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越演越烈,尤其是在大家知道許兆年居然真的把吳家莊那塊地租下來之后,許兆年一家在村子里幾乎是隱形的。
就連路過,都是遠(yuǎn)遠(yuǎn)的,都怕挨得近了,自己也出什么事。
“大師,你覺得我要管外面那些言論嗎?”許亦初摘了山花泡茶,破天荒給晦明倒了一杯,金黃的液體在杯中晃悠,一朵小黃花跟著浮沉。
晦明看著這杯水:“你既有答案,何必來問我?”
“嘿嘿嘿?!痹S亦初缺心眼地笑,“打蛇打七寸,只有一個人在乎我的生辰八字,現(xiàn)在這件事鬧得越大,她就越不好收場?!?p> 晦明端著茶杯小小咂了一口,許亦初在里面還加了少許的甘草片,有一股香甜在口中彌漫,他頓了頓:“你為凡塵俗事所累,便會渾身污濁,再難脫身,可惜你的慧根?!?p> “佛會渡誰?”
“普羅眾生?!?p> 許亦初吃吃笑起來:“那應(yīng)該渡她,作惡多端的人才需要拯救。”
晦明難得皺了眉頭,兩個人再度沉默。
許亦初嘴角彎了彎,趙萱,我們算是又見面了?;廾骺粗ЬЯ恋难劬?,思緒卻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李掌柜來找許亦初說話的時候,許亦初正指使著晦明給她蕩秋千,因為許兆年不讓她出門,就在院子里給她扎了個秋千。
她小胳膊小腿蕩不高,威逼利誘晦明推她一把。
晦明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還真答應(yīng)了她,所以李掌柜看見這一幕腮幫子都要驚掉了。
晦明大師居然給這個小丫頭蕩秋千?!
他肯定是眼花了!
李掌柜十分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誰知眼前這一幕居然是真的!
他肯定想不到晦明對許亦初的淵源,許亦初也只是捏著玄稽的名號得寸進尺而已。
“李掌柜?!痹S亦初興沖沖地喊他,李掌柜這才回過神來:“你精神還真好!外面都快翻了天了,你還在這里蕩秋千!”
風(fēng)刮過許亦初的臉頰,初夏的風(fēng)透著一股溫暖,她情不自禁閉上眼睛:“管這么多干嘛!”
“我是有事同你說!”李掌柜著急地一拍自己的大腿,許亦初這才慢悠悠停下來,隨意撥弄著自己的頭發(fā)。
見她安靜下來,李掌柜才小聲在許亦初的耳邊道:“我看見李越和趙萱兩個,在李家的祠堂里。”
許亦初一愣:“在祠堂?”
李掌柜急忙點點頭:“我本是路過,誰知看見趙萱拉扯著李玨在祠堂和李越說話,不一會兒,就連叔公都來了。”
“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兩個人又給叔公跪下,看樣子是決定要把趙萱接回來。”
說到這里,李掌柜不由得憤恨,當(dāng)初的事情還在李掌柜心里沒消散呢,這些吃著自己好處的人,竟然又把趙萱接回來。
“他們還真是可歌可泣?!痹S亦初笑著諷刺,趙萱敗壞了李家的門風(fēng),李越還能這么不計前嫌地原諒趙萱,也不知道是為了趙萱還是為了李玨。
或者是還為了別的什么?
“許兄弟的事你別讓他擔(dān)心,租地契書還在我這里,錢都給了,還是趙掌柜做的公證,別怕那些人,大不了鬧到縣老爺跟前去?!崩钫乒窈鋈挥窒肫鹗裁磥恚s緊說道。
他昨天見孫大夫匆匆而去,便多問了一句,誰知道問出來這個事。
簡直要氣死了,這種板上釘釘?shù)氖虑槎寄芎鷣?,他?nèi)心對李越的厭惡又多了一層。
許亦初坐在秋千上輕輕晃蕩,她總覺得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趙萱明擺著是針對自己的,現(xiàn)在和李越復(fù)合,肯定也別有深意。
然而一連幾天,村子里都異常平靜,許兆年的傷也好了,整日忙著他的地,出門的時候都是哼著歌的,錦書錦韻兩個小丫頭也被抱回來,看見許亦初就咧著嘴笑著。
許亦初為了不影響流香閣的生意,一直沒有去流香閣,偶爾李掌柜過來看她一會,跟她透露幾條小道消息。
晦明倒是一直沒走,許亦初坐著他就坐著,許亦初站著他就站著,許亦初去摘朵花,他就在下面鋪了一層又一層的棉絮。
許亦初心情有些復(fù)雜,按照晦明的說法,晦明是把自己當(dāng)成了他的好基友玄稽,但是她心中總覺得很怪異,難道是大師的境界她理解不了?
“大師,你欠玄稽很多錢嗎?”許亦初只能想到這個理由了,這些天來,晦明對許亦初的好讓許亦初都受之有愧,而且晦明還是鼎鼎有名的禪師,真是慚愧。
晦明的表情有那么一點點的崩壞,很快就恢復(fù)正常了?!安皇?,他對我有恩。”晦明語氣難得有些低落。
“那你在京城,玄稽怎么會認(rèn)識你?”許亦初疑惑著。
晦明頓了頓:“他原本在天山,但因為命格太硬,被硬生生趕了出來。他到京城的時候,我正被押送斬首。”
納尼?!
許亦初被他一驚,滿眼都是不可置信,斬首?晦明不是最出名的禪師嗎,怎么會斬首?
“世事無常,有時候也拿這些事無能為力。”晦明倒是毫不在意,“宮中有貴人死了,可見我的平安符并不管用。我原本看破生死,誰知玄稽劫法場救了我?!?p> 許亦初聽得一愣一愣的,晦明的故事,也太玄幻了吧。
“我與玄稽志趣相投,又極愛佛法,便商量走遍河山,誰知玄稽命中此劫,命格太硬,被官兵圍追堵截了一陣,就徹底消失了。”晦明仿若是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一樣。
許亦初此刻也悶悶不樂,她知道玄稽大部分可能已經(jīng)命殞黃泉了,可是她不能將這個猜測同晦明說,她突然很明白晦明的心情。
好容易碰見一個同玄稽八字一模一樣的,又會一些特殊的障眼法,晦明又深信玄稽仍在,哪怕許亦初是小孩子,他也相信。
他想要報恩,報當(dāng)年玄稽救命之恩。
也想要在與玄稽坐而論道,回去原來的日子。
夏日的陽光很暖,輕輕灑在晦明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光暈圍繞著他,讓許亦初莫名心疼。
最后,還是李掌柜打破了這個平靜。
他跌跌撞撞進來,連門都沒有敲一聲,直接用身子撞開,一看到許亦初坐在院子里,眼神就明亮了半分。
“亦初,李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