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授課的是景元帝當太子時候的老夫子孔祥貞,孔老夫子年俞七十,頭發(fā)花白,身子骨十分硬朗,聲如洪鐘,書卷氣濃重。
在座的除了宮里幾位還未出閣的公主,沒開府的皇子,還有他們的陪讀,這些陪讀都是世家大族里挑選出來的佼佼者,因景元帝并沒有冊立太子,又放言“能者居之,嫡庶不論?!弊源饲俺髮m風云詭譎,暗流涌動。
這些貴族少男少女背后代表的是各家勢力支持的皇子,所以他們的座位也有親疏遠近之分。男女學(xué)生座位之間用帷幕隔開,隱約可見帷幕那邊的人影,卻看的并不真切。
阿笙就坐在女學(xué)生中間,論年紀大小,她在三位姐姐之后,論尊卑,她又在幾位陪讀貴女之前,夾在中間頗有些不自在,特別是后排那個貴女總是用熱烈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后背,活像見了鬼一樣,阿笙感覺如坐針氈,又不得其所。
好不容易,一堂課完畢,可休息一刻鐘,阿笙忙伸手握拳錘了錘自己挺直的腰桿,坐的久了有些酸脹。
猛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一個身穿鵝黃翠煙紗的女子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她柳眉杏目,眉眼含笑,薄唇挺鼻,英氣逼人,左手撐了頭支在桌上,右手正飛快的藏到身后:“小公主,怎么不與我打招呼?今日坐的倒是端莊,想當好學(xué)生了?哦,對了,我聽說你為了沈二差點沒命了?我本想去朝凰宮看你,可皇上下了命令不讓閑雜人等靠近,我就沒去了,你可生我氣了?”
阿笙一聽,心中警鈴作響:不好!這是德陽公主認識的人,怎么辦,我一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二不知道她們交情深淺,貿(mào)然搭話豈不露餡?總不能說我失憶了,誰也不認識吧?
正不知如何開口,就聽見學(xué)堂外走廊上傳來一陣吵鬧聲,和黃衫女子對視一眼,那女子面色不善,砰地一聲巨響,她一巴掌就在課桌上拍出了一個新鮮出爐的掌印,猛地站起了來,咬牙切齒的道:“這幫雜碎,又在欺負他了,不收拾他們一頓我就不叫宋尋雙!快走,去看看!”說著拖了阿笙就走。
阿笙……我一點也不想湊熱鬧,不想!最好都忽視我,不要注意到我就好了。
到了跟前,一群人圍了一睹人墻,墻里有人大聲且譏誚地說:“蕭鈺瑾,你裝什么裝,你爹是個膽小怕事的逃兵,居然不戰(zhàn)而降!身為將領(lǐng)就該身先士卒拼死保衛(wèi)國家,他倒好,仗還沒打呢就舉兵投降,害死那么多英勇男兒,簡直丟盡了大宛的臉面!哼!沒種!蕭家祠堂里的老祖宗怕是都要氣的活過來了,哈哈……”
“就是就是,有什么樣的爹就有什么樣的兒子,你看這孬種的樣子,話都不敢說?!庇腥诉B聲迎合著。
“這小子長的跟個女人似的,不會就是個女人吧?哈哈哈……”有人不懷好意的譏笑。
還有人上前毛手毛腳地推搡著,嘴里說著惡毒之極的話。
“你們這幫小人,在這里逞什么英雄,有本事上戰(zhàn)場上試試膽量?。 彼螌るp一聲怒喊把人群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們倆身上。
有人眼明手快跪下行禮:“六公主萬安!”
其他人也都不敢耽擱相繼行了禮。
等人群矮了一大截,阿笙才看到走廊的墻邊靠著一個少年,這少年衣衫凌亂,鬢發(fā)歪在一側(cè),神色淡漠如雪,五官卻格外精致,那雙漂亮的黑眸冰涼刺骨,自帶疏離孤絕之氣,令人見之不敢神往。
阿笙開口讓眾人起身,又行至蕭鈺瑾跟前,站定。
他卻不為所動,連行禮都沒有,只專注的看著遠方,仿佛跟前空無一物。
“你沒有錯,你爹爹也沒有錯,戰(zhàn)場上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要過于自責了。”
將少年護在身后,剛才已經(jīng)聽宋尋雙大致說了具體原因,又對眾人說道,:“你們作為大宛子民,生來尊貴,可曾為國做過什么?可曾讓自己有限的生命有意義,無端指責別人,謾罵侮辱,就是你們身居高位者應(yīng)有的作風?”
眾人又連忙點頭稱是。保證不再隨意欺凌別人,阿笙才松了一口氣,一抬眼見不遠處有一煙青色的人影,那人正是沈伯陵在和大皇子李錦州并肩同行,目不斜視,心無旁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