]都快燒沒了。
劉大劉小全身不住地顫抖,閻王已然在向他們招手了……
陸上被猛火烤得兩緋通紅,心有不甘看了眼被燒掉的珍稀藥草,無奈抬手捂住口鼻,也跑出了煉丹房!
文沖看到火勢,匆匆忙忙趕來,如天塌下來般,哭嚎道:“天殺的呀,怎么就著火了,我的丹……我的藥草,來人,滅火……滅火……”
王府中聞聲趕來幾十人,滅火的滅火,提水的提水,“快……快……火勢太猛了……”
文沖急得手忙腳亂,大聲呼喊,“滅火……快滅火……那可都是替圣上煉丹的珍稀藥草,天啊……”
火聲四溢,迎風燎竄……
劉大劉小傻了,文沖如此喊救火,他們都無動于衷,只覺整個大腦嗡嗡作響,不辯方位!
陸上也顧不上其它,挽起袖子便加入滅火的隊伍中。
火勢似有大肆漫延的事態(tài)!
文沖更急了,“一個個都麻利點,這可是圣上的舊宅邸,滅火……這要是燒沒了,圣上那可怎么交待!”
[齊王府],亂作一團,府中存水不夠,連府中那一波湖水都被用去了大半……
[齊王府]的火燒紅了汴安城半邊天……汴安城的人都知道[齊王府]失火了。且還把給圣上煉丹的藥房、藥材都燒沒了。
消息如火竄,宮中的人也知道了[齊王府]的煉藥房與藥材都被燒了……
方琴琴難得連著兩日都站在城墻之上,看著[齊王府]方向還冒著的濃煙滾滾?!斑@火燒得好呀!藥材被燒光了,就算是在最短時間內(nèi)尋得了藥材,皇后娘娘臉上的疤怕也是好不了了?!?p> 亭風是方琴琴的陪嫁丫鬟,自是向著方琴琴的?!澳锬铮爩m里太監(jiān)說,這事連圣上都驚動了,奴婢還聽說,圣上在[正氣長存]殿發(fā)了好大的火!”
方琴琴如花的臉輕笑,“是嗎?看來皇后娘娘的臉應該是更難看了!”
方琴琴看著這該死的日頭!“走吧!回了,安兒今日應會下早堂。”
亭風扶揖!道:“是!”
扶著方琴琴就往城墻下走。
方琴琴回頭,又看了眼[齊王府]的方向。沒人知道她此時內(nèi)心的想法!
[齊王府]!
齊軒年一臉盛怒,第一次坐到了王府中[芳華殿]大殿的太師椅上。
氣宇軒昂間驚才風逸!
才找齊的藥材!就這么莫名其妙被燒成灰燼。光想想他齊軒年就心如刀絞!
這樣就算了,可這些藥材是要為圣上煉丹的呀!
全王府的人烏壓壓地跪了[芳華殿]一地!
齊軒年面上幾近崩潰,韶顏雅齒間,才痛心疾首開口,“本王向來事事替圣上做到盡善盡美!可怎么就遭如此橫禍!這……這叫本王如何面對圣上,面對自己的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