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上官允賢的風寒也好了差不多了,她在庭院中喝著月靈熬的血燕粥。
當她喝完最后一口粥時,小林子從殿外跑了進來,匆忙對她行了一禮:“公主,霖茵城以南地區(qū),洪澇災害仍然在持續(xù),皇上今早下旨,過三日他會和皇后娘娘一同去永荷寺祈福。”
上官允賢面無表情的聽完這一消息,揮揮手,讓小林子退下。而她自己在院里坐了一個早上。
月靈見上官允賢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的,便安慰道:“公主,別再想了,過些天,奴婢給你做酒釀小丸子如何?”
上官允賢抬頭看了看月靈,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三日之后,上官謙和陳長安以及大批的宮女嬤嬤啟程前往永荷寺,宮中事務暫由太后管理。
上官允賢知道太后不待見她,所以除了上官謙與陳長安啟程那天,她就盡量不出門,天天待在素玲殿里,不是彈琴就是研究醫(yī)書,日子過的挺舒心的。
這天早晨,上官允賢起床就沒有看見月靈,而廚房中卻有做好的酒釀小丸子,還冒著熱氣,看來也是剛離開不久。
成軒見宮中也挺平靜的,就前往白露城查證些事情。
“碧落,你可知靈姨去哪兒了?”
碧落搖搖頭,答道:“回公主,奴婢早晨忙著去浣衣局拿衣服,沒有注意到月靈姑姑?!?p> 上官允賢有些疑惑,月靈到底去哪兒了?怎么一聲不吭就不見了?于是她就讓小林子出去找月靈。
整整一個早上,上官允賢都覺得心神不寧的,老覺得有什么事發(fā)生,但她又不愿意往壞處去想,可能是因為月靈不在吧,她就這樣安慰自己。
突然,守在殿外的太監(jiān)大聲通報道:“任貴妃,孟貴嬪駕到!”
上官允賢還沒反應過來,任欣苒和孟以婷就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大群的宮女太監(jiān),而月靈衣衫不整的和一名侍衛(wèi)樣子的男子被押了進來。
上官允賢心頭一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還未開口,任欣苒就開口問罪:“盛安公主,你好大的膽子,皇上和皇后娘娘才剛去祈福幾日,你就縱容你的奴婢與侍衛(wèi)私通!你究竟將皇上和皇后娘娘置于何地?”
月靈生怕上官允賢會誤信任欣苒讒言,連忙開口辯解:“奴婢沒有,奴婢只是要去儲秀宮拿賢妃娘娘的畫像,奴婢真的沒有私通……”
“住口!主子說話,哪有奴才插嘴的道理!胡嬤嬤,給本宮掌嘴!”
孟以婷冷冷的看著月靈,將這幾日的憤怒與不甘,通通撒在月靈身上。
上官允賢突然看明白了,今日她們是過來找麻煩的,這私通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情節(jié)嚴重,更會喪命!她們?nèi)绱撕荻?,不就是為了除掉自己?p> “慢著!事情還未查清楚,任貴妃如此斷章取義,是否有些不妥?”
上官允賢望向胡嬤嬤,隱隱帶著威脅,胡嬤嬤停在原地,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任欣苒見上官允賢還如此鎮(zhèn)定,嘲諷一笑,待會看你還會不會這么鎮(zhèn)定!
“既然如此,那本宮可要搜搜素玲殿,尋找罪證,公主該不會阻攔本宮吧?”
上官允賢看著任欣苒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看透,這種目光,沒來由讓任欣苒心中一顫。
“任貴妃你不過一個個二品妃嬪,手上無搜查令也無鳳印,有什么資格可以搜本宮的素玲殿?難道任貴妃想越權不成?”
任欣苒剛想反駁,只聽太監(jiān)叫道:“太后娘娘駕到!”心中一喜,上官允賢等著看吧,最后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她沒有那個權力,哀家總有吧!”
