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莫失莫忘
馬車在客棧門口停下來的時候,藍(lán)衣姑娘已經(jīng)歪著頭睡著了。
墨染宸睜開眼睛瞧著她的睡顏,她的手依然握著他的,掌心溫暖,臉上帶著恬靜的笑容,長長的羽睫微微上翹,覆蓋著顯精致的瑞鳳眼,整體呈無辜下垂之勢,卻又在末處嫵媚上翹的眼尾本就給予人欲泣未泣的憐惜之態(tài),又賦予了她別致的風(fēng)情。
那一頭烏發(fā)披散下來,他送她的白玉蘭簪子和那枚水滴眉心墜歪到了一邊,襯得那張淡雅明麗的臉多了一絲俏皮——仿佛時光倒流,又回到了他們初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在馬車?yán)锼?,只是那時是她靠在他的肩上。
阿霖就算是睡著了也一直保持著坐姿一動不動,想來是怕驚動了靠在腿上的他,墨染宸勾起嘴角笑了笑,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起來。她依然像只貓兒一樣蜷在他懷里,雙手自然而然地圈住了他的脖子,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欣遠(yuǎn)已經(jīng)等在了客棧門口,看到馬車立刻奔了過來,上下打量了辛遙一遍,確定她沒事后才把目光轉(zhuǎn)向墨染宸:“王爺,你們沒事吧?”
墨染宸搖了搖頭,抱著阿霖走進(jìn)了客棧:“我們就在這休整一晚,明天一早啟程回王府,時候不早了,都去歇著吧。”
曾有人說:我們終其一生,不過是為了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共通的靈魂,來填補(bǔ)生命的孤獨(dú)。
他何其有幸遇見了她,只愿歲月流逝,與夢同行。
剩下的路途終于沒有任何差池,墨染宸也沒想到這一路竟然發(fā)生了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氐蕉汲菚r,已是日暮黃昏,一只只藍(lán)瑩瑩的螢火蟲在河邊點(diǎn)著小燈籠上下飛舞,像是從天上灑下的點(diǎn)點(diǎn)繁星。
這些小精靈成群地在夜空中飛翔,像星的河流,燈的長陣。
流螢在夜色中游動,像在尋找白天遺失的夢。
“相逢秋月滿,更值夜螢飛。霖兒,你看那些螢火蟲,盡管它們的光只有那么小小的一點(diǎn),卻奮力把整個世界從黑暗中重新奪回。傳說佛陀在回答弟子阿難的提問時說:要自以為燈,自以為靠。我想他說的就是螢火蟲,提著自己的燈籠,倔強(qiáng)地在黑夜里流浪?!蹦惧泛桶⒘厥滞熘郑刂舆吢?。
“你說它們打著小小的燈籠——在流浪,會不會它們其實(shí)是在尋找什么?比如說,一個夢?!卑⒘靥ь^,笑瞇瞇看著墨染宸,他們終于回來了,站在這條河邊,看著流螢閃爍,就像一只只調(diào)皮的眼睛也在看著他們。
樹上滿是樹葉時,這螢火蟲便會以葉為翅,帶著希望、喜悅,不知疲倦的舞動著,若隱若現(xiàn)。他們就像調(diào)皮的孩子在捉迷藏,那樹葉便像擋身屏了,此景煞是可愛、美妙、令人回味。
本將秋草并,今與夕風(fēng)輕。
騰空類星隕,拂樹若生花。
屏疑神火照,簾似夜珠明。
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輕。
阿霖看著一只停在柳樹上的螢火蟲——這次回來沒看到煙柳,卻看到了螢火,也算是圓滿了吧!
