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二夫人談論過后,楊芳菲連續(xù)幾日都沒去學堂了。就連楊暮蕓來看她,她也差人說是病了,身體不適,不愿見人。
楊暮蕓只得三不五時得帶些補品過來,然后讓丫鬟轉(zhuǎn)達她來看過姐姐了。
就這樣過了些時日。
楊芳菲再出現(xiàn)在學堂上也是小半個月后的事了,看起來像是真的大病初愈般,清瘦了不少。
楊暮蕓見姐姐來了,忙上前去關(guān)切一番,得到已經(jīng)無大礙的答復才放下心來。
日子就像這樣過著,好像什么都沒變,但似乎哪里又不一樣了。具體的楊暮蕓自己也說不上來。
直到有一日下學,狄承拉住楊暮蕓說傍晚會去找她,帶她去一個地方??此@神神秘秘的樣子,楊暮蕓暗自猜測著是有什么好玩兒的東西要給她看。
傍晚,暮色初起,快要完全落山的太陽把天邊映襯得格外亮。
楊暮蕓早早來到大門口等候,不多時狄承就到了。
“怎么你一人?出門也不帶個隨從?”楊暮蕓看他只身前來。
狄承笑了笑:“就在附近散散步,不必帶人,你也讓清泉她們別跟著了罷?!?p> 他轉(zhuǎn)頭又對清泉說:“放心吧,一會兒我就把你家小姐安全送回來?!?p> 清泉看著楊暮蕓,笑的別有深意,“既然世子都如此說了,奴婢們自不好再跟著的。”
隨即,她招招手讓其他兩個丫頭跟自己回去了。
楊暮蕓本以為有什么好東西要帶她去看,卻看狄承不緊不慢的樣子確實像只是散散步的架勢,不由得有些失望。
兩人就這么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并排走著,狄承也沒有刻意找什么話跟她說,楊暮蕓有些生氣得想:這你說要一起散步的,也不說話,就這么一直走著嗎?真搞不懂這個悶葫蘆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正想著,兩人已經(jīng)走到城東一條小河邊了。河道兩邊種著長勢極好的柳樹,傍晚有些風,柳枝隨風搖曳,似一位位婀娜的姑娘在輕舞一般。
沿河是酒肆商鋪,這里是京城最繁華的街市了。華燈初上,大紅的燈籠高掛,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楊暮蕓走到河上的石拱橋上,雙手隨意得搭在石欄上,她想跟狄承好好說會兒話。這么久她一直擔心著姐姐的身體,好似也無暇顧及別人,她把很多事都放到了一邊,可能忽略了狄承。
正考慮著怎么開口,突然聽到“嘭”的一聲,著實嚇了她一跳。緊接著,夜幕下綻放開來一朵五彩斑斕的煙花。
大家都駐足抬頭仰望著,小孩兒更是興奮得指著天空跳起來歡呼著。
接著又一朵朵煙花隨即散開來,把已經(jīng)暗下來的天空照得明亮起來。
楊暮蕓看著漫天的煙花:“今兒也不是什么節(jié)日,為何有人在今日放煙火???”
狄承低頭看著身旁的楊暮蕓,不禁面帶笑意,多希望可以一直這么陪著她看盡這世間滄海變遷。
“暮蕓,你想去看看北漠孤煙落日的景象嗎?”
楊暮蕓抬頭望了一眼狄承,又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著天空,小聲得說:“只要是你眼中所見之景,無論北漠落日也好,江南煙雨也罷,我都想看?!闭f完她有些害羞得低下頭,臉頰也微微泛了紅。
聽完楊暮蕓的回答,狄承內(nèi)心歡喜,卻習慣了不喜形于色。然后他拿出一枚玉佩,遞到楊暮蕓眼前。
“這玉佩是我自小便帶在身上的,母親告訴我,這是我出生那日祖母贈予的,今日便送給你吧?!?p> “這玉佩自你出生就從未離開過你身,送給我怎么行?”楊暮蕓明白這玉佩對于狄承的意義非同一般,自是不愿輕易接受的。
狄承自然得拉起楊暮蕓的一只手,并將玉佩放在了她手心。
“它是沒離開過我,那將它放在你身上,你自此便陪在我身邊,它不也還在我身邊嗎?”