太后趙氏由玉姿扶著進來,整個人莊重嚴肅,身后的宮女太監(jiān)更是不在少數(shù)。素玲殿中頓時擠滿了人。
眾人連忙行禮:“參見太后娘娘。”
太后掃了一眼上官允賢,坐在素玲殿的主位上,長袖一拂:“平身。”
“謝太后。”
“哀家從來的途中就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本來這等賤婢就應該亂棍打死,只不過念在是盛安的人,讓她死個明白!所以現(xiàn)在不是任貴妃要搜宮,是哀家要搜!秦公公,給哀家搜,搜的干干凈凈,別放過一點蛛絲馬跡,免得錯怪了好人!”
趙氏這段話說的陰陽怪氣,任欣苒差點沒笑出來,姜還是老的辣,說的冠冕堂皇的還能夾槍帶棍的諷刺一番。
秦公公帶著十來個太監(jiān)走向前行禮:“奴才遵旨?!?p> “慢著!”上官允賢阻止了秦公公,“太后娘娘,如今事情尚未查清楚,就這樣貿(mào)然搜宮,不太好吧?不如聽聽兩位當事人的說法?”
趙氏聽了這話,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反正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定月靈的罪,你再怎么掙扎都是徒勞的!
“這樣也好,省的到時候說哀家冤枉好人!”
說著,她讓人將月靈和那名男子帶到殿中央。
月靈跪在地上,心中雖恐慌,但還是頗為鎮(zhèn)定的開口:“啟稟太后娘娘,奴婢和這名男子并未有私情,奴婢都不認識他,談何來的私情?今日奴婢是想去儲秀宮拿皇貴妃娘娘的畫像,走到半路,就被人打暈了,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凝香閣,身邊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子。求太后還奴婢清白!”
那侍衛(wèi)姚華見月靈這么說,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一副要把一切都豁出去的樣子,他有些害怕的開口:“太后娘娘,這……月靈和奴才確實有一腿,而今日也是月靈說要見面的,她說凝香閣平常沒什么人來,兩個人剛剛好……她送過奴才一個荷包,上面還繡著一個月亮?!?p> 說著姚華從兜里拿出一個粉色荷包,玉姿接過,拿給趙氏。
姚華又繼續(xù)說道:“是月靈勾引奴才的,她說……說……說她很寂寞很孤獨,還脫去衣裳勾引奴才,奴才一時糊涂才答應的。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查看,月靈的右邊大腿有一塊褐色胎記,奴才也送過一支蝴蝶釵給她。”
“你胡說!什么荷包,什么蝴蝶釵,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你休要血口噴人!太后娘娘,盛安公主,奴婢與他真的沒有私情,求太后娘娘和公主要相信奴婢?!?p> 上官允賢自然信她,但是趙氏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她!
趙氏吩咐玉姿帶著月靈去偏房驗身。過了一會兒,玉姿和月靈從偏房走出,玉姿表情嚴肅,而月靈臉上盡顯恐慌。
玉姿鄙夷的看了月靈一眼,說道:“啟稟太后娘娘,月靈姑娘的右腿果真有一塊褐色胎記,而且……而且她手臂上的守宮砂也消失了。”
玉姿剛說完,月靈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太后娘娘,請你相信奴婢,奴婢與姚華并無私情,守宮砂是在入宮前就沒有了……”
上官允賢不明白,月靈的守宮砂為何而沒,但她一定要盡自己所能,保護好月靈。
“太后娘娘,盛安相信,月靈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她和盛安生活了十四年,月靈什么性子,盛安都明明白白……”
上官允賢的話還沒說完,秦公公等人就出來了,他手上還拿著那支所謂的蝴蝶釵。
任欣苒見狀,再次出言諷刺道:“人證物證都齊了,盛安公主還要為那賤婢辯解不成?這奴婢與人私通,可是死罪啊!”
上官允賢回頭冷冷的看著任欣苒,而任欣苒卻對她的眼神熟視無睹。
趙氏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月靈,淡淡的下旨:“宮女月靈,與侍衛(wèi)姚華私通,混亂宮闈,月靈杖斃,姚華送去宗人府,賜毒酒。”說著,她又停了一下,補了一句,“立刻執(zhí)行!”
