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亦初臉色一變,上前一步就把孫承運手中的藥碗打翻在地,濃稠的藥汁散發(fā)出一股味道,讓許亦初都皺了皺眉。
孫承運被她弄了個趔趄,好容易站好,便扯起一抹笑來:“許姑娘來了?!?p> 旁邊的學徒見狀,趕緊扶住孫承運,小心翼翼讓他坐在榻子上,又輕輕拍著給孫承運順氣。孫承運似乎是耗了些力氣,緩了一會才對著學徒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孫大夫,何以成這樣了?”許亦初也不扭捏,直接問道。
孫承運扯起一個笑來:“我這是心病,沒法子醫(yī)的。我今天尋你來,是有事情拜托你?!?p> 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不禁長長喘了幾聲,看上去是用盡了力氣。許亦初趕忙坐到他身邊,伸手給他拍了拍背。
“你又不是病入膏肓,生病了趁早治病才是關鍵,何必說這些話?”許亦初對他的話很不滿,現(xiàn)在這樣子的孫承運,一點也不像之前給葛韻書那樣風風火火了,讓許亦初心里生出一種不安。
孫承運虛弱地搖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許姑娘,我壯志未酬,想托你幾件事?!?p> 聽他這么說,許亦初本能地想打斷他,誰知孫承運自顧自說道,“第一是西城風寒肆虐,我嘗盡了藥方,皆治標不治本,日后你去尋閆大夫讓他接著研究;其二,我那徒弟是個實心眼的人,往后請姑娘多照拂著?!?p> 他話語沉重,讓許亦初心頭一顫,她語氣顫抖:“你這病和西城的流感有關?適才的藥是……”
孫承運笑著點點頭。
許亦初心中大震,像是沒有見過孫承運一般仔細打量著面前的人,她一直以為高風亮節(jié)只存在于書本之中,沒有想到孫大夫竟然以身犯險……
“你……”她張了張口,最后什么也沒說,只化成了一聲嘆息,“你這又是何必?”
孫承運輕輕淺淺地笑起來:“治病救人,是我的家規(guī)。若是為濟世救人而死,便也死而無憾??上?,我始終沒有研究出來……”
孫承運的話一下一下敲打著許亦初的內心,她看著面前的人,很是無地自容。
跟這樣的人相比,自己實在太渺小了。
很快,她就從孫承運話語中琢磨出一點意味出來,孫承運給自己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所以他纏綿病榻,著名醫(yī)學家不是說過嘛,保持心情愉快,才能治病。
她想起小徒弟說過閆大夫曾給他開過一味桂枝湯,想必也是可以醫(yī)治的,只是孫承運心理上并不相信而已。
這種現(xiàn)象,都是心里的想法而已。
可往往是這樣的小岔子,會毀掉一個人。
許亦初不忍看他如風燭殘年的老人,他才壯年,又有醫(yī)術,現(xiàn)在隕落了多可惜。
“你不過就是平常的風寒,何必搞得這般隆重。”許亦初心頭一橫,狀若不經(jīng)意地道,“不瞞你說,我也曾學過一點皮毛,你這病又有何難?”
孫承運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下去。
面前的人不過是幾歲的毛孩子,又懂什么呢?
孫承運心中想著。他卻沒有想過,既然是幾歲的孩子,為何自己還要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叫她來?
“風邪入體而已,你太大驚小怪了?!痹S亦初強裝出自己很專業(yè)的樣子。
“那依你所見,應該如何?”孫承運被她唬住了,木然地問道。
許亦初汗顏,這怎么跟劇本上不一樣,她又不是真的會治病,不過是想讓孫承運自己治自己罷了。
“既是表邪之癥,桂枝湯最合適不過?!痹S亦初硬著頭皮回答。
孫承運搖搖頭:“雖是表邪,但氣化不利,津液不滋,少陽里實,應當用大柴胡。”
“那就柴胡桂枝,表里皆解?!痹S亦初腦子一懵,她哪里聽得懂孫承運的話。
孫承運笑了笑:“非也,柴胡桂枝少陽兼表,但里虛寒,完不受用,唯有干姜解表散寒,可以一試。”
許亦初頭都大了,她總算知道了那句“救人者不自救”了。
這哪里是不會,是實在太會了。
選擇太多,所以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她尷尬地笑笑:“那便是柴胡桂枝干姜湯?!奔热徊粫蔷鸵诲e到底吧,估計孫承運也看出來自己不會了。
大不了等會找個理由狡辯一下。
孫承運臉色一變,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你也覺得柴胡桂枝干姜湯可以?我認為再加一味枳實,又怕相沖……”
許亦初一愣,頭頂滿是黑線。
這也可以?
話到嘴邊,她只能順著他說下去:“既是這種癥狀,是很符合的?!?p> 孫承運眸光一閃,頓時就精神起來,又把外頭的徒弟喚進來吩咐了一番,然后自己找了件衣裳穿上,說著就要下地。
許亦初被他嚇了一跳,趕忙扶住他:“你這是要去做什么?”
“許姑娘大恩,容我以后再謝,我掛念西城百姓,必須要去一趟?!睂O承運對著她大大行了一個禮,說著就去拿自己的藥箱,哪里還有一副生病的樣子。
仿佛剛剛病入膏肓,有氣無力,說遺言的那個人壓根不存在一樣。
許亦初扶額,想勸幾句,最后還是作罷了。
作孽啊。
他那樣的人,應該也不會聽自己的。
更何況,現(xiàn)在他心中只有病人,早就將自己置之度外的。
孫承運本意是想讓徒弟小舟送她一程,不過許亦初也知道小舟是孫大夫的得力助手,倒沒有讓他送,孫承運面色輕松。
“你這丫頭,又救了我一命?!睂O承運笑著道。
“嘿嘿?!痹S亦初不好意思地笑笑。
孫承運是看出來自己啥也不會了。
“是我太執(zhí)拗,不敢去做而已,不過看你居然都能胡謅,死馬當活馬醫(yī)也未曾不可?!闭f著,他又忍不住笑起來。
哪里還有剛剛要死不活的樣子!
許亦初一氣,這個孫大夫還真是過河拆橋,剛剛都快托孤了,現(xiàn)在還有力氣來取笑她。
“丫頭你自己小心回去,我先去西城看看。”等小舟收拾完一兩件東西,孫承運又急吼吼地出了門,只倉促地吩咐許亦初。
許亦初笑著應了,自己一個人慢搖搖往家里走,因是春天到了,漫山遍野都是翠綠一片,偶有夾雜著紅的黃的野花,在春風的輕撫下,竟有些搖曳生姿。
許亦初有些感慨,從穿越過來也過了一個冬季,自己好像已經(jīng)完全適應了這里的生活,許兆年護著她,葛韻書也念著她,就連李掌柜也一心為她好……
她在心中默默堅定信念,一定要好好生活,不求大富大貴,一定要過得衣食無憂。
等走到家中時,正好看見葛韻書和許兆年一人抱著一個娃在前院玩,之前蘇白蘭養(yǎng)的那只狗也在院子里蹦跶。
看上去,一派歲月靜好。
這樣,真好。
畫棠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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