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智者博弈
大年初二，雍京城皇城內(nèi)垂拱殿內(nèi)，這里是大晉皇上舉行小型朝會的地方，名字就取自：垂衣拱手而治的意思。
昭華世子的密報在有一個時辰前已經(jīng)到了，這時由中書省遞過來的北部邊關(guān)援軍的官報已經(jīng)到達了皇上的桌案，皇上翻看了一下，微微一笑似是頗有深意的樣子。
“松茂，你說昭華這孩子小小年紀怎地如此聰明？”
錢大總管姓錢名松茂，本家姓錢，年輕時入宮大家也只是稱呼其為小錢子，后在現(xiàn)任皇上還是太子時，升任為太子?xùn)|宮內(nèi)監(jiān)總領(lǐng)，亦是太子殿下隨侍內(nèi)監(jiān)，當今皇上就給他親自賜了名：松茂。
錢大總管抿嘴一笑，隨即答道：“臣看不懂世子到底聰不聰明！”
“哦？”
“世子做的事，小的很多地方看不懂，但是小的就明白一個理兒……”
說到這錢大總管故意頓了一下，只待得了皇上的允許。
“你個老油條，但說無妨！”當今皇上笑著罵道。
“那小的就抖膽說一句，請皇上莫要怪罪；小的不懂這些個事兒，只知道一條，這聰明不聰明的還要看您的安排，您認為他聰明就成，不聰明就不成！”
隨即偷眼了瞄著皇上后就略低下頭不語。皇上一聽龍心大悅，便有些取笑著指著錢大總管笑罵道：
“你啊，慣會油嘴滑舌打些個官腔！”
錢大總管聽到這放下心來，內(nèi)監(jiān)特有的略顯尖細的笑聲響起，隨后微抬起頭說道：
“呵呵呵，幸得陛下賞識！”
錢大總管的這句話說的尾音略有上挑，好像甚是愉悅；表情似是自豪又似不知廉恥般，惹得皇上更是哈哈大笑，錢大總管也跟著笑，主仆二人甚是開心。笑鬧過后，皇上有些滿意的自語著：
“昭華求朕幫一個小忙，為了家國大業(yè)這小子也是操勞的很，這忙是要幫一幫的！”
“讓他們都進來吧?！?p> 錢大總管領(lǐng)了旨意，不多時一干人等都進了書房。一眼望去，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邕親王全部到齊，中書省，三衙六部的一些官員也赫然在列。
進得殿中后左右兩則按官階品級列好，一起向皇上見了禮后，只見殿前軍總衙司向前一步奏明了事情的原委。內(nèi)容無外乎就是：北部邊關(guān)八百里加急軍報，魏文奕部除夕夜在慶縣遇襲，損失了糧草、輜重，主帥魏文奕身受重傷數(shù)日不能臨陣，現(xiàn)由高副將暫代。延緩了支援蘭州城的進程。
“陛下，這北荻人真不是個東西，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當真是陰險的很！”
“陛下，臣覺得此時頗為蹊蹺，慶縣雖是靠近邊境但也總還是有數(shù)百里路，怎回發(fā)生這等事？”
“陛下，臣認為此事許是有人通敵叛國，應(yīng)當嚴查！”
“許大人要慎言，這未曾查明的事說不得是怎么回事！”
“未曾查明？慶縣畢竟不是正八經(jīng)兒的邊城，如若不是有意放人進來，怎會發(fā)生這種事？”
“三皇弟，我記得慶縣的縣丞劉遵乃是您向皇上舉薦的，這事……”
二皇子趙議眼神關(guān)切的看著趙詡，嗯，沒錯，二皇子趙議本著弄不死你也得放你點血的原則，開始了羅織罪名第一步。這副兄弟情深的樣子看得三皇子趙詡牙疼，正待分辨就聽又有大臣接著說：
“三皇子殿下，下官覺得即是您親自舉薦，是否應(yīng)該向陛下交待清楚？”
“交待什么？我是看他有幾分才能，便向陛下推薦了他！”又轉(zhuǎn)身拱手向著皇上道：
“請父皇明察！”皇上見此也也沒言語，心里卻想著：給你個膽子你也是不敢這么做的。
“父皇，兒臣認為不像是慶縣縣丞所為，這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傻子才會做！”
“三皇子，自古有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關(guān)乎國本，我相信他還是知道輕重的！”
“三皇子，您心底純厚，相信自是在情理之中，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呢！”
“陛下，臣覺得劉遵一個縣丞，為人老實本份眾人皆知，他也沒膽量做這樣的事！再加上能力和那慶縣的資源本就有限，怎就能做如此大事？”
“就是啊，陛下，臣也覺得不太可能。再說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話還沒說完就被二皇子黨的一名朝臣截了話頭道：
“說到通天，這里不就站著一位嗎？怎的就不能了？”嗯，羅織罪名持續(xù)升級中。
“你……，你誣蔑本殿該當何罪？”隨即轉(zhuǎn)身正色的向著皇上道：
“父皇，兒臣行的正坐的端，怎容他人如此編排？”
“陛下，現(xiàn)在未有一點和其有關(guān)的消息傳來，想是誤會一場！”
“哼，你倒是會遮掩，殊不知這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
說話的是御史臺的一名官員。隨即這名官員就走上前去大聲說道：