聽到趙氏的旨意,上官允賢瞬間愣在原地,她有想過趙氏會處死月靈,但她沒想過居然會這么快,這下連最后的路也被堵死了。
“太后娘娘饒命!太后娘娘饒命!”
姚華已經(jīng)被拖了出去,但嘴里依舊喊著救命。
月靈癱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無論自己怎么解釋,太后是不會相信的。但是沒關系,公主相信就好了。只是到了現(xiàn)在她還有重要的事還沒告訴公主。
“太后娘娘,奴婢已知自己必死無疑,可否讓奴婢與公主說幾句話?”
趙氏冷笑一聲:“你的晦氣,公主沾染不得!來人,拖下去,立刻行刑!”
上官允賢此時已經(jīng)慌了神,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免月靈一死。
“不要,太后娘娘,靈姨絕不是這種人,請你相信她,她真的不會做這種事……”
秦公公和另一個太監(jiān)過來拖月靈。
月靈突然仰天長笑:“哈哈哈哈哈哈,趙氏,你今日殺了我,也瞞不住那那驚天秘密!我家娘娘……”
趙氏突然站起身,搶過身邊侍衛(wèi)的劍,一劍刺入月靈的肚子,月靈便說不出話,鮮血潺潺流出。
“拖下去!”
“不要,不要,太后娘娘,你放過靈姨吧,求你了……”
上官允賢想過去看看月靈怎么樣了,卻被胡嬤嬤攔住了。她怎么都掙扎不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月靈被拖走,所到之處,都有著鮮紅的血。
“我是公主,誰敢碰我!”
上官允賢一聲怒吼,但是胡嬤嬤卻沒有放開她,這若是在平日,胡嬤嬤或許會怕她,會放手,但今日有太后撐腰,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不僅沒有放開,還拉的更緊。
月靈被拉下去,按在長椅上,旁邊的太監(jiān)拿起長棍,對月靈行刑。棍子碰到肉體的沉悶聲深深刺痛了上官允賢的耳朵。淚水不斷的滾落,她還在不停的掙扎,求趙氏放過月靈。
“不要,求你們了,放過靈姨吧,她真的不會做這樣的事,不要再打了,不要……太后娘娘,求你放過靈姨好不好,我愿意回皇陵,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皇宮,求你放過靈姨吧……”
上官允賢眼睜睜的看著月靈被打的血肉模糊,卻無能為力,為什么,她究竟做錯了什么,老天要這樣懲罰她?
“不準打了,她快死了,不準再打了!靈姨是我的人,誰都不能碰她!”
無論她叫的多大聲,所有人都無動于衷。
突然間,上官允賢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踢了胡嬤嬤一腳,胡嬤嬤吃痛的放開了她。上官允賢想要出去救月靈,卻被侍衛(wèi)攔在門口。
她又回頭,跪在趙氏面前,不停的磕頭:“太后娘娘,求你放過靈姨,她快被打死了。你快點住手,求你了!我知道我不該回來,只要你放過靈姨,我馬上就回皇陵,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皇宮一步。太后娘娘,我求求你了……”
碧落和小林子也跪在上官允賢身后,一起磕頭。她的額頭都磕出血來了,趙氏依舊不為所動。
趙氏看著上官允賢這個樣子,冷笑道:”堂堂公主居然會為了一個奴婢做到這個份上?盛安今后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人啊?!?p> 任欣苒和孟以婷坐在一旁看好戲,心中十分得意和痛快,經(jīng)過這次的事情,看上官允賢會不會離開皇宮,如果再因為這件事和皇上翻臉,皇上不管她了,那以后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這時,秦公公走了進來:“啟稟太后娘娘,人已經(jīng)斷氣了。”
轟!
