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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行客

第九十六章 交易(2)

春山夜行客 淺尾子 2542 2020-08-15 12:14:00

  安凝竹四處奔走,想救孝煜,可面對謀反、擊殺朝廷重臣的罪名,她首要攻克的是儷貴妃和安陽公主的恨意。而這個恨意,她無法消除。眼下唯一能救孝煜唯有父親,可父親此時寧愿明哲保身也不愿出面。安凝竹以死相逼都不管用。

  孝翊終于知道阿沅還活著,知道王兄為何會莽撞地帶府兵去督察院劫獄。他又高興,高興阿沅還活著;又惶惑,王兄在的心中從來沒有莽撞過,從來都是冷靜、理智的王兄。他很想為阿沅和王兄奔走,但王兄派人告誡他了,不許他插手,不許!不許!活到現(xiàn)在的年歲,他自然明白王兄的用意。王兄和阿沅,與父皇之間有著難解的仇怨和心結(jié),外人無法解決,只能他們自己解決。外人介入,除了傷及無辜,什么忙都幫不到。可就這樣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實在是太煎熬了!

  “最不想見的局面還是出現(xiàn)了。如今看來,當(dāng)初確實不該他們成婚哪!一念之仁,終生之悔!”皇上重重地嘆了口氣。

  “前路總是難測。因緣之事,最是難料。”

  “終究要做個毒父了?!?p>  “您……三思,此番過后,晟王殿下怕是再也……”

  “朕知道??呻薏恢皇莻€父親,更是一國之君,不能只行父職,更要行君職?!?p>  朱越跪伏在地上,頭抵著地面,默聲地哭著……

  沒想到多年后再見時,竟是以囚犯的身份面見皇上,這與阿沅一開始的預(yù)想是有差距的。初時被擒還有些許擔(dān)憂,此時已經(jīng)無所謂了。生死早在她決定追查真相時便已經(jīng)放下,而且,她現(xiàn)在的身體,即便活著,也不過是耗時間罷了,且不知道能耗多久……

  “多年未見,你變化很大?!?p>  “承蒙您的關(guān)照。”

  “阿沅,容我跟著孝煜這么叫你吧,你既已拿到那本紀(jì)要,想必這一切的前因后果已了解的八九不離十了。朕,實在不該是那個最該被你記恨之人?!?p>  “可這一切源自您對皇權(quán)的貪念,不算無辜。”

  “朕不否認(rèn),朕愛慕權(quán)位,可誰不愛呢?愛慕權(quán)位有錯嗎?”

  “為了得到,就可以枉顧他人死活,甚至連至親之人,都可以利用、舍棄?”

  “你還真跟你父親一樣,天真的過分。這世上沒有不流血的皇權(quán)。就連生在皇家,都不能避免流血,骨肉相殘,更何況是至上之權(quán)?!?p>  “不要提我父親!您不配!”

  “你跟你父親是清高之人,看在權(quán)勢中爭得頭破血流之人,是不是覺得不堪入目,罪惡滔天?可這恰恰就是這個世界本來的面目。它本來就是面目模糊的,渾濁與清流相交,高貴與低俗并舉,甘甜與惡臭相間,這就是人世。”

  “你說這么多,是在乞求諒解嗎?”

  “諒解?已經(jīng)不需要了?!?p>  “你覺得你能心安理得地去見諸位先帝嗎?”阿沅挑釁道。她實在是厭煩透了皇上那套現(xiàn)世論。

  果然,皇上被激到了,怒目圓睜,歇斯底里道:“朕怎么不能心安理得!朕名正言順登基!朕登基后廣施仁政,體察民情,修河修道,與民同心,朕怎么不心安理得了!怎么不了!”

  “真的嗎?您當(dāng)真是名正言順登基的嗎?”

  這件事就像一根針一樣,這六年多來日夜刺的皇上寢食難安。阿沅不斷拿著這根針刺著皇上。比起她和她們一家的遭遇,這點痛,簡直九牛一毛。

  “你到底想說什么?!”皇上說著奔到阿沅跟前,單膝跪著用手掐著阿沅的脖子。

  “我我們何家身上的污名必須要清除干凈!”