“陛下，臣懇請徹查魏文奕部遇襲一事，還前方將士一個公正！”羅織罪名之：上綱上線。
“陛下，我聽說在年前劉遵就準備了年禮，預(yù)備要去慰問前方將士了，慶縣本就窮困，能如此也實屬不易，朝庭沒有獎賞反倒誣其通敵叛國，只會寒了一眾忠良的心??！”
得嘞，你不是上綱上線嗎？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洪御史，難道在京城出現(xiàn)賊人也是京城府尹放進來為禍我大晉的嗎？如果是這樣，那前些日子養(yǎng)濟堂的事是否也應(yīng)對京兆府進行徹查？”
“你這是偷天換日！即使不是他里通外敵，也是他故意縱容，行了方便！難道這不是為禍我大晉？”
這帽子是一定要扣在劉遵身上，然后才能掛到三皇子身上，放三皇子的血。不得不說，吵架吵著吵著就吵出了真相，但是大家注意力都在詞辯上，目的也都是黨爭之勝，沒得考慮真假就是了。
“洪御史，難道在養(yǎng)濟堂的出了事，還要怪罪到皇上頭上不成？”
“你這是大不敬！豈有此理！”
“好了，都不要吵了！”
皇上看夠了戲，終于出聲制止了。眾臣也都原地俯首而立，雖不再言語卻也是一個個像斗雞似的，隨時準備開戰(zhàn)。
“修仁，你看此事該當如何？”皇上隨即轉(zhuǎn)頭問向了當朝太子趙誠。
“回父皇，兒臣以為如今當務(wù)之急，還是要首先籌措糧草和輜重再運往北部，再調(diào)派將領(lǐng)以解前方之難！”此語一出，瞬間秒殺眾人，兩個皇子之間每日一斗的黨爭什么的難道還有國事重要？
“嗯！”皇上隨即看向了兵部尚書。兵部尚書聽得這一聲也忙上前一步回道：
“陛下，現(xiàn)在是春節(jié)沐休封印期間，糧草和輜重不便籌措，實在是………”太子趙誠聽得此，隨即攔了他要拒絕的話說道：“那就先籌措一小部分，以解燃眉?！?p> “太子殿下，這……”兵部尚書有些為難的欲言又止的樣子剛想拒絕，奈何延慶帝發(fā)了話：
“嗯？”
一聲長尾音的疑問句，似是不滿意又似是不明白，頓時讓兵部尚書沒了說下去的膽量。見此情況左相于宰相站了出來回道：
“太子殿下此法甚好，想必兵部應(yīng)該沒問題！”
兵部尚書呂光庭見此也只得應(yīng)下此事：“下官遵命！”
“嗯，好！呂愛卿果然事事以國事為重，又心系前方將士，深得朕心吶！”
呂大人聽得此語，嘴苦??！被逼著大過年的干活也就罷了，還是籌措軍餉這樣的活計，還不能叫苦！因為叫苦就不是以國事為重，就是不得圣心了！再說左相于大人，他的頂頭上司都替他應(yīng)下此事了，他敢說不行嗎？
“至于魏文奕受了重傷這事你們都有何想法？”
群臣們也都開始各抒己見，有的說先靜觀其變不用換將；有的說換將勢在必行；有的說臨陣換將是大忌，應(yīng)該直接由副將高仁接替的；有的則開始推薦自己陣營內(nèi)的武將或者是自己屬意的人選上陣；有拆的臺，拆誰的臺？不外乎二皇子和三皇子互拆，黨爭無處不在。最后延慶帝一錘定音：
“袁老大人，那就暫定由老將軍樊域前往，擇日啟程吧！”
一直靜默不語的樞密院袁大人只在接了旨時說了句“遵旨”就不再言語，往那一杵眼觀鼻鼻觀心，好似雕像一般的。眾臣也看不出來什么門道來，自助進行猜度、腦補，至于疑心能不能生暗鬼就得看各自的本事了。
“退朝吧！”
“陛下，那慶縣縣丞劉遵該當如何？”
說話的正是左相于大人，看這意思是要力挺自己的外孫二皇子趙議了。
“劉遵？于愛卿，你們尚書省商量一個對策出來，不過要考慮清楚，不可錯殺不可錯放；當然現(xiàn)在大敵當前還是要以大局為重，穩(wěn)定朝局和軍心為首要，明白嗎？”
“臣遵旨！”
于大人雖然領(lǐng)了旨意，心里卻百轉(zhuǎn)千回的。心想這旨意看似沒毛病，這等事確實是要尚書省拿出個想法再報上來的；但是細想想又不對，這等差點動搖國本的大事皇上竟然不甚在意的樣子，不應(yīng)該呀！
是因為知道劉遵沒問題，懶得理他們這些人搞黨爭？還是真的顧全大局，怕一查起來牽連甚廣，不利于穩(wěn)定軍心和朝局等秋后算帳？魏文奕那里到底是什么情況，竟連他都打探不出來，看樣子三皇子那邊也沒什么消息。那皇上到底知不知到底細？一時間疑點重重，于大人也有些吃不準了，眉頭緊鎖著出了宮門。
出宮的路上，右相蔣大人，卻是樂呵呵的不見愁。一名李姓的官員從后面趕了上來，見蔣大人如此便調(diào)侃到：
“右相大人，前線出了大事，您卻這般得意，也不怕皇上怪罪？”
“哎，你當皇上不想趁著這日子好好歇息？我可聽說宸妃今兒一早就守在這崇正殿門外，等著請皇上過去呢！”宸妃是左相于大人的嫡次女，亦是二皇子趙議的生母。
二人一同笑出了聲，李大人繼續(xù)說笑著道：
“那您今兒是有何高興事，莫不是家中新納了美妾？”
“哎，美妾倒是沒有，有比這還好的事呢！”
“蔣大人您能否告訴下官？讓下官也跟著沾沾喜氣！”
“這喜氣啊，怕是你不敢沾喲！”
說著便到了宮門前，上了自家的馬車揚長而去。獨留李大人納悶是啥事，想想也無非就是左相于大人愁眉苦臉的，好像于大人這年前就沒消挺。如果要是這樣的喜氣，他還真不敢沾，左右相兩個上司的事不好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