過了許久,螢火蟲起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開始展翅,像找回失去的時間一般,在河岸邊緣描出一道弧形,稍事停留在風(fēng)微弱處,一瞬間,漂浮于夜色的黑暗,朝東飛去。
螢火蟲飛走之后,那光線的軌跡依然清晰,阿霖閉上眼睛,一絲微弱的光芒,永遠(yuǎn)停在指尖的稍前端,她伸出手,觸碰到夢的邊沿。
晚山青,一川云樹冥冥。正參差煙凝紫翠,斜陽畫出南屏,館娃歸、吳臺游鹿,銅仙去、漢苑飛螢。懷古情多,憑高望極,且將樽酒尉漂零。自湖上愛梅山遠(yuǎn),鶴夢幾時醒。
自回到王府以后,阿霖又開始了她的米蟲生涯,不過,終是有些不一樣了。具體是哪里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不過有一點(diǎn)她可以確定,那就是墨染宸對她的態(tài)度——越發(fā)的肆無忌憚!
閑來無事的時候,阿霖依然喜歡坐在亭子里喂魚畫畫打發(fā)時間。
不知不覺中夏日將盡,某一日墨染宸回到王府,前去湖心亭尋人。
靠在白玉欄桿上邊吃點(diǎn)心邊喂魚的阿霖壓根沒注意到墨染宸的到來,紫衣王爺踮著腳尖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身后,一把蒙住了她的眼睛。
“噗通”,阿霖手里的點(diǎn)心掉進(jìn)了池塘,白白便宜了那些魚精!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蹦惧芬荒樞σ?,心情大好。
“我的糕點(diǎn),你陪我點(diǎn)心!”阿霖拉開他的手,“你竟然也會背后嚇唬人,堂堂一個王爺,還捉弄人!”
“王爺怎么了,王爺又不是道德夫子,再說,你是本王即將過門的王妃,不捉弄你捉弄誰?一盤點(diǎn)心而已,我陪給你就是?!闭f完,拉過氣鼓鼓的阿霖,揉了揉她的烏發(fā),“難得今天天氣好,我看你天天喂魚也挺無聊,所以特地早回來,陪你出去散散心,”看了看她瞬間緩和的表情勾唇笑道,“你要是不愿意去那就算了吧。”
“去!當(dāng)然去!”阿霖立刻兩眼放光,“墨染哥哥你最好了!”
“那是自然!”墨染宸點(diǎn)了點(diǎn)頭:本王自然是最好的!
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
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
這世間美好仍有許多,朝晨簇新的陽光,微風(fēng)吹起的素衣一角,秋日金黃的碩果,冬日溫暖的被窩,深巷青瓦梅花,庭前如蓋枇杷,蓄著故事的篝火,寫滿月亮的詩歌,姑娘臉頰的緋紅,嘴角的梨渦,以及……
我們有時放不下過去,不是念舊,而是把過去的自己,看得太金貴了,把過去的付出,看得太了不起了。
因為她的世界里,有花香、有蟲鳴、有鳥聲、有春風(fēng)、有夏雨、有秋月、有冬雪……所以,靠近她的人,哪怕身邊諸多煩瑣,依然可以仿佛擁有一整個世界的美好。
“霖兒,過幾日就是七夕了,你還沒有見過這里的七夕節(jié)吧?”墨染宸一邊給阿霖夾菜一邊提議:“到時候,我?guī)阋黄鹑ミ^七夕?!?p> 阿霖立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腮幫子鼓鼓的直點(diǎn)頭!
七夕,潘樓前買賣乞巧物。自七月一日,車馬嗔咽,至七夕前三日,車馬不通行,相次壅遏,不復(fù)得出,至夜方散。在這里,從乞巧市購買乞巧物的盛況,就可以推知七夕乞巧節(jié)的熱鬧景象。
人們從七月初一就開始辦置乞巧物品,乞巧市上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到了臨近七夕的時日、乞巧市上簡直成了人的海洋,車馬難行,觀其風(fēng)情,似乎不亞于最盛大的節(jié)日——春節(jié),說明乞巧節(jié)也是人們最為喜歡的節(jié)日之一。
世間的溫柔,是物是人非后,還可以有這樣一個機(jī)會去和一個人攜手,跨越茫茫無際的地域和時光,等到一個人的身影再現(xiàn)、笑容依舊和初心不變。
春賞百花秋望月,夏有涼風(fēng)冬聽雪。心中若無煩惱事,便是人生好時節(jié)。晨有清逸,暮有閑悠,和你一起走過人生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