這話誰都能明白是為何意了。
其實這么久楊暮蕓漸漸清楚了自己內(nèi)心對狄承的情意,也看明白他和姐姐并沒有一開始她想的那樣。
于是她點了點頭“嗯”,便沒有再說其他什么了。
女兒家自然不能主動去追求自己愛慕之人,那愛慕之人主動跟自己表露了心聲,楊暮蕓也不再扭捏,故作作矜持了,很堅定得給了狄承肯定的答復。
她其實也明白狄承問她想不想看北漠風光的含義。
北契國位于梁國的西北方向,有大片的沙漠,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景象。狄承如此說,便是想帶她回北契國的意思了。
早些日子閑來無事時,她其實也幻想過狄承會不會娶她,如果她真嫁給了北契國的世子,將來自然是要跟他回去的。父親有幾個子女,自有人孝敬他老人家。母親除了她也還有大哥,老了也會有兒孫圍繞在膝下,因此也不必擔心無人侍奉她。所以她可以安心得跟狄承去北契國,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簡單幸福的生活。
今日狄承終于開口了,她也不必含糊了。想到這兒,楊暮蕓便情不自禁得笑了。
此刻美景在眼前,美人在身側(cè),狄承終于忍不住緩緩將楊暮蕓輕輕攬入懷中。
而他們沒想到的是,在不遠處的慶興樓二層窗戶邊,太子跟一些王孫公子們正聚在一起品茗閑聊,其實無非就是閑來無事時出來籠絡籠絡關(guān)系。
突然一人道:“誒,你們快看,那石橋上的兩人可是世子與丞相的千金?”
司凌南一聽丞相的千金,楊芳菲還是楊暮蕓?急忙看向窗外,讓他心里一緊的一幕,橋上狄承擁著的確實是楊暮蕓。
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用力握著茶杯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有些微微發(fā)白了。
他們本就是聚在此閑聊的,看到這個畫面,這北契國世子跟丞相府大小姐在一起了,這傳出去可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大消息呀。
有人笑道:“看來這沉寂了許久的京城又要熱鬧起來了?!?p> “誰說不是呢?”
“明日碰到丞相一定得問問他,這杯喜酒我們何時能喝上?!?p> “哎,這楊大小姐可是京城里生得數(shù)一數(shù)二美麗的女子了,居然便宜了這北契國的世子?!?p> “誰讓人家近水樓臺先得月呢?天天呆在一起,自然是日久生情了。是吧,太子殿下?”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得談論著這樁似乎板上釘釘了的喜事。
只有六皇子司凌潯心細覺察到了太子臉色變化,他其實早就看出三哥對楊暮蕓的心思??上攵?,三哥看著眼前這一幕該是多么揪心???
司凌南重重放下茶杯,茶湯有些灑落出來,旁邊伺候的丫鬟忙拿來手帕替太子搽手。他有些不耐煩得抽開手,皺皺眉頭,便起身離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以為是這丫鬟笨手笨腳惹惱了太子。
而這丫鬟更是不知所措,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大伙兒見太子都已經(jīng)先行離開了,也只得都無趣得散了。
京城人多自然嘴雜,狄承和楊暮蕓的事情很快就被大家傳開了來,竟連身處后宮的皇后娘娘都有所耳聞。
得知此事后,皇后明白有些事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否則自己一片苦心的安排就真的要付諸東流了。
即刻她便傳話請丞相夫人入宮了。
事情發(fā)生后,丞相夫人也明白皇后召見自己的原因,所以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見到皇后后,還沒等她行完禮,皇后就質(zhì)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本是讓暮蕓去太子府跟太子親近的,怎的現(xiàn)在就傳出了她跟狄承世子的事情?”