秦公公的這句話直擊上官允賢的內(nèi)心,此刻她滿是淚痕的臉龐上帶著不可置信。
她直接轉頭,朝門外跑去,門口的侍衛(wèi)也不在攔著她了。
上官允賢跑到門口,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只看見月靈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周圍滿是鮮血,原本淺色的長棍和長椅早已變成了猩紅色。
上官允賢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她慢慢的靠近月靈,眼淚隨著她的腳步,一次次滑落。
她不相信月靈就這樣離開了她,剛才明明還是一個大活人,怎么現(xiàn)在就倒在地上不動了呢?不,那肯定不是她的靈姨,不是!
其他的太監(jiān)還想將月靈的尸體搬走,上官允賢拔下頭上的簪子,對著自己的脖子,威脅道:“誰再敢碰她一下,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趙氏怕把事情鬧大,對其余的太監(jiān)使了使眼色,太監(jiān)才退了下去。
上官允賢見他們不在搬走月靈,才放下手中的簪子。
她跪在月靈面前,顫抖著手撫上月靈的臉,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她不敢相信,如今這滿是鮮血的人會是最疼愛她的靈姨。
趙氏、任欣苒和孟以婷見目的達到了,便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素玲殿,任欣苒臨走前還不忘諷刺道:“公主要節(jié)哀?!?p> 此時華麗的素玲殿只剩下幾個人,看上去有些凄涼。
上官允賢抹掉淚珠,輕輕的呼喚道:“靈姨,你快睜開眼看看我,我是允賢啊。你不是說要看著允賢長大,要守護允賢嗎?你現(xiàn)在怎能騙我?我們才團聚沒幾天,你怎么可以就這樣丟下我?是不是允賢哪里做的不好,惹靈姨生氣了?所以你才不要允賢是不是?那允賢改,你回來好不好?”
“靈姨,不要離開我,你快點醒過來,你不可以騙人的,幾日前你還答應過允賢,要給允賢做酒釀小丸子,現(xiàn)在你做好了,人卻不在了,我吃它還有什么意義?”
“靈姨,允賢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一定乖乖聽你的話,你別離開允賢,我會醫(yī)術的,我一定會治好你……”上官允賢朝碧落喊道:“碧落,把我的針包拿過來!”
碧落連忙跑去拿。
上官允賢打開針包,用針刺了刺月靈的幾個穴道,月靈吐了口鮮血,竟有了微弱的氣息!
“靈姨,靈姨,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月靈費力的睜開眼,對上官允賢說道:“公主……你別在費心思的救奴婢了……以后要好好保護自己,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月靈還未說完話,就已經(jīng)氣絕身亡。
上官允賢手中的銀針滑落在地,不可置信的看著月靈。她不是救活靈姨了嗎?靈姨怎么還是離她而去了?
“靈姨,你醒醒啊!靈姨,不要離開允賢,允賢一個人好怕,不要走,靈姨,求求你回來好不好,靈姨,不要走,不要,不要離開允賢……”
碧落不忍心看著上官允賢如此難過,勸道:“公主,節(jié)哀啊,月靈姑姑已經(jīng)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你騙人!靈姨是不會騙我的,你騙人,靈姨只是在和我開玩笑,靈姨沒有死……”
說著,上官允賢連自己都騙不了自己了,趴在月靈身上,大哭了起來。
她甚至都感覺到月靈的身體比這地板都還冷上幾分。
她口中不斷呢喃道:“靈姨,你說好的要陪我找出證據(jù)的,我不允許你先走,靈姨,你回來啊......”
碧落和小林子見上官允賢這樣子,也跪了下來,陪著月靈走完這一生最后一程。
上官允賢看著月靈的尸體,心底滿是滔天的恨意,靈姨,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們償命,她們一個都別想逃!
御景卿趕來素玲殿時,只看到上官允賢抱著月靈的尸體在發(fā)呆,他心疼又小心翼翼的將上官允賢扶起來。瞥到她身上滿是血跡,不由得著急的問道:”你哪里受傷了嗎?要不要宣太醫(yī)過來看看?“
上官允賢拂開他的手,”沒用了,一切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