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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鹿為霜

3.閔昂

北鹿為霜 梁七音 2157 2019-11-07 11:30:44

  服侍閔昂的幾天,宋以清可算是感受到了閔家下人的“不易”。

  整晚不能深睡,雞鳴前一炷香的時間要起床,準(zhǔn)備好閔昂今天要穿的衣物,從色彩到布料都必須挑選好。早點需要最新鮮的,閔昂不愛吃甜口的東西,喜食辛辣。若是讓他在飯桌上皺皺眉頭,就要家法伺候。

  這是天閔府對伺候閔昂的要求,但因為閔昂天生是個好脾性,從來不多計較什么。睡到日曬三竿才醒,食物也只是吃著那幾樣,平日里很少出門,也沒什么過分的要求。最多就是幫他研墨時候,得跟著他字的節(jié)律來,帶甜口的食物勿入他的眼。除此之外,是個非常好伺候的少爺。

  閔昂一年在府里也就這么幾個月,天閔府上上下下是攢夠了心去照顧他。但他卻絲毫不在意,只是日日獨自在房里查閱古典,行事風(fēng)格跟外表確是不相符。

  一日深夜,閔昂喚宋以清去幫他研墨。宋以清睡意朦朧,披著衣裳就過去了。路上剛好碰到了在閔昂門外守著的閔廉,他又是怒目圓瞪,低聲質(zhì)問宋以清:

  “你見主子衣著都能如此隨意的嗎?”

  宋以清未能及時回復(fù)他,只覺得頭腦混脹,晚上吃的糖糕還有些反胃。站也站不穩(wěn)。

  一下子就倒在了閔廉面前。

  這一跪,讓閔廉覺得有些不對勁,忙不迭地饞住了她。

  外頭的聲響也驚動了閔昂,他披著衣服打開門,看到宋以清倒在閔廉的懷里。示意閔廉將宋以清送進他的房間。

  “喚個醫(yī)師來吧?!遍h廉看著迷糊中的宋以清,問到。

  “不用,我先看看是什么病癥。”

  閔昂常年在外游歷,略懂醫(yī)術(shù)。常愛在外研究藥草,小毛小病都能治個八分,他把了把宋以清的脈,笑著說:“估計是貪嘴,吃到了相克的東西。她體質(zhì)在女子中還算可以,無礙。讓柳姐給她煮點疏清散,躺一日便好。”

  閔昂常年在外,與天閔府聯(lián)系頗少。他與閔廉,雖不算一起長大的關(guān)系,但是彼此之間的心緒也都能明白些許。

  但這兩年,閔昂越發(fā)變得沉默,雖依然是那副清淺溫潤的眉目,但目光卻總是沉著些許讓人讀不懂的東西。

  閔昂生在冬至之夜,乃是一家人的最為疼愛的長子。幼年的他美而謙潤,敏而博聞。是谷嗣城有名的俊秀男兒,自十年前天閔府二小姐閔懿走丟之后,他便開始常年不歸家。

  外人都以為他是在游歷山水,對著外人他便是個不問世事的翩翩公子。但鮮有人知道,那年燈火節(jié)閔懿的走丟對閔昂的打擊并不小,一向驕傲的人犯下了如此大錯,就如同服下了藥性緩慢而劇烈的毒藥,罪惡感一點點侵蝕著閔昂,慢慢將他的骨肉肌理,都食了個干凈。說什么是在外游歷,不過是愧于面對自己的父母,雖然看似大海撈針,但閔昂確是想把閔懿給尋回來。是人也好,是尸骨也罷。

  看到他把著宋以清的脈搏,閔廉心中不是沒有擔(dān)憂。雖然知道宋以清是個半吊子,但身體內(nèi)的脈象會與常人女子有所不同,但不知閔昂的醫(yī)術(shù)如何能否察覺到這一點。

  “少爺。恕屬下多言。主子和奴才,還是應(yīng)該有所區(qū)別。”

  “噢?”閔昂離開了宋以清的手腕處,笑著提筆,繼續(xù)臨摹經(jīng)書,“阿廉你覺得,怎么才算有區(qū)別?!?p>  “少爺恕罪。屬下言語不當(dāng)。不該對少爺說此番話?!?p>  “閔廉,你我雖不是親兄弟。但自我爹將你從門口撿來之時,我天閔府便一直誠心待你。如今也過去了十余載,我心里早已經(jīng)將你當(dāng)成手足。你現(xiàn)在與我同為閔姓,對外你就是我天閔府的養(yǎng)子,如此關(guān)系,你可否與我說一說實話。”

  “少爺請問,屬下必將……”

  “最近送來的餐點中總有我不愛吃的黃花魚,是不是你忘記告訴王叔,讓他少送黃花魚來府子里了?!?p>  “少爺恕罪,是屬下的過失?!?p>  閔昂揮了揮袖子,苦笑著說:

  “哎罷了,說到過失,這天閔府有誰比得過我呢?”

  軒禮司。

  李玉望著曾帆,不僅責(zé)問到:“怎么這么久才有音訊,小姐有沒有從天閔府出去了?”

  曾帆跪了下來:“還望司主恕罪,小的與閔廉本是商議,將小姐在天閔府大少爺歸來當(dāng)夜找個茬子將她送離谷嗣城。未曾想,陰差陽錯被閔昂收了做丫鬟。現(xiàn)在有閔昂介入,怕是不好隨便動小姐?!?p>  李玉作為軒禮司的司主,很少有情緒表露于表面。沒有人知道他為何要將每個收養(yǎng)的孩子都喚“李玨”,自從那日宋以清離開軒禮司以來,所有人都能察覺到司里氣氛總是不對。

  一切都很正常,李玉也還是照舊養(yǎng)著他的兔子,每天也還是喝著上好的龍井,但是當(dāng)大家知道面前這個和藹到接近冷酷的老司主原來也靜靜將自己的骨肉養(yǎng)在身邊之時,這個女孩的身世點燃了所有人的心。

  這軒禮司唯一的真李玨,貪吃、性子溫吞,胸?zé)o大志尚且不說,趁著他人不注意在后院養(yǎng)鳥這些事也都不算什么。但為何就是與她比武之人棄權(quán),為何軒禮司這么多年,就她可以不戰(zhàn)而勝。

  這些想法,打破了軒禮司維持了許多年的平靜。

  軒禮司內(nèi)人人皆知,天閔府已經(jīng)淡出朝政多年。府主閔侯爺也是個游手好閑、坐吃山空之輩,將李玨派去這個府子里,就跟解放李玨是一樣的意思,這一點早就引起了些許人的不滿。但介于老司主的威嚴(yán),始終沒人發(fā)話。

  “何時才能有機會將她送走?”

  “回司主,屬下在回來之前,聽見府子里人心惶惶,大家不知道哪兒聽來的消息說,當(dāng)今羽帝要重新征召天閔府,幫他拿回赤炎城。三日后懿旨就到天閔府了,當(dāng)今老侯爺已經(jīng)年歲過高,如若次消息是真,那要去的只能是閔家大少爺閔昂了,他是天閔府唯一的子嗣了?!?p>  李玉心不僅沉了下來:這么多年了,裴青禾和閔洪之間還是撇不干凈。早知如此,當(dāng)初何必假惺惺放他回鄉(xiāng),直接滿門抄斬豈不快哉?

  “司主…天快亮了,屬下該啟程回谷嗣城了?!?p>  “曾帆,小女天性愚鈍。我李玉別無他求,你與閔廉可否幫我護她一命?!?p>  “司主言重了。曾帆定當(dāng)在所不辭?!?p>  李玉頷首,曾帆心事重重地離開了軒禮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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