“這個,妾身也是才有所耳聞?!狈蛉嗽诿鎸@個身為皇后的姑母時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說錯話。
皇后有些不相信,厲聲說道:“才有所耳聞?暮蕓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你居然不知道,也是跟本宮一樣才有所耳聞?”
“這暮蕓跟世子打小就相識的,他們走的近些,妾身本以為他們就是比旁人多了幾分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而已,誰也沒想到會發(fā)展到這一步的?!狈蛉私忉尩?。
看她模樣也不像欺瞞什么的樣子,皇后也不再質(zhì)問她。
“罷了罷了,既然事情發(fā)生了,你同本宮在此再追究什么也無濟于事?,F(xiàn)在要緊的是怎么補救,難道你真要讓暮蕓嫁到北契國去?”
“當然不行?!狈蛉嗣摽诙?。
見她在此事上跟自己依然是一條心的,皇后也就放心了。
“既如此,本宮就下月借中秋佳節(jié),替太子選妃吧,你到時把暮蕓帶到宮里來。哦,對了,還有你府上的那個丫頭也帶來,叫什么名字來著?”
“回皇后娘娘的話,大女兒名叫楊芳菲”
“噢,楊芳菲,一起帶來吧。本宮到時候再挑選幾位身份貴重些的小姐,一起做做樣子,讓太子來挑選他中意的女子為妃?!?p> 夫人有些擔心得問:“那要是太子挑選了他人該如何是好?”
“這民間婚嫁尚且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皇家婚配何時由得了他自己?本宮自會提前知會太子該選誰,他會懂得孰輕孰重的,不會違背本宮的意思的?!?p> 皇后對著貼身丫鬟招了招手,那丫鬟便呈上來一個木制盒子,打開來里面放著一對精美絕倫的鳳凰金鐲。她接過盒子遞給丞相夫人道:“回去后把這對鐲子給暮蕓吧,就說是本宮送她的小禮物,讓她無事便進宮來陪陪本宮。還有,你也得在這件事上花花心思了,不要再讓本宮失望了。”
丞相夫人趕緊接過盒子跪下謝恩:“妾身替暮蕓謝過皇后娘娘,妾身自不會讓皇后娘娘失望的?!?p> 從宮里回府后,夫人便命人去大小姐院里尋她過來。
然卻被告知大小姐沒在府上,夫人此時真是后悔當初沒有對這個女兒嚴加管教,任其性子自由散漫慣了。
這邊楊暮蕓下學后便與狄承到西郊泛舟湖上,好不愜意。
已經(jīng)七月下旬了,天氣也不似之前悶熱了,時而會有些涼風從湖面吹過。
楊暮蕓站在船頭張開雙臂,閉上雙眼靜靜得感受涼風。狄承坐在她身后,看著她衣袂翩躚的樣子,好似一個不染塵埃的仙子。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帶著她融于這如墨染般的山水畫卷中,不問世事,只要她作伴該有多好??!
正想得出神,被楊暮蕓的一聲輕喚打斷了:“狄承,你的家鄉(xiāng)是不是跟我們這里不一樣?我去了,會習慣嗎?”
“嗯,不一樣?!?p> “怎么不一樣呢?”
“你去后自己親眼所見后便自然知道了,不用我來告訴你?!?p> 楊暮蕓突然害羞起來:“誰說一定會跟你去了?”
“你不想去嗎?”狄承笑著問她。
楊暮蕓輕咬下唇,臉頰緋紅,看她平日里嬉笑打鬧的歡騰勁兒,和獨獨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的這一抹嬌羞,讓狄承覺得她甚是可愛。
而此刻楊暮蕓也覺得自己可能是這世間最幸福的女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