  “你想翻案?……好,翻案。只要你舍得放棄孝煜?!?p>  “孝煜?他是您的親兒子!”阿沅的心提到嗓子眼。

  “是,他是朕的親兒子。但朕不只是個父親?!?p>  “你……”

  “他為了你,帶著府兵闖進(jìn)督察院劫獄,重傷朝廷重臣,現(xiàn)在以謀逆罪待處?!?p>  阿沅霎時心驚了半截?;噬峡粗?,總算找回了點開始時的鎮(zhèn)定。

  “如果讓外面的人再知道你的存在,試想想,孝煜會如何?”

  阿沅的心再次跌落冰窖。在外人眼中,他們何家依然是罪人,是夷國公叛國謀逆一黨的黨羽,孝煜再跟他們扯上關(guān)系,那這次的罪名只會雪上加霜,會直接將孝煜逼近死亡境地。

  阿沅好恨。她恨眼前這個人,恨他的無情,他的冷酷,孝煜是他的親兒子,還是他一直以來最喜歡的兒子,是他最喜歡的女人的兒子,他卻現(xiàn)在拿他的命在做交易。這是個怎樣惡毒的父親?!

  “好好想想?!迸R走時,皇上又補(bǔ)充道:“不要拿那個天子昭再威脅朕。再威脅,可就是在威脅孝煜!因為他很快就要即位為新皇了。”

  阿沅想再反駁些什么,嘴巴不斷地張著,牙齒不斷地打架,可喉嚨那里就是擋著什么東西,什么都說不出來……

  在見阿沅之前,皇上先去牢里見了孝煜。孝煜雖是他的兒子,從小到大也是看著長大的,可說實在的,他其實并不是很了解孝煜,尤其這幾年里,孝煜的一些舉動和態(tài)度,令他很不解。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答案不是已經(jīng)擺在這里了嗎。”

  皇上隱忍著?!澳闾岆奘恕?p>  “那兒臣只能說聲抱歉了。兒臣并非帝位之才,父皇往后也不必再為兒臣憂心了。”

  孝煜話聲剛落,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孝煜直接被扇倒在地,嘴角流血,而皇上直接把自己扇回到了椅子上。

  “跟你母親一樣,死腦筋!死腦筋!都是白眼狼!記住這一巴掌,這是對你讓朕失望的懲罰?!?p>  “父皇,您這一輩子,真的有真心實意地愛過什么東西嗎?啊,對,皇權(quán)。您對皇權(quán)從始至終鐘愛。除了這個之外呢,您真心實意地愛過什么?不要說是我母親,更不要說是我。我不覺得你是真的愛我們的?!?p>  皇上被問住了,坐在椅子上,手指摳著椅背,良久未做聲。之后笑著哭起來,道:“朕不愛你們?呵,朕還不愛你們。兒哎,不要太貪心,不要……愛這種東西,貪了,就是個無底洞,無底洞……會要命的,??!”

  孝煜看著近在遲尺的父皇,感受著他撫在自己臉上那只手上的粗糲,忽然發(fā)現(xiàn),父皇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

  “行了。朕沒有力氣再跟你探討那些虛無的東西了。該說正事了?!?p>  孝煜定睛看著父皇。每當(dāng)父皇眼尾一揚的時候,就是不容置疑的時候。

  “既然你這么想救她,那朕就成全你,但有條件。”

  就知道沒那么簡單。

  “不日朕將禪位于你,你將是西咸的下一任國主。你,永遠(yuǎn)不得再與她有任何來往,不得為何府一案翻案?!?p>  孝煜冷靜地聽完,冷笑一聲?!案富?,到頭來,您果真最愛的還是皇權(quán),連死了,都不要受到任何質(zhì)疑?!?p>  “你盡管譏諷朕,朕已經(jīng)不在乎了。只要能讓我們閔氏的列祖列祖不蒙塵,朕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舍棄?!?p>  不答應(yīng),阿沅就只能被秘密處死。孝煜的心里有個東西倒塌了。

  “父皇本就是無情之人,不必假裝此時的自己才最無情。聽說顧銘屠死了,儷貴妃、孝云,還有永定侯府怎么可能放棄這么好的除掉我的機(jī)會。就算兒臣答應(yīng)您,謀逆這個罪名新皇可擔(dān)不起?!?p>  “這個朕自會處理。你只管說,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p>  足足有半刻鐘,牢房里安靜無聲。皇上起身,道:“記住你的選擇,更記住